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原本他早就能夠回來,但是李宇攔住他說要請客吃飯,他才想起來今天是李宇的生日。
他倆從小玩到大,感情自然是不用說的。
李宇比他大半歲,今天是他十八歲的生日,他包下華菲酒店的行政廳非要搞什么成人禮,不去的以后都要絕交。
他想著給李宇個面子,去了那吃頓飯就回來,沒想到去了就身不由己了。
不是這個同學(xué)要和他喝一杯,就是那個學(xué)校的校霸想過來認(rèn)識認(rèn)識,總之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喝到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飯,他一看表,已經(jīng)六點(diǎn)五十了。昨晚路叢珍那雙盛著期待的眼睛不斷在他眼前閃過。
從亦白連李宇要他留下參加后面的活動都顧不上,推說自己脖子疼的很,誰來勸他都只要回家。
好不容易拖著暈乎乎的腦子騎著機(jī)車一路狂飆到家,連闖了無數(shù)紅燈,差點(diǎn)引起好幾起交通事故,緊趕慢趕地在七點(diǎn)半前趕到了家,沒成想路叢珍一句軟言好語都沒有,竟然還踹他,現(xiàn)在還鬧得這樣不歡而散。
早知道如此,他還不如留在那陪李宇他們瘋玩一晚上。
他此刻酒醒了大半,側(cè)眸看見身側(cè)那個寫著“活血化瘀”的暗紅色瓶子,他眼中最后一點(diǎn)酒意盡消。懊惱的神色爬上了他的眼,他一拳砸向沙發(fā)靠背,恨不能將這軟乎的沙發(fā)給砸出一個窟窿。
李嫂在樓下見路叢珍沒打招呼就走了,好像很生氣的模樣,連忙上樓想看看情況。
她進(jìn)了門小心翼翼地問:“亦白,小路老師怎么走啦?她今天六點(diǎn)就來了,怎么你剛回來她就走了?”
從亦白垂著眼瞼沒有說話,李嫂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嗅到了從亦白身上的酒氣。
從亦白從初中就開始跟著那些狐朋狗友出去胡鬧,酒也不少喝,小孩子這樣喝酒肯定對身體不好,但家里沒人管他,李嫂也勸不動他,只能由著他胡來。他只要喝了酒脾氣就會變大,稍微一惹他,他就會發(fā)很大的脾氣,偏偏他又總是喝酒。
看他今天這個樣子,肯定在外面沒少喝。李嫂猜到小路老師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事情被氣走的。
她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什么,輕手輕腳地進(jìn)了房間想將路叢珍留在書房內(nèi)的那一大摞書本給清走。
從亦白卻突然出聲道:“那是什么?”
“你說這個啊?”李嫂抱著那些資料有些費(fèi)勁,“這是小路老師拿來的,說是要給你的復(fù)習(xí)資料。這么多,還挺沉的。”
從亦白起身從李嫂手里抽出一本空白的練習(xí)冊,上面只寫了路叢珍的名字,班級。
看著那幾個娟秀好看的字體,從亦白心頭一動,他從李嫂手上接過所有的書本,低聲說:“這些,我自己拿回房里去。”
李嫂哪會說不呢,她半信半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卻在擔(dān)心從亦白不會嘴上說要放在房里,實際全都丟掉吧?
從亦白感受著這些書本的重量,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了路叢珍是如何費(fèi)力地抱著這些東西,一步步走到這里來,又是如何在這間書房里懷著期待等了他一個多小時。
她一定很失望。
可她剛才離開的又是那么平靜,臉上沒有失望,沒有失落,只有平淡。
從亦白莫名有些慌亂,他抱著書本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落了鎖。
從家別墅前院里,路叢珍離開的很是利落,面上淡然的沒甚表情,但略顯匆忙的腳步卻出賣了她。
她承認(rèn),她現(xiàn)在很生氣。
經(jīng)過大門口時,那輛停著的黑色重型機(jī)車散發(fā)的熱氣讓她停頓了一會,她看著那輛車,忽然想起第一天來的時候,從亦白好像就是騎著這輛車說要送她的。
一想到從亦白,路叢珍更氣了,腳步也更快了。
他真的一點(diǎn)都不像個學(xué)生,哪有學(xué)生染發(fā)、打架、還要喝酒?
就算染發(fā)是他的自由,打架也有借口,但是喝酒是怎么樣也說不過去的。
從亦白一個未成年,為什么要像個失意的中年大叔一樣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更何況喝酒只會誤事,不能消愁。
真是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不過他說得對,她又不是他媽,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她拼命壓下火氣,命令自己一定要心平氣和。
她昨天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不打算辭職了,她想讓從亦白重新感受被人期待的滋味,想讓他不要放棄自己的人生。她難得決定當(dāng)一次圣母,沒想到就得到這樣的回報,真是可惡!
心平氣和算什么,從亦白那個混蛋!
回學(xué)校的路上,路叢珍一刻不停地在心里瘋狂吐槽,連身邊來往的車輛都沒有注意去看。
這時,一輛帶著外放音響的摩托車從后方駛來,幾乎是貼著她身邊駛過,等她察覺到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避讓了,摩托車的手柄擦過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往前帶倒。
路叢珍穿著短袖和短褲,猛地摔在地上,手臂和膝蓋一接觸到水泥地面,立刻就有火辣辣的痛感傳來。
她想叫住那輛摩托車,可車上的音響聲太大了,那個車主好像壓根就沒察覺到剛剛發(fā)生了一場摩擦事故,跟著節(jié)奏哼著小曲一刻地沒停地很快就駛離了路叢珍身邊。
路叢珍只能自認(rèn)倒霉,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和手臂,又試著動了動,松了口氣。還好只是擦傷,留了一些血,并沒有傷到骨頭,不用上醫(yī)院。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八點(diǎn)了,天色暗沉,路邊的行人大多沒有察覺到這里發(fā)生的事情。
路叢珍撿起掉在路邊的包包,扶著街邊綠化帶的邊緣站了起來,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電光。
從家門口停著的那輛機(jī)車引擎還是熱的,明顯有人用過,但從家除了那個喝醉了的從亦白,誰還會騎車?
路叢珍倒吸一口涼氣,從亦白那個酒氣沖天的模樣竟然還敢騎飛車回家?真是不要命了!
她又將從亦白在心里罵了一頓,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學(xué)校去。
沒走兩步,手機(jī)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路叢珍這會心情正不好,不想接一些莫名其妙的電話,便直接按掉了。可沒過一會,那個電話又打過來了。
路叢珍心道,老天保佑這個人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她可能會破口大罵。
她艱難地從包里翻出電話,沒好氣的接起:“喂,哪位?”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
“喂?”
路叢珍又喂了一聲,等了半天,對方還是不說話,她的情緒頓時被點(diǎn)燃了。
她從前也老是接這樣的電話,對方多半是那些對她有好感的男生,不知道從哪里知道她的手機(jī)號,打過來后又不敢說話,實在浪費(fèi)電話費(fèi)。
“不說話的話,我要掛了。”她以為現(xiàn)在這個電話跟之前一樣,如果換做平時她可能還會再耐心地等一會,但現(xiàn)在她正在氣頭上,不罵他兩句都算她耐力好了,說完之后她就真的要掛電話。
手指剛剛移到紅色的按鍵上,對方卻突然出聲了:“喂,是我。”
略顯低沉黯啞的男聲傳到路叢珍的耳朵里,她一時沒聽出這磁性好聽的聲音主人是誰。她仍是有些不耐煩地將聽筒重新貼在耳旁:“你哪個班的?從哪里知道我的手機(jī)號?我一不跟陌生人去圖書館,二不跟陌生人去看電影,三不跟陌生人吃飯。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事嗎?”
她一連串的問題和三個不跟如炮彈一般向?qū)Ψ皆疫^去,好像把電話那頭的人給砸暈了,電話里沉默了半晌。
路叢珍半天沒聽見聲音,還以為是自己的手機(jī)出問題了:“喂,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電話那頭的人總算是說話了。
路叢珍的手臂正火辣辣的疼,她不想再浪費(fèi)時間:“嗯,那沒什么事情我先掛了。”
“等等。”
路叢珍不悅地加重了語氣:“還有什么事?”
電話那頭的人語速緩慢地問:“我只是想問你,周四還過不過來?”
街道上人來車往,車聲、人聲、路邊綠化帶的蟬鳴聲、街道對面商鋪里傳來的音樂聲,這些聲音好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路叢珍的耳朵里一時只剩下那個人略顯小心的詢問。
她怎么也沒想到打電話來的會是從亦白。
少年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變得有些低沉,有些陌生,有些成熟,和性感。
這跟他剛才對她發(fā)脾氣時完全是兩個樣子。
這次,換路叢珍沉默了。
從亦白等不到路叢珍的回答,怕她已經(jīng)將電話掛斷了,他的語氣不可察覺地變得急切:“你在聽嗎?”
“嗯。”
路叢珍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已經(jīng)讓從亦白感到了莫大的喜悅,他體內(nèi)的酒精正在快速的揮發(fā),好像也加速了他的心跳。
他的視線固定在桌面上那本被翻開了一頁的書本,上面有路叢珍下午剛剛寫上去的字。
從亦白濃黑的眸子里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正在擴(kuò)散,他將手機(jī)貼的更近一些,以前所未有的忐忑心情問:“周四,你過來嗎?”
“嗯。”
掛了電話,路叢珍望著滿街霓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答應(yīng)他?
但其實冷靜下來后,所有的細(xì)節(jié)她都能記起。
他潮濕的頭發(fā),衣服上未干的汗,還有他在電話里滿含期待的語氣,她知道他還沒有放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