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行李后,天都黑了,大伙張羅著去食堂吃飯。</br> 白新羽困得不行,那1米2的簡陋木板床在他眼里簡直是巨大的誘惑,因為他已經有三天沒能平躺著睡覺了,他就不想去,想直接睡覺。</br> 等人都走了后,他趕緊鉆進被子里,躺平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腰酸得不行,根本無法伸直,他只能側躺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br>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宿舍有人回來了,電燈大亮,白新羽嘴里發出不滿地嘀咕聲,用被子蒙住了頭,翻了個身想繼續睡。</br> 錢亮拍了拍他的被子,“喂,你也不去吃飯啊?”</br> 白新羽嘟囔道:“不吃,困。”</br> 有個山東口音的新兵興奮地說:“食堂那大白饅頭真好吃,俺一氣兒吃了五個。”</br> “你看你那肚皮撐得,哈哈哈。”</br> “那紅燒肉真舍得放油啊,嘖嘖,老香了,早知道部隊伙食這么好,我媽也不能哭那么厲害了。”</br> 白新羽聽著他們在討論晚餐,肚子里傳來咕嚕的聲音,他餓了……他打算起來找點兒吃的。</br> 剛鉆出被子,一下子對上了俞風城的眼睛,他心里一驚,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猛地拿被子蒙住了腦袋。</br> 俞風城失笑,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干什么呢你。”</br> 白新羽緊緊揪著被角,拼命往床里躲,但他悲哀的發現俞風城就在他旁邊床鋪,這小子一伸胳膊,怎么都能勾著他,他戒備地說:“我睡覺。”</br> “你不吃飯不餓?”</br> “我包里一堆好吃的,用得著你管。”</br> 俞風城點了點頭,狡黠地笑著,“你包里一堆好吃的啊。”</br> 白新羽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有這么自掘墳墓的嗎。</br> 幾個新兵都湊了過來,“哎,什么好吃的,嘗嘗唄。”</br> 白新羽撅著嘴,“都是我媽給我準備的,不給。”</br> “真小氣,我媽給帶了不少咸菜,一會兒給大伙分分。”</br> “我還有老家的臘腸呢。”</br> 俞風城站起身,從白新羽的柜子里拖出了他的行李,把他包里那一堆零食倒到了自己床上,“來來,兄弟們分了。”</br> 白新羽騰地從床上跳了起來,“你干什么!”</br> 俞風城拿起一包小熊餅干,輕輕晃了晃,“你吃這玩意兒?”</br> 白新羽理直氣壯地說:“這不是人吃的?”</br> 俞風城撕開包裝,一張嘴,把半袋兒餅干都倒嘴里了,然后一邊嚼一邊點頭,“嗯,我幫你試了下,沒毒,是人吃的。”</br> 一群新兵蛋子笑嘻嘻地過來瓜分零食,白新羽欲哭無淚,“這是我媽給我準備的……”</br> 站在白新羽床邊的人,顯然是白新羽的上鋪,他低下頭來,溫厚地說:“都是第一次離開家,大家別逗他了。”</br> 眾人這才停止了玩笑。</br> 白新羽一轉頭,對上一雙特別柔和明亮的眼睛。那是個長得挺憨厚的男孩兒,個子不高,顯得有些單薄,眉眼周正,面容清俊,長得還不錯,就是有點兒土氣,那男孩兒見白新羽在看他,笑著說:“我叫馮東元,老家西安的,我睡你上鋪。”</br> 白新羽愣愣地點了點頭,“哦,我叫白新羽。”這個馮東元給人的感覺比鬧鬧騰騰嘴閑不住的錢亮好一點兒。</br> 俞風城可不客氣,挑了幾包零食,全是肉的,然后把其他的一推,“哎,拿回去吧。”</br> 白新羽扯過行李,一臉怨憤地把那些零食全都塞進了包里,他想了想,還是拿出兩包遞給了錢亮,“錢亮,這個給你吧。”</br> 錢亮笑了,“哎喲,真的啊。”說完高興地接了過來。</br> 白新羽有點兒不好意思,其實這些東西值幾個錢啊,他從來就不是小氣的人,他就是不想讓俞風城得逞罷了。</br> 俞風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怎么還不吃啊。”</br> 白新羽小聲說:“看著你就吃不下。”</br> “是嗎,那你就餓著吧。”俞風城笑呵呵地說:“明早五點半起床,正式開始訓練,看你能不能扛得住。”</br> 白新羽還沒有徹底從自己紙醉金迷的生活中覺醒過來,根本無法想象五點起床進行一天的訓練是什么概念,他反駁道:“我明天吃早餐就行了。”</br> 俞風城點點頭,“對,吃早餐。”說完露出意義不明地笑容。</br> 白新羽煩死他那種詭異的笑了,好像自己下一刻就要倒大霉似的,不,被這個惡霸看上,自己已經倒了大霉了。</br> 晚上九點半準時熄燈,白新羽實在太累了,臉都沒洗,抱著被子再次沉沉睡著了。</br> 就在白小少爺睡意正酣,夢著左擁右抱、美酒佳肴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嘹亮的號角聲。</br> 宿舍里覺輕的全都爬了起來,開始慌慌張張地穿衣服,白新羽捂住耳朵,美夢被驚擾讓他煩躁不已。</br> 馮東元從上鋪跳了下來,一邊套褲子一邊推了推白新羽,“哎,快起來,趕緊穿衣服。”</br> 白新羽充耳不聞,他起床氣不小,現在是睡得迷迷糊糊,懶得發火,他拼命夾緊被子,蒙住腦袋,試圖逃避現實。</br> “新羽,趕緊起來了!”錢亮的大嗓門兒在他耳邊響起。</br> 白新羽從被子里發出甕聲甕氣地嘟囔,“不起,別煩我!”</br> 下一秒,他的被子被大力掀開,他整個人都差點兒滾下床去。現在雖然是夏天,但是新疆溫差大,早晚很涼,白新羽蜷縮起身體,凍得一哆嗦,他睜開浮腫的眼睛,仇恨地看著俞風城。</br> 俞風城踹了他一腳,“趕緊起來。”</br> 白新羽哭哭唧唧地說:“我不起,我不起,我沒睡夠,天還沒亮呢。”他多少年沒有早起過了,往常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外面又冷又黑,只有被窩是最貼心的歸宿,現在讓他起來,比殺了他還難受。</br> 錢亮一拍他后背,“哥哥啊,你趕緊起來吧,許教官是出了名的魔鬼教官,你想被他弄死啊。”</br> 白新羽哪里聽得進去,抱著背角滿床打滾,復讀機似的哭嚎,“我不起……”</br> 俞風城穿好軍裝,系好武裝帶,整了整衣領,然后猛地撲上床去,開始撕扯白新羽的睡衣。</br> 白新羽嚇得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叫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啊!”</br> 錢亮反應過勁兒來,“快來倆人幫忙!”說著也撲了上去,抓著白新羽的手,對床的新兵則過來抱住白新羽的腳,在他的尖叫中,幾人迅速把他睡衣扒了下來。</br> 白新羽這時候徹底清醒了,因為俞風城一臉戲謔地壓在他身上亂扯他衣服,那大手好像帶電一般,撫過他的皮膚,讓他被碰觸的地方立刻滾燙起來,他臉漲得通紅。盡管屋子里還有很多人,可當他看著俞風城的眼睛的時候,他感覺周圍那些人都成了擺設,他們兩個人被封閉在了一個扭曲的空間里,俞風城以狩獵的姿態把他扒了個凈光,而沒有人能來救他……他感到頭皮發麻,深吸一口氣,大吼道:“我起來!我起來!”</br> 他吼了兩嗓子后,俞風城才放開他,抱胸看著他,“以后睡覺別穿睡衣,影響起床速度。”</br> 白新羽眼圈通紅、衣衫不整、頭發蓬亂,頹喪地從床上爬起來,一邊委屈地吸鼻子一邊套衣服,那副好像被非禮過的窩囊樣,看得俞風城下腹發緊,真想當場把他按倒,操得他哭出來。</br> 許闖在樓下大聲吼道:“還有三十秒!”</br> 眾人不再搭理白新羽,一窩蜂地沖下樓去,轉眼間,二十多人的宿舍只剩下白新羽一個人了。他這時候也感覺到了一些緊迫,畢竟想想許闖兇神惡煞的樣子,是挺嚇人的。他噼哩撲通的穿上衣服,往樓下跑,可經過洗手間的時候,他看到鏡子里自己浮腫的眼睛,實在無法忍受,進去洗了洗臉,洗完臉之后覺得臉皮干,在猶豫了幾秒鐘后,又沖回宿舍,從包里掏出潤膚霜擦上,然后才下了樓。</br> 下樓一看,這次招上來的600多新兵,已經全都在操場集合了,許闖和王順威站在主席臺上,每個方陣前都有一個帶隊的班長,白新羽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結果惹得所有新兵都朝他來看,許闖和王順威也扭過頭,看著這個姍姍來遲的新兵。</br> 一下子被這么多人注視,白新羽渾身一抖,僵在了原地,邁出去的步子收回來也不對,繼續往前走好像也不對。</br> 許闖凌厲地眼神定格在白新羽身上,他慢慢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集合時間是幾點?”</br> 白新羽想了半天,“6點?”</br> 許闖吼道:“5點35!”</br> 白新羽一縮脖子,心想5點半起床,5分鐘集合,有病啊。</br> 許闖喝道:“你們是第一天入伍的新兵,我允許你們花五分鐘集合,但是一個星期后,我要求你們三分鐘就從被窩里出現在我面前,跑來的,爬來的,從樓上跳下來的,任何辦法,我不管,進了我的軍營,不允許出現這種拖拖拉拉的行為。你!”許闖指著白新羽,“過來!”</br> 白新羽此時腿肚子都有點兒抖了,這個教官真他奶奶的嚇人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