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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重生之公主千歲 !
    面具之后是少年含笑的臉龐,若有似無的一點笑意噙在嘴角,雍容高貴點塵不驚,左半邊臉頰上現(xiàn)出一個明顯的梨渦。殢殩獍曉
    前太子——宣?
    “你——是你——你——”司徒南愕然一怔,見了鬼一般猛地回頭看向自己旁邊被五花大綁的那個少年。
    幾乎可以亂真的面孔,不過一個神情呆滯木訥,一個姿態(tài)從容肆意。
    他猛地轉(zhuǎn)身去捏住那孩子的下巴,似乎是想要從他的臉頰上強硬的擠出一個那個屬于秦宣特有的標志性的梨渦,可是左右揉捏之下,一無所獲。
    他身邊侍衛(wèi)有幾個是從宮里調(diào)派出來的高手,自然是見過秦宣的樣貌的,而其他人即使沒有見過,此時看這兩個少年的樣貌已經(jīng)是一目了然。
    人群里發(fā)出一片不可思議的抽氣聲,每個人的目光都在那錦衣少年和身邊所謂的俘虜親王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輦車之上,秦宣迎風(fēng)而立肆意輕笑,“左相大人您在找什么?您于父皇身邊多年,又是本宮的開蒙恩師,應(yīng)該很清楚本宮到底有沒有一個孿生的兄弟。”
    這個人,是秦宣,從他公然現(xiàn)身的那一刻起已經(jīng)毋庸置疑。
    而司徒南所驚的還不止這一點,沒有人知道,前幾個月為了籌備糧草他曾假借出京巡視西北道的名義去見了一個人,那日深夜,他便是在四海旗下的一處隱秘私宅里同這個帶著銀色面具的少年談了整夜。
    為免樹大招風(fēng),無論是在蕭羽手下還是秦宣手下,四海錢莊的真實實力和規(guī)模都做了相當分量的隱藏,所以表面上看國內(nèi)最大的連鎖銀號還是萬利,但四海家暗中控制南北兩處大糧倉的事情他卻是隱隱知道的。
    那日約見這個少年的時候,雖然對他的身份也很好奇,畢竟這么大的一份產(chǎn)業(yè),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被這樣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所完全掌握的,只是對方不肯多言他也無從追究。
    事后他又讓人暗中查訪了這少年的底細,但據(jù)說十分神秘,連四海自家的家奴都很少見到他。
    那時候他也是覺得這少年的心思和應(yīng)變都出人意表,很有些不可思議。
    誠然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聯(lián)想到宮里那個癡傻的宣王身上,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那日雖然沒有見到他的臉,但是他能清楚的分辨出他的聲音。
    所以方才,這少年一經(jīng)出現(xiàn)他就馬上反應(yīng)過來——
    是他,是他在提供給自己的那批糧草中做了手腳,才造成了今日他二十萬大軍不戰(zhàn)而敗的損失。
    原來是想不明白原因何在,這會兒看見他的臉,頓覺五雷轟頂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只怕前段時間他一直推說那批糧草的數(shù)量太大一時很難湊齊也是有意為之,為的就是拖延他舉事的時間,再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人家掐住了他在糧草上的這個軟肋,根本從一開始,他的所有計劃行程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呵——怎么會這樣?”司徒南突然覺得好笑,似乎他籌謀半生的這場事關(guān)生死天下大業(yè)的賭局,從一開始就個天大的荒唐局。
    “勝敗乃兵家常事,左相大人其實不必如此介懷的。”秦宣道,說著身姿輕快的跳下輦車,與他在兩軍陣前遙遙相對。
    他身后帶著從江北大營急調(diào)過來的經(jīng)營鐵騎,明晃晃一色的長刀已經(jīng)出鞘,雖然線頭部隊不過三千余人,但那聲勢卻遠非司徒南手下剩余殘兵可比。
    江北大營那里駐扎的,本來就是整個大秦皇朝的精英部隊。
    “江北大營,向來都是只有天子才有權(quán)調(diào)派的皇家衛(wèi)隊,宣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調(diào)兵離營?”司徒南冷笑一聲,突然目光一厲,緊跟著大手一揮,大聲喝道,“把這個狼子野心的小子給我拿下。”
    謀逆之舉,其罪當誅。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
    明知道沒有活路可走的情況下,他手下士兵也都無所畏懼,挑了長槍就轉(zhuǎn)頭迎過來。
    秦宣站在原地未動,眼見著叛軍如潮水般涌來卻寸步不讓,只在最后關(guān)頭忽而眸光一斂,揚聲道,“左相,在你動手之前,本宮還有件東西需要交予你過目。”
    他身后衛(wèi)隊涌上來一批人,將他嚴實的護住,但是因為沒得他的命令,也沒有動手的打算。
    司徒南的人沖上來一匹,后面城樓上的秦菁不禁上前一步,急聲道,“白奕!”
    “嗯!”白奕回頭看她一眼,安撫性的握了下她的手背,然后對身邊黑衣人使了個眼色。
    那黑衣人似乎是個精通箭術(shù)指揮的行家,馬上會意,連番幾個手勢揮下,城樓上齊刷刷一片箭雨驟降,把那些正要迎上秦宣的叛軍從背后射了個透心涼。
    一排數(shù)百人慘叫撲地,人群中一陣慌亂,這才猛然記起身后的城樓上還有一批虎視眈眈的弓箭手。
    “快,快保護大人!”有人驚慌失措的大聲驚呼,馬上有人手忙腳亂的把鐵盾搬過來,以一道鐵皮壁壘把司徒南護住。
    司徒南咬牙切齒,無計可施之下也再不敢妄動。
    白奕和秦菁站在高處的城樓上帶著一眾弓箭手嚴密注意著城樓下面,只要有人敢于輕舉妄動,馬上以箭射殺。
    秦宣招招手,他身后隨行的侍衛(wèi)馬上捧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上前,恭敬道:“殿下!”
    “嗯!”秦宣點頭,直接抬手指向前面司徒南道,“拿去給左相大人過目。”
    他這個時候送上來的必定是擾亂軍心的東西,司徒南并不想接,但是人在矮檐下,半分都由不得他,猶豫半晌終究還是一咬牙,“打開來看看!”
    一個小兵上前接了那盒子,為了以防萬一,并沒有敢往他面前送,只在外圍的盾牌軍之前把那盒子打開。
    一尺見方的錦緞盒子,打開了里面以黃布裹住一個圓鼓鼓的東西,那士兵就著黃布把東西提出來,因為四角沒有抓牢,那東西砰然落地咕嚕里的滾在泥土里——
    赫然一顆血色全無的大好人頭。
    那頭顱上面的血跡明顯是被人特意清理過了,所以雖然天色未明,樣貌還能分辨。
    “啊,是太子,是太子殿下!”有人驚呼一聲,有人慘叫,整個叛軍當中開始有一種惶惶不安的情緒迅速的蔓延開來。
    司徒南現(xiàn)在之所以還能勉強撐得一時,靠的不過是打著秦洛的皇子,一旦秦洛死,他就失去依憑,他這剩下的幾萬叛軍想要徹底的改朝換代,無異于癡人說夢。
    司徒南面色鐵青的倒退一步,只覺得胸口郁結(jié)血氣上涌。
    半晌他才勉強壓下一口氣,雙眼通紅的左右看了眼秦宣和秦菁這兩姐弟,憤恨道,“好,你們好啊,手足相殘,謀害太子,秦宣,你這亂臣賊子,你——”
    “左相大人你錯了。”秦宣不緊不慢撥開護在他面前的兩個侍衛(wèi)上前一步,衣袍獵獵站在兩軍陣前,面色笑容冷酷,“一個時辰以前,本宮正在江北大營休息,是二皇弟他突然帶人闖入,假傳父皇的圣旨想要調(diào)派皇家近衛(wèi)軍以行不軌之事,見到本宮還要對本宮下殺手。我的人殺他是正當防衛(wèi),萬般的不得已。而江北大營會集結(jié)于此,更全然與本宮無關(guān),他們是二皇弟那里得知宮中恐生辯護,自主回來護駕的。”
    秦洛怎么會突然跑到江北大營去司徒南不知道,而且此時此刻他早已經(jīng)急怒攻心,更是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
    沒了秦洛,他像是最后一點希望隕落,突然之間就茫然而恐懼起來。
    身后的城墻上,秦菁的聲音冷漠的傳來,“宮中藍氏勾結(jié)禁衛(wèi)軍意圖亂我朝綱,父皇一時不查,已經(jīng)葬于藍氏之手,文武百官為證,藍氏親口招認,此事與你司徒大人有關(guān),你又當作何解釋?”
    景帝暴斃,秦洛的人頭又現(xiàn)于此處,今時今日,這大秦天下唯秦宣一家獨大,再無轉(zhuǎn)機。
    “成王敗寇,愿賭服輸,事事都在你們的算計之內(nèi),你們現(xiàn)在又何必廢話?”司徒南凄聲一笑,說著目光突然遺憾,厲聲道,“橫豎我今天是走不脫了,那就魚死網(wǎng)破吧。”
    話音未落,他大軍身后忽然兩道聲音訊若奔雷般一掠而過。
    方才因為三方對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秦菁姐弟身上,森嚴的戒備起來,那兩道人影的動作又快,等到有人反應(yīng)過來,卻發(fā)現(xiàn)先前挾制住蕭文皇后和假秦宣的兩個士兵已經(jīng)被人拍暈在地,兩個人質(zhì)不翼而飛。
    司徒南怔了一怔,一時間有點反應(yīng)不及。
    靈歌和蘇沐潛伏良久,一直瞅準了這個叛軍松懈的時機以暗號示意,一左一右同時奔出將人給拽了開去,飛快的幾個起落,已經(jīng)攜著人到了秦宣的車輦之前。
    “母后,你還好吧?”秦宣迎上去一步,一把攥住蕭文皇后的手。
    “宣兒!”久別重逢,默然半天不置一詞的蕭文皇后終于忍不住一把攬了兒子在懷,失聲痛哭起來。
    凄聲哀哀,別樣的愁腸百轉(zhuǎn)。
    敵營陣中的司徒南木楞楞的看著,頓時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
    自始至終這蕭文皇后和秦菁姐弟之間都沒有半句話的交流,再因為秦宣是假,他便下意識的以為蕭文皇后也是被人掉了包的,所以就下意識的對這兩個毫無利用價值的人卸去了防備。
    這時候他才恍然明白過來,真的秦宣根本早就不在宮中,而蕭文皇后和假秦宣是被人一同從宮里送出來落到他手上的。
    見到靈歌和蘇沐得手,秦菁心里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放松下來,腳下微微有些虛浮。
    白奕眉頭一皺,急忙一把扶住她的腰將她靠在自己身上,不安道,“怎么了?”
    “沒事,就是有點累了。”秦菁對她露出一個笑容,皺眉看向城樓下對峙的兩軍,“這些人,一個都不能留。”
    其實古往今來的戰(zhàn)場上,收服俘虜歸為己用的事情層出不窮,并沒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秦菁此時的想法白奕心里卻是明白。
    眼下秦宣還小,朝中又經(jīng)過這么大的一場變故,必定人心不安人心不穩(wěn),他們姐弟之前都無力在朝中培植屬于自己的勢力,現(xiàn)在驟然掌權(quán),就必須要牢牢把握,不能冒險留下任何一個可能的隱患。
    所以,無論是藍月仙的那些人還是司徒南的這些人,寧可錯殺三千,她也一個都不能留。
    一則,以武力震懾朝臣,二則,也是防微杜漸,提前徹底滅了這些隱患。
    “好!”白奕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我先送你回去,這里讓別人盯著。”
    “嗯!”秦菁點頭。
    白奕攔腰將她往懷里一抱,這才回頭對身邊那個控制弓箭手的黑衣人道,“這里盯緊了,配合宣王把下面的人全部滅口,趕在天亮之前把戰(zhàn)場打掃干凈,不要驚擾了百姓。”
    “是!”那人應(yīng)道,抬手一揚,從袖子里射出一個旗花,這是月秦宣那邊的事先約定的擊殺暗號。
    安排好一切,白奕就片刻不留,抱著秦菁下了角落,策馬回宮。
    彼時宮里的動亂也已經(jīng)平定,蘇晉陽帶了人在打掃戰(zhàn)場。
    五萬叛軍一個不留,整個中央宮內(nèi)外血流成河,清洗之后,御花園里的幾處河水一直到幾天之后才都隱隱透著腥。
    秦菁匆匆回乾和宮換了衣服,就趕到中央宮去安撫朝臣,一邊命人準備了馬車、轎子把入宮赴宴的命婦小姐們各自送回府,一邊安排了人把文武百官請到啟天殿等秦宣回宮。
    北城門處的野戰(zhàn)場,因為有弓箭手的配合,司徒南的四萬余人毫無懸念的全軍覆沒,他自己亦被萬箭穿心釘死在城門上。
    輦車之前,秦宣面無表情的看著,幾乎所有人都很難想象,他們印象里那個總是笑容清爽溫和儒雅的小太子也會有這么嗜血冷酷的一面,仿佛只在一夕之間天地巨變,這個少年已經(jīng)完全釋放出另一種人格來,讓人——
    望而生畏!
    血戰(zhàn)過后,這位年輕的皇朝繼承人親自打馬護送蕭文皇后回宮。
    城門下,司徒南奄奄一息的心有不甘的盯著他一路走過,而他行至那人身邊的時候卻頓了片刻,對這位大逆不道的左丞相大人說了最后一句話:“左相,之前咱們做的那筆買賣,您還欠著本宮另一半的糧草錢,眼下你是成事無望了,不過也不用掛心,回頭抄家清點的時候本宮會記得自己取回來的。”
    言罷,漠然的轉(zhuǎn)頭,目不斜視的打馬而去。
    蕭文皇后受了驚嚇,回宮后秦宣直接安排了人送她回永壽殿休息,自己則是直接沒有下馬飛奔回了寢宮。
    秦菁給他備好了衣服等在那里。
    “皇姐!等急了吧!”秦宣翻身下馬,姐弟兩人攜手往后殿走去。
    因為沿路的宮女太監(jiān)都被提前遣出去了,秦菁也不避諱,直接開門見山道,“宣兒,那顆人頭——”
    “不是他!”秦宣似是早就料到她會由此一問,答的倒是十分干脆,只是眼神不覺的微微一黯,神色凝重道,“那人的確是宮里事發(fā)之后暗衛(wèi)在宮門外攔截下來的,但不是他!”
    果然還是這樣!
    從付厲染告訴她他想送她的那份禮物失手了之后,秦菁心里就隱隱的有這種預(yù)感——
    看來這次秦洛是要躲過去了,果不然,秦宣這邊也沒能拿到他的人。
    “這樣也好,反正已經(jīng)用這個罪名斷了他的后路,日后身份無所依憑,諒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來。”深吸一口氣,秦菁微微閉了下眼緩和情緒,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微笑道,“衣服我給你準備好了,都放在里面,你快點換了去啟天殿,文武百官已經(jīng)都候在那里了。事不宜遲,昨夜的事必須馬上做一個了斷。”
    “好!”秦宣點頭,快步進了寢殿。
    這一夜,秦氏王朝經(jīng)歷了它這八百年間最驚心動魄的一夜,帝王遇刺,太子被殺,寵妃、外臣聯(lián)合叛亂,爭做王朝風(fēng)雨飄搖,卻在這區(qū)區(qū)一夜之間幾次峰回路轉(zhuǎn),一切的一切都在黎明后第一縷陽光普照大地的時候重新歸于平靜。
    次日一早,秦宣以大秦儲君之名,分別向西楚和大秦遞交國書,八百里加急傳送過去,表示了一番愿意化干戈為玉帛的態(tài)度。
    書信一送,于是付厲染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繼續(xù)在云都逗留,美其名曰大晏使臣,等候參加大秦新帝的登基儀式,當然,他這個使臣的名頭先是自封的,要等晏英那邊的正式的圣旨傳送過來才算數(shù)。
    秦宣的繼位大典定在十日之后,接下來的幾天,整個皇城戒嚴,左丞相司徒南連同其黨羽,上下二十六名朝廷大員被誅九族,滅門抄家,但有人時間掐的剛剛好,在朝廷的查封令下達之前持借條入左丞相府討了一筆巨債揚長而去。
    作為司徒南最大盟友的秦洛和藍月仙,兩人罪無可恕,死后貶為庶人,不得全尸而葬。
    而世昌伯府本來是應(yīng)當一同被以謀逆大罪論處,只是因為藍玉衡沒有與舒貴妃等人同謀合污并且?guī)П鴧f(xié)助鎮(zhèn)壓亂黨有功,將功抵過,沒有被追究罪責(zé)。
    但世昌伯府的聲望卻是一夕掃地,再無往日的半點榮光。
    當天朝堂之上,藍玉衡主動請辭,卸掉了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之職,請求外調(diào)西北道。
    秦宣雖然還未正式登位,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幾日他便是先以監(jiān)國親王之職暫代朝綱。
    藍玉衡請奏的凋零很急,秦宣表面上很是客氣的挽留一二,最終還是準了他的奏請——
    誰都知道,蕭、藍兩家勢不兩立,新帝對藍家,怎么也不會是真心實意的。
    藍家人的動作很迅速,三日之后已經(jīng)人去屋空,走了個干干凈凈。
    而接下來的幾天之內(nèi),整個江南道天翻地覆,一眾官員因為營黨結(jié)私協(xié)同逆臣司徒南私組軍隊受到盤查,大批官員被撤換,整個江南道的官場經(jīng)過了一場動作空前迅捷的大換血,轉(zhuǎn)眼間司徒南的黨羽滅的干干凈凈,一絲痕跡也不留。
    是夜,月朗星稀,秦菁遣散了其他人,帶著靈歌往皇宮東北角的天牢方向而去。
    夜色中兩個影子寂靜無聲的沿著靠近宮墻外圍小徑快步的走,半個時辰以后,那個半入地下的秘密建筑物已經(jīng)映入眼簾。
    天牢重地,關(guān)押的都是朝廷重犯,而且進了這個地方就再沒有出去的先例。
    正因為看守的犯人都非同小可,所以守衛(wèi)便各位森嚴,秦菁他們才走到數(shù)十丈之外,已經(jīng)有人厲喝一聲,“天牢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否則格殺勿論。”
    秦菁徐步向前,靈歌已經(jīng)飛身而起,同時掏了腰間一塊令牌拋過去,脆聲道,“是公主殿下要進去探視,開牢門。”
    那侍衛(wèi)接了令牌仔細辨認一番,確定無誤,急忙單膝跪地行禮,“見過長公主!”
    “免了,給我開門!”秦菁道,目光四下掃視一圈,淡然開口,“這幾日沒什么異常吧?”
    “沒有,一切正常,請殿下放心!”那侍衛(wèi)回道,一邊爬起來掏了鑰匙開門,一邊道,“殿下稍后,里頭光線暗,屬下先讓他們把火把點上。”
    大門打開,里面是一條四面巨石對壘修建的很長的密道,零星的只點了幾處火把,一眼看去,陰森而昏暗。
    那侍衛(wèi)率先彎身進去,拿手指在墻壁上叩了兩下,對著里面大聲道,“把火把生起來。”
    “是!”里面遠遠近近傳出一片回音,片刻之后,沿途所有的火把都被點燃,之前陰暗的氣氛一掃而空,石壁上映著火光,反而多了幾分璀璨。
    那侍衛(wèi)似乎很明白秦菁此來是要見誰的,也不多言,只是討好的躬身道,“為了防止犯人脫逃,這里的暗道做的有些麻煩,奴才引您進去吧!”
    “嗯!”秦菁點頭,跟著她彎身走了進去。
    靈歌謹慎的回頭四下看了眼,又對外面把手的人吩咐道,“仔細看好了,不要讓陌生人靠近。”然后也跟著快步走了進去。
    暗道很長,不時就會在旁邊生出幾個岔路,那侍衛(wèi)顯然是對此處構(gòu)造十分清楚,引著她熟門熟路的過了幾個路口,最后在一處暗門跟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道大理石所制的厚重石門,若不是有人引路至此,秦菁覺得自己斷不會以為這里會有一扇門。
    那侍衛(wèi)往前走了一步,探出一根手指在右側(cè)墻壁上一個不起眼的空洞里面靈活一掰,眼前的石門就緩緩上升露出里面的暗牢。
    “就是這里了!”開了門,那侍衛(wèi)就字句推到旁邊,抬手指了指門內(nèi)墻壁上一個凸起的旋鈕對靈歌道,“那個是里面的機關(guān),往右旋兩圈門就開了。”
    “嗯,知道了!”靈歌道,“出去的話還是順著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就可以了是嗎?”
    “是!”
    “你先去吧,回頭我送殿下出去就可以了。”靈歌擺擺手。
    那侍衛(wèi)也不確定只走了這一次她十分真能將那么多岔路分辨清楚,卻只恭敬的恭敬的行了禮,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秦菁款步下了臺階,下面的空間還算寬敞,用厚重的鐵柵欄將整間石室一分為三,左右兩邊各是一間牢房,四周石壁森嚴,連個窗口都沒有,只在高處開了幾個氣孔用以更替里面的空氣。
    與普通的牢房不同,這處密牢里沒有任何的刑具,干凈簡潔的有點怪異,中間的小間里也有守衛(wèi)犯人時候的床鋪桌椅之類,反倒是兩邊的牢房里各自一張石床,上面光禿禿的,連稻草都不見半根。
    秦菁走過去,面對右側(cè)的那間牢房止了步子。
    聽到她的腳步聲,石床上正盤腿坐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的男子睜開眼,淡淡道,“來了?”
    那語氣,不慍不火,雖然有他慣常的高傲和疏離,但卻更像是見老友。
    “新帝馬上要登基,最近事多不得空,怠慢了大公子,還請您見諒。”秦菁開口,用了和他一樣平和而略顯疏離的語氣,說著卻是話鋒一轉(zhuǎn),四下打量了一遍這間冷硬的牢房道,“大公子覺得委屈嗎?”
    “怎么會?能得長公主您親來探望,罪臣榮幸之至!”藍玉衡微微一笑,抖平了袍角起身下地,一步步走過來,負手而立和秦菁隔著牢門相對。
    “罪臣?”秦菁玩味了一下,眼神便有些發(fā)冷,“大公子你倒是坦誠!”
    “在殿下面前,我似乎也沒有必要說這樣咱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謊話不是嗎?”藍玉衡不以為意的別開眼,眼底有絲嘲諷的情緒泛上來,“人算不如天算,不得不說,殿下這個李代桃僵的計謀用的甚是精妙,瞞天過海連陛下都騙過去了,我沒能識破也不算冤枉。而且至少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我二弟的死因和三弟短暫失憶的真相了,當初他們跟你到祈寧,就是因為洞察了你攜帶宣王出宮的事情才會被你滅口的是吧?”
    藍玉桓的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個結(jié),現(xiàn)在想來才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為了掩蓋這個驚天秘密,以榮安那個女人的心計,斷不會做出那樣不計后果的事。
    “就算是吧!”秦菁道,并不解釋當初她殺藍玉桓的最直接的原因其實是因為他傷了白奕,淡然道,“本宮今日過來,是要告訴大公子,您的家人都已經(jīng)順利啟程離京了,請您不必掛懷。”
    “呵——殿下有心了!”藍玉衡緊繃著唇角,眼神突然黯了黯,雖然極力的壓抑情緒,最后開口時語氣還是有些僵硬,“你打算——用幾天的時間讓他們?nèi)克烙诜敲俊?br/>     所謂斬草除根,這個女子的心思他再明白不過,他主動請辭離京,卻是親手配合她安排了自己一家人的黃泉路。
    說來諷刺,但也是無奈之舉。
    “你也知道,此去任上山高路險,而且左相在朝中根基穩(wěn)固,他的黨羽有些流落在外的很難一時徹底肅清。”秦菁道,語氣平靜,像是在議論一件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般,“大公子你臨陣倒戈,害的左相功敗垂成,這個理由——您覺得滿意嗎?”
    “當然!有勞殿下費心了。”藍玉衡冷漠一笑,卻再沒有為自己家人的性命做任何的努力。
    世人所見,皆是他在宮變當日大義滅親,與藍月仙的叛軍死磕,秦菁卻不糊涂。
    彼時藍月仙和司徒南都勢在必得,大意的很,根本就不會想到拿蕭文皇后和秦宣來作餌,而且她明明已經(jīng)安排了人提前去關(guān)照蕭文皇后,能在她的嚴防部署之下還神不知鬼不覺把人擄走的——
    除了藍家這位心思縝密才華橫溢的大公子還能有誰?
    先是藍淑妃不爭氣,再是秦洛喪心病狂的弒母毀了自己名望,再到后來藍月仙橫空出世,他的每一步計劃都因為這些各存私心的自己人而處處受制,也許到了宮變那夜,他早也就不存希望藍月仙或許能夠成事了,卻還是暗中那么大手筆的擄了蕭文皇后和秦宣秘密送到司徒南營中,意圖——
    魚死網(wǎng)破?
    不得不說,藍玉衡這一招的確是陰狠至極,即使他不能推秦洛上位,也要殺了秦宣,讓她不得成事。
    千算萬算,好在宮里那人不是秦宣,只差這一招,否則滿盤皆輸?shù)哪侨司筒粌H僅是藍玉衡,也要包括她。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何必呢?當日你答應(yīng)我的話還猶言在耳,大公子,你這信譽可是不太好的!”秦菁斜眼看他,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拿你一家人的性命來與本宮拼一個魚死網(wǎng)破?值得嗎?”
    “你信過我嗎?平心而論你又何曾信過我一分一毫?”藍玉衡冷笑一聲,笑過之后,語氣忽而化作蒼涼,隔著一道牢門定定的望著秦菁道,“榮安,捫心自問,這從頭到尾你又相信過誰?你誰都不信,就只信你自己。別人說這樣的話我無可辯駁,但是你——不配用這樣的借口來指責(zé)我,因為從頭到尾我們本就是一樣的人,彼此利用而已。談什么辜負背叛?你不覺得滑稽么?”
    藍玉衡的話秦菁并不否認,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他的話是對的,但她卻不承認這是自己生性薄涼,因為上一世她也曾很努力的試著將心比心去認真的對待所有人,可是結(jié)果呢?
    除了自己,她唯一不設(shè)防的人是白奕!
    當初她去西楚之前秘密見了藍玉衡一面,因為藍月仙不會放過藍家,兩人彼此都有數(shù),所以幾乎是一拍即合的達成協(xié)定——
    來日方長,合力除掉藍月仙。
    橫豎藍月仙正在用人之際,籠絡(luò)了藍玉衡在手,一時半會兒在她成事之前不可能動他。
    因為有了藍月仙這個共同的敵人,所以當初達成這樣的共識的時候,兩人可以說是分外投機,不曾想這一場戲做下來,最后倒戈一擊,各自都沒有準備放過對方。
    前怨太深,根本無從了結(jié)。
    秦菁很明白,她容不下藍玉衡,而藍玉衡亦是知道,他跟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他不能讓藍月仙成事是不得已,而真要幫了秦菁,到頭來倒霉的還是他自己和藍家,所以左右無路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兩方都賠進去。他先是靜觀其變,然后在適當?shù)臅r機出手,助秦菁平亂,同時卻是暗地里運作,拿了蕭文皇后和秦宣兩人去斷秦菁的后路。
    毫無疑問,秦洛也是被他掩人耳目給送走的。
    付厲染和白奕等人,上天入地的找,都沒能找到,這樣的大手筆的杰作,也唯有藍家這位可以指點江山的大公子才能做到。
    他現(xiàn)在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不惜一切也要留下秦洛,即使秦洛以后再與大位無望,也要給秦菁心里來橫一根刺。
    這樣的敵人,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碰到的。
    秦菁神色遺憾,忽然斂了笑容,眼底略有些落寞的嘆了口氣:“藍玉衡,說句心里話,其實——我并不想就這樣毀了你,你說的對,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你這樣死了,或許終有一天,本宮是會覺得遺憾的。”
    “到現(xiàn)在你還是這般的口是心非!”藍玉衡的目光突然微微一晃,隨后他背過身去,頎長挺拔的身子緊貼著牢門一點一點慢慢的滑下去,最后背靠著身后的柵欄只留給秦菁一個孤寂的背影。
    他仰頭看著墻角處難得結(jié)出的一張蛛網(wǎng),嘴角泛起的笑容帶了幾分蒼涼的傷痛,良久之后才像是下了決心,緩緩的閉上眼,輕聲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榮安,我認輸了,心服口服。”
    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咬在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強迫自己擠出來的。
    藍家的長孫,一向都是運籌帷幄,寵辱不驚的一個存在。
    前世他韜光養(yǎng)晦十年,為秦洛鋪就了那條帝王之路,今世幾經(jīng)浮沉,終落得如此收場。
    他有多恨,又有多少遺憾?無需多說,秦菁都明白。
    可是有些敵人,是命定的,她仍然——
    必須要他死!
    “如你所愿!”靜默良久,最后,秦菁開口。
    “謝謝!”藍玉衡的聲音很淡,卻聽不出究竟是即將解脫的嘆惋還是終究只有遺憾。
    走上臺階的時候秦菁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帶了靈歌離開,最后一眼看的是他的側(cè)影,臉色蒼白和唇角那一個諷刺的弧度。
    厚重的石門重新落下,暗牢里靜的讓人覺得心跳聲都驚天動地,藍玉衡倚著身后的柵欄一動不動的坐著。
    半晌,他突然從手掌一直壓著的胸口處掏出半截斷袖,沒有睜眼,只是手下運了內(nèi)里用力一握——
    散滅。成灰。
    有些人,他記得,有些人,注定是敵人!
    靈歌引路帶著秦菁自那大牢里出來,一路上秦菁都沒有再開口說話,一直到走出天牢的大門才對候在外面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平靜的吩咐道,“人不必再留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就走。
    靈歌心下微微一跳,急忙快步跟上,走出去一段距離才忍不住的開口道,“公主,那人的下落還沒有查到!”
    “他既然做了就不會說,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問,所以也不用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秦菁抬手打斷她的話。
    不用讓他親眼看著她能走多高,那是折磨人的方式,同樣也是折磨自己。
    藍玉衡這樣的人,太危險,即使是將他囚困于牢籠,她都不能放心,所以——
    只能讓他死!
    “奴婢明白了!”靈歌慎重的點頭,心里卻還是存著困惑,“可是您不覺得藍大公子今日的表現(xiàn)太反常了嗎?奴婢一直以為,他是那種至死也不會認輸?shù)娜恕!?br/>     “他說那些話不過就是為了讓我給他一個痛快,藍玉衡這個人——”秦菁搖搖頭,可是話到嘴邊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個人。
    有些人的驕傲與生俱來,頭可斷血可流,唯獨不會放下這份驕傲和自尊。
    她是這樣的人,藍玉衡,從本質(zhì)上講也是!
    藍玉衡這一生太過自負,他一直想用他的智慧操控一切掌握一切,只可惜事與愿違,讓他遇到藍淑妃那樣自私短視的伙伴,和秦洛那樣急功近利無所不用其極的盟友,一步一步的失敗,終于逼的他把自己視如生命的驕傲碾在腳下,踩入塵埃。
    從天牢里出來秦菁的腦子里就一直在不斷的回想最后看他那一眼時他閉目微笑的樣子,他嘴角自嘲的諷笑讓她可以清楚的一眼看到他心里的憤恨和不甘。
    可是終究他還是失敗了,輸在了他一直寄予期望的盟友手上。
    并且,一敗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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