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在無線電中輕聲說：“新羽，你喘氣聲太大了。”</br> 白新羽趕緊抿住嘴,他手里是一把九五突擊步槍,這是他們唯一拿到的槍,他曾用這把槍在射擊比賽上贏過俞風(fēng)城,就在那最后的、最關(guān)鍵的移動靶一局，他很熟悉這把槍,他一定能打好，他一定會射中目標(biāo)！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氣,感覺發(fā)熱的大腦冷靜了一些,他趴伏在草叢中，讓野草擋住自己的身體，然后搜索著藏在樹影后的敵人。</br> 俞風(fēng)城悄聲道：“掩護(hù)。”他和陳靖突然從草叢中沖了出去，槍聲不斷響起。</br> 白新羽在準(zhǔn)星中鎖定了一個離開大樹掩體的兵，他的食指摩挲著扳機(jī)，大腦處于短暫空白的狀態(tài)，這是他第一次瞄準(zhǔn)活人，那不是胸環(huán)靶，也不是啤酒瓶子，而是活生生地在動的人，速度好快，比移動靶子快多了，但是……比扔在天上的啤酒瓶子慢多了！白新羽猛地扣動了扳機(jī)，砰地一聲槍響，準(zhǔn)星里的人胸口中槍，白煙立刻冒了出來，一時擋住了白新羽的視線。白新羽心臟跳得極快，興奮得他想大吼，他打中了！他干掉了一個“敵人”！好爽！好痛快！</br> 耳機(jī)里傳來俞風(fēng)城低沉的聲音，“干得好。”</br> 白新羽從草叢里翻滾了一圈，離開原來的位置，朝著敵人的方向匍匐前進(jìn)，樹林里不斷冒出白煙，也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那些煙妨礙了白新羽的視線，他一時無法分辨那些是還沒“死”的敵人，他只能離得更近一些。</br> 就在他快速匍匐前進(jìn)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右前方的草叢動了一下，他敏銳地朝那個方向一看，隱約看到了一只晃蕩的水壺，他想也沒想就舉起槍，朝著那方向射了一槍，對方的槍聲同時響起，就在他耳朵邊炸開，前方冒起了白煙，白新羽心慌地看著自己，還好，他沒有中彈！</br> 冒著煙的人站了起來，滿臉無奈。</br> 白新羽朝他得意地笑了笑，繼續(xù)往前爬。</br> 突然，遠(yuǎn)處又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他扭頭一看，梁小毛和大熊開著摩托車沖了過來，還把兩個冒著煙的“死人”放在身前當(dāng)肉盾。</br> 陳靖大叫道：“小毛，11點方向！”</br> 槍聲砰砰砰響個不停，俞風(fēng)城和陳靖等人把幾個敵人逼得直往后退，梁小毛開著車在旁邊給他們掩護(hù)，讓他們一舉滅掉了好幾個敵人。</br> “新羽，快跳下來！”</br> 白新羽又“斃掉”一個敵人后，從小山坡上跑了下來，跳到了摩托車上，摩托車很快超載了，梁小毛停在一邊，把兩個“死人”推了下去，笑道：“兄弟，謝啦。”</br> 一個“死人”道““哎，我的煙，好歹給我留一根啊。”</br> 大熊晃了晃那包煙，“這是戰(zhàn)利品！”</br> 說完，摩托車載著八人往前沖去，很快就把身后的兵和槍聲遠(yuǎn)遠(yuǎn)地甩開了。</br> “我第一次知道這車這么能裝，哎，你別擠我啊。”</br> “你才別擠啊我快掉下去了。”</br> “干脆用繩子拽著你跑算了。”</br> “啊啊，真要掉了……”</br> 摩托車載著他們跑了不到兩公里，郵箱就見底了，他們想偷偷懶的美夢被徹底打碎了，果然那些人不可能給他們這么便利的交通工具。</br> 幾人背上行李，繼續(xù)往前跑去。</br> 白新羽地問陳靖，“班長，你剛才干掉幾個？”</br> 陳靖笑了笑，“兩個。”</br> “我三個！”白新羽笑著說：“有一個躲在草叢里打算伏擊我，結(jié)果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出槍比他快。”</br> “干得好。”陳靖拍拍他的肩膀。</br> 白新羽心神一顫，想起俞風(fēng)城在無線電里說得那句“干得好”，白新羽一下子自信了很多。</br> 他們急行了十多公里，已經(jīng)是下午，每個人都餓了，往常這時候，他們早就已經(jīng)吃過管飽的午飯，開始下午的訓(xùn)練了，可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他們只吃了一頓干糧，跟體能的消耗根本不成正比。</br> 他們選了個隱蔽的地方休息，大熊揉著肚子，灌了口水，“好餓啊。”</br> 陳靖抓住他的水壺，“別喝太多，咱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找到水源，省著點兒。”</br> 眾人連喝個水飽的愿望都實現(xiàn)不了了，只能躺在地上嘆息。</br> “咱們得找點東西填肚子。”王勝看了看周圍，“吃什么？”</br> 李佳樂翻了個白眼，“苔蘚、蘑菇、野草、樹藤、塊莖……任君選擇。”</br> 白新羽無奈道：“沒點兒葷的？”</br> “有，蚯蚓、甲蟲、螞蟻、蝎子，運(yùn)氣好的話說不定會有老鼠呢。”</br> 大熊咽了咽口水，“我們還沒餓到那份兒上吧。”</br> 俞風(fēng)城拍拍他的肩膀，“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再說這話吧，我們不能開槍、不能生火，能吃的估計也只有這些了。”</br> “能開槍有什么用，又沒子彈。”劉柳郁悶地說：“剛才那只野兔沒逮著，躥得也太快了。”</br> 陳靖道：“走吧，不能在一個地方呆太久。”</br> 眾人站起身，盡量消滅他們在這里休息過的痕跡，繼續(xù)往前走去。</br> 太陽下山之前，他們再一次遭到了伏擊，幸好沒有人中彈，他們殺出一條路之后，瘋狂地奔襲了三四公里，才把追擊的人甩掉。</br> 看來這一路埋伏不斷，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放冷槍，幾人精神高度緊張，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不敢輕視，沒有人有心情像早上那樣聊天開玩笑，他們生怕發(fā)出一點動靜，精神緊繃加上饑餓和體力的消耗，到了晚上，他們各個都已經(jīng)疲憊不已。</br> 陳靖抹了抹連上的汗，“人應(yīng)該被我們甩掉了，今晚在這個地方休息吧。”</br> 俞風(fēng)城道：“咱們先找點吃的吧。”</br> 梁小躺倒在地，摸著肚子，沉聲道：“好餓。”</br> 這句話是所有人的心聲。</br> 他們靜悄悄地在地上找著東西。</br> 白新羽也趴在地上找了起來，突然，他看到一種熟悉地草，他揪了一把，興奮地道：“這是馬齒莧，這個可以吃。”</br> “真的？你怎么知道？”</br>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這個……我們用來喂豬的……”</br> 陳靖噗嗤一笑，“新羽，要不說人生的每段閱歷都有意義呢。”</br> 白新羽訕訕道：“沒多大意義。”他用衣服蹭了蹭那些草，咽了口口水，眼一閉，嘴一張，把馬齒莧塞進(jìn)了嘴里，剛嚼了兩口，他呸地一聲就吐了出來，靠，太他媽苦了！豬過的日子也不容易啊。</br> 幾人嘿嘿嘿地低聲笑了起來。</br> 俞風(fēng)城把水壺伸到他嘴邊，白新羽接過來喝了一口，使勁漱了漱口。</br> 陳靖揪起一把草，“吃吧，好歹能填填肚子。”說完，毫不猶豫地塞進(jìn)了嘴里，他嚼了幾下，臉色微變，看樣子好像要吐，但還是忍住了，硬是咽了下去。</br> 李佳樂一直拿匕首在地上刨著什么，過了一會兒，他興奮地說：“出來了出來了。”</br> 眾人湊過去一看，他從被他翻得松軟的土里拽出一條長長地蚯蚓，眾人都露出惡心的表情。</br> 李佳樂道：“我小時候烤著吃過。”</br> “多小的時候？”</br> 李佳樂抿了抿唇，“不記得了，我媽說的。”</br> “呿，你現(xiàn)在能吃嗎？可不能生火啊。”</br> 李佳樂看著那條還在蠕動的蚯蚓，咬了咬牙，“72小時這才過去十來個小時，不吃肉扛不住啊。”他抓起一把馬齒莧，把蚯蚓裹在了里面，他揉了揉鼻子，“這個，就跟吃烤肉似的，用菜一卷，能殺掉不少肉的味道。”</br> 白新羽的臉皺了起來，“你確定？”</br> 李佳樂點點頭，一臉悲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完猛地把卷了蚯蚓的馬齒莧塞進(jìn)了嘴里，大口嚼了起來，眾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看著他硬是把嘴里的東西咽進(jìn)了肚子里。</br> “怎、怎么樣？”陳靖小心翼翼地問。</br> 李佳樂道：“說實話，這喂豬草太苦太難吃了，根本沒嘗出蚯蚓味兒，你們放心吃吧。”</br> 大熊咽了口口水，默默拿著匕首刨起了地，其他人也效仿了起來。</br> 白新羽很快從地里挖出了蚯蚓，那蚯蚓生命力極強(qiáng)，在他手里拼命蠕動，涼涼的觸感讓人感到一陣惡心。他看著那蚯蚓，心里不斷在想著，他白小爺就要生吃蚯蚓了？還是伴著喂豬草吃？這人生也太有追求了。他都是圖的什么啊，難道是上天見他又高又帥又命好，非要給他制造點磨難考驗他？</br> 俞風(fēng)城低笑道：“吃吧，閉著眼睛往嘴里塞，別想。”</br> 白新羽小聲說：“當(dāng)特種兵就要吃這些嗎？”</br> 俞風(fēng)城牽了牽嘴角，“有東西吃就該感天謝地了，回去你可以問問武班長，他們當(dāng)年都吃過什么，恐怕除了人肉……”俞風(fēng)城聳聳肩，“人肉也未必，誰知道呢。”</br> 白新羽打了個寒戰(zhàn)，一狠心，把手里的東西吃了進(jìn)去，他不給自己猶豫地時間，拼命咀嚼，他感覺自己嚼到了什么軟乎乎、濕涼涼的東西，好像還動了一下，這時候，他反而要感謝那些喂豬草了，李佳樂說得對，它們確實太苦了，以至于其他味道都吃不出來了，他硬著頭皮把嘴里的東西吞進(jìn)了肚子里。</br> 幾人往肚子里墊了點貨之后，感覺體能恢復(fù)一些了，他們一半睡覺、一半放哨，輪班休息起來。</br> 白新羽縮在一個樹根下，累得說不出話來。臉上的油彩已經(jīng)被狂流的汗弄花了，黏糊糊地抹在臉上，非常地不舒服。其實目前為止的體能消耗，還比不上他們之前的兩次野外集訓(xùn)，但是那個時候沒有這么緊張害怕，也不用吃野草蟲子，擔(dān)憂著下一秒自己會不會渾身冒煙，被淘汰出局，那種一顆心吊著的感覺才是最折磨人的。</br> 他感覺有些睡不著，盡管身體很累，可是大腦依然處于亢奮狀態(tài)，白天的突襲、伏擊、槍聲、白煙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那從準(zhǔn)星里瞄準(zhǔn)的會活動的人，那扣動扳機(jī)時亢奮的情緒，都充斥在他大腦里。他睜開眼睛，看著一旁閉目休息的俞風(fēng)城，忍不住爬了過去。</br> 俞風(fēng)城警覺性很強(qiáng)，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黑曜石般的雙眸在寂靜地夜里默默地看著他。</br> 白新羽爬到他身邊，挨著他躺下了，俞風(fēng)城往里靠了靠，給他讓出一個位置，倆人都沒有說話。</br> 俞風(fēng)城摸索著白新羽的手，白新羽把手遞了上去，兩手輕輕交握，俞風(fēng)城捏了捏他的掌心，白新羽也捏了捏他的，那是一種莫名有效地安撫，讓他們疲倦地身心得到了一絲慰藉。</br> 睡到半夜，他們換班放哨，陳靖和梁小毛在東面守著，俞風(fēng)城和白新羽靠在西面的一顆大樹上，強(qiáng)迫自己撐著眼皮，打著哈欠看著幽暗的樹林。</br> 俞風(fēng)城以極低地聲音說：“撐得住嗎？”</br> 白新羽搖搖頭，“沒問題。”他往俞風(fēng)城的方向靠了靠，小聲說：“星星真多啊。”</br> 這里遠(yuǎn)離人類都市，沒有燈火遮蔽夜空，天上布滿了繁星，醉人地美。</br> 俞風(fēng)城道：“你后悔來了嗎？”</br> “為什么后悔？雖然又累又緊張，但也挺有意思的，一輩子也未必能有幾次這樣的經(jīng)歷。”</br> “這不是游戲。”俞風(fēng)城道。</br> “我沒把這當(dāng)游戲，哪兒有這么折磨人的游戲。”</br> 俞風(fēng)城淡道：“折磨？這才剛開始呢。”</br> 白新羽嘆了口氣，“你說，通過選拔的條件是什么呢？為什么你小舅不說呢？”</br> “不說自然有不說的道理。”</br> “不會是最先到達(dá)的前三名之類的吧？”</br> 俞風(fēng)城轉(zhuǎn)頭看著他，輕輕一笑，“你是想套我話？你覺得我知道？”</br> 白新羽眨巴著眼睛，心想自己問得有那么明顯嗎？</br> 俞風(fēng)城瞥了他一眼，“白癡，你那點心思還想瞞我。”</br> 白新羽悄聲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啊？”</br> 俞風(fēng)城瞪著他，“我小舅怎么可能給我泄題，你瘋了嗎。”</br> 白新羽悻悻地低下了頭，“只知道什么樣算淘汰，不知道什么樣算合格，這……這也太……”</br> 俞風(fēng)城眼中閃爍著亢奮地光芒，“就是這樣的選拔才有趣呢。而且，絕對不可能是什么到達(dá)的前三名這么簡單的標(biāo)準(zhǔn)，也許奔襲五十公里僅僅只是第一個任務(wù)，畢竟我小舅可沒說到了目的地就結(jié)束了。”</br> 白新羽翻了翻白眼，感覺前路漫漫，好多妖魔鬼怪在等著他們。</br> 俞風(fēng)城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額角，“你今天表現(xiàn)不錯，但如果撐不住了不要勉強(qiáng)。”</br> 白新羽抬起頭，“我發(fā)現(xiàn)勉強(qiáng)自己也不是件難事，不對，那不叫勉強(qiáng)，那叫挑戰(zhàn)，每次挑戰(zhàn)自己后，都可能有進(jìn)步的驚喜，挺爽的。”</br> 俞風(fēng)城看著白新羽明亮的眼睛，心臟微微一顫，他小聲道：“你說得沒打錯。”</br> 白新羽咧嘴笑了笑，“所以小爺這次也要前進(jìn)到自己走不動為止。”</br> 俞風(fēng)城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含住了他的嘴唇，白新羽吸吮著他的下唇瓣，倆人悄無聲息地親吻著，幽暗的樹林里只有蟲鳥的叫聲，天地這么大，卻居然如此空寂，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彼此。</br> 破曉時分，一行人啟程了。他們一路上都沒看到除了他們以外的隊伍，不知道那些隊伍是被他們落在了后面，還是走的不是一條路，不管怎么樣，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誰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到達(dá)的那40人之一。</br> 昨晚吃下去的喂豬草和蚯蚓，經(jīng)過一個晚上已經(jīng)消化光了，他們依然饑腸轆轆，幸運(yùn)的是，天亮沒多久，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一條小溪，正好可以補(bǔ)充他們的飲用水。</br> 那條小溪在山坡下，正好處于兩山夾一溝的地形，溝里地勢平坦，樹木稀疏，沒有隱蔽的地方，這種地形易攻難守，最適合埋伏了。</br> 幾人在山坡上看著那小溪潺潺流淌著的清澈的水，都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br> “怎么辦？下不下去取水？”梁小毛晃了晃自己的水壺，“我沒多少水了，你們呢？”</br> 其他人沒說話，顯然都是所剩不多了。</br> 俞風(fēng)城皺眉道：“太冒險了，如果在這里被攻擊，簡直就是活靶子，根本沒地方躲。”</br> “也不一定會有人攻擊啊。”王勝看了看周圍，“看著挺平靜的。”</br> 陳靖瞇起眼睛，“真要埋伏，怎么會讓我們看出來呢。”兩面的山坡都長滿了草木，藏個把人完全不是問題，只要在任何一個地方安插一個狙擊手，他們八個人有一半都跑不了。</br> “難道不去取水嗎？”大熊使勁咽吐沫，“好渴啊。”</br> 俞風(fēng)城搖了搖頭，“算了吧，太冒險了。”</br> “要是不喝水，咱們今天的體力就更不夠了。”劉柳為難道：“要不要再賭一把。”</br> 陳靖道：“這個賭輸?shù)每赡苄蕴罅耍也幌胭€。”</br> 眾人沉默了一下，最后還是放棄了下去取水的打算，繼續(xù)往前走去，只是，當(dāng)他們經(jīng)過那條小溪的時候，看著那被太陽照射得波光粼粼地水面，想象著那溪水的清澈甘甜，流進(jìn)喉嚨里會是怎樣潤澤的感覺，心里都火燒火燎地難受起來，恨不能一頭扎進(jìn)溪水里，喝個痛快。</br> 他們的旅途越來越疲累，入夏后，樹林里的蚊蟲特別多，幾人裸－露皮膚的地方已經(jīng)被叮了很多包，渾身刺癢無比，有些地方都被他們抓出了血。有一段路樹木比較稀疏，太陽直射了進(jìn)來，照得他們眼暈，穿著包裹全身的迷彩服，熱得汗順著皮膚往下淌。只是，他們可以叫餓，可以叫渴，就是不能叫累，當(dāng)兵的如果喊累，就好像輸了一樣，如果不把這個字說出口，他們就能告訴自己堅持，不到了真正體能的極限，他們不能說“累”字。</br> 走了一上午，他們都沒有碰到伏擊，按照那些人攻擊他們的平率來看，估計上午的小溪就是一個陷阱，幸好他們繞路避過去了，否則很有可能全軍覆沒。</br> 下午兩點多，正是日頭最烈的時候，他們找了個陰涼的地方休息。</br> 有幾個人咬繩子時弄的嘴上的傷口有些發(fā)炎了，嘴角開裂，一動就疼，他們往嘴里塞野草的時候，都呲牙咧嘴的。</br> 白新羽嘴角也裂了，但沒他們那么嚴(yán)重，比起嘴角，他現(xiàn)在最疼的是腳。他脫下穿了快兩天都沒離腳的陸戰(zhàn)靴和襪子，果然，腳上長了好多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他想罵娘。</br> 陳靖嘆了口氣，“咱們把水泡挑了吧，不然影響走路。”</br> 白新羽忍著疼，用匕首挑破了水泡，撒了點藥粉，用紗布把腳纏上了，其他人也簡易處理了一下，雖然不至于不能走路，但那時時伴隨著的疼是免不了的。</br> 最后一個人剛穿好靴子，負(fù)責(zé)放哨的俞風(fēng)城猛地?fù)涞乖诘厣希坝腥俗穪砹耍熳摺！彼捯魟偮洌瑯屄暰晚懫鹆恕?lt;/br> 幾人背上裝備，朝前方?jīng)_去，他們一邊跑，一邊找樹木隱蔽，然后伺機(jī)回頭反擊。看著樹木間攢動的影子，這回人可能不太多，就在他們猶豫是打還是跑的時候，跑在最面前的劉柳突然大叫一聲，接著，他整個人就被一根繩子吊著腳拽到了空中。</br> 眾人大驚，白新羽舉槍想射繩子，又想起來他們的槍里是包空彈。</br> 劉柳大叫道：“你們快跑，從坡下跑！前后都是人！”他一般喊，一邊抽出匕首去割繩子，可是晚了，砰砰幾槍，他身上冒起了滾滾白煙，他的動作僵住了，然后，他放松了四肢，重重嘆息了一聲。</br> 白新羽呆呆地看了他兩秒，心里一酸，就被后面的人推著往坡下跳去，然后快速借著地形找到了隱蔽位。這時候，所有人心里都生起一股怨氣，盡管他們知道中彈什么的，都不是真的，可是淘汰出局是真的，這一天一夜，跟著他們一路跑到這里的劉柳，沒比他們少吃一分苦，卻因為地上的一個陷阱而被淘汰了，如果剛才換了其他人跑在前面，在那么緊張的情況下，有幾個能躲過陷阱？</br> 他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跑了，弄死他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