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北風呼嘯,卷起片片飛雪。銅鼓仙衣袂飄飄,大袖招展,在漫天風雪中凌空飛渡。此時整個山峰已經(jīng)矮了一頭,先前那巨大的雪崩已經(jīng)安靜下來,只是不時還有巨大的冰塊和雪球從山頂滾下,似乎這座雪峰還在緩慢瓦解。銅鼓仙臉色頗有幾分難看,他先前忙于躲避雪崩,又遭遇雪山巨猿這種天生異種的靈獸偷襲,一時間手忙腳亂,身被數(shù)創(chuàng)。這些傷勢倒不是很嚴重,只是等他好不容易從雪崩中逃離,才發(fā)覺自己的大日真火居然莫名其妙少了三成,這一下吃驚非同小可,雖然說根基還在,失去的法力只要假以時日修養(yǎng)調息,還能恢復,但眼下元氣大傷是免不了的。
雪山巨猿這種靈獸據(jù)說是上古滄水猿的后裔,天生有操控冰雪之能,而且銅筋鐵骨、力大無窮,成年的巨猿只要開啟了靈識,自然而然就能修煉祖先血脈傳承下來的法術,比起人族修士可以說是各有千秋。
這只雪山巨猿顯然早就開啟了靈識,不但肉身強橫,使用法術也是精奇無比。銅鼓仙雖然并不懼他,但是在大雪山這種地方,天然就對雪山巨猿有利,又適逢雪崩這種不利的氣候,為了躲避雪崩帶來的連環(huán)天災,他根本就不能盡全力,被雪山巨猿一連傷了好幾次,狼狽逃竄。
一人一猿在風雪中追逐了一夜,到天亮時,雪崩早已經(jīng)消停下來,而銅鼓仙也在不知不覺中逃到山腳下。那只巨猿猶不死心,死命地跟在后面,只是它的身法遠不如銅鼓仙遁速,自然跟不上對方的腳步。
其實銅鼓仙要甩掉巨猿早就甩脫了,只是他有心降服這只靈獸,這才故意放慢遁速,一直吊著巨猿的胃口。在大雪山這樣的場所,對巨猿來說可謂是占盡天時地利,這只巨猿修為已經(jīng)跟筑基修士相仿,又占盡地利,自己的火系法術卻被隱隱克制,自然是將對方引出雪山,再行擒拿。
只是他的如意算盤打得雖精,事情的發(fā)展卻并沒有朝他預想的方向。眼見他已經(jīng)將對方引到雪山腳下,那巨猿忽然停了下來,捶胸頓足,仰天長嘯。
此時銅鼓仙所在正好是一處丘陵的高地,身后就是山谷里的樹林。那巨猿停下來咆哮,銅鼓仙也就駐足不前,想看看這巨猿想做什么。
那巨猿咆哮了一會,就聽到樹林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片刻之后,一聲驚呼從林中傳來:“阿蠻,你怎么了阿蠻,是誰傷了你?”銅鼓仙循聲望去,就見到一個絡腮胡子的中年大漢,步履生風地自樹林中跨出,身后跟著一個青衣少女,兩人臉上都滿是焦急的神情。
那大漢一眼就看見在山腳咆哮的雪山巨猿,先前銅鼓仙逃跑的途中曾經(jīng)用真火燒傷過它,雖然很快被冰雪澆滅沒什么大礙,卻令它吃了不少苦頭。這巨猿頗有智慧,知道自己離了雪山斗不過銅鼓仙,就不肯離開,只是在那叫喚。
來人正是云氏父女,云霄見到受傷怒吼的巨猿,臉色大變,幾步就跨到巨猿與銅鼓仙之間,指著銅鼓仙怒喝道:“兀那道士,我這巨猿哪里招惹你了,要下這般重手。”此時那少女云嵐早就跑到巨猿身邊察看傷勢,身法迅速足以令蕭重光大跌眼珠。
銅鼓仙一邊調息,一邊冷哼一聲:“是你這畜生先對我動手,貧道這才還手的。那漢子,既然這畜生是你養(yǎng)的,那這筆賬就記在你的頭上了。”
那巨猿在云嵐的安撫之下,漸漸不在咆哮,只是依舊沖著銅鼓仙的方向指指點點,嘴里亂七八糟不知道在叫些什么。云嵐給它傷處涂了些草藥,轉身對云霄說道:“阿爹,阿蠻不會亂傷人的,這道士一定做了什么壞事,才會令阿蠻發(fā)狂。”
銅鼓仙莫名其妙:“我能做什么壞事,我追殺一個仇人到這,突然遭遇雪崩,這畜生就從山頂后面跳出來偷襲,要不是貧道神通廣大,早就命喪黃泉。這口惡氣不出,難消我心頭之恨。”
銅鼓仙話音未落,那巨猿突然又一次合身撲上,龐大的身軀在空中如流星般劃過,靈活至極。銅鼓仙屈指一彈就是一道真火。那巨猿伸出一雙肉掌,一把將火光接住,掌中飛出陣陣霧氣,似要將烈火撲滅。
火光與白霧相持片刻,被寒氣熄滅,那巨猿吃這一下,身形也從空中降下,落在云霄邊上,指著銅鼓仙咿呀作語,咆哮不休。
云霄雙目圓睜,怒氣勃發(fā):“原來是你,我說怎么這么眼熟。銅鼓仙,十五年前你沒找到,想不到到現(xiàn)在還不死心,居然又跑來大雪山。老天有眼,讓我報這殺妻之仇。”他一把取出獵弓,拈弓搭箭,頓時箭如流星,朝著銅鼓仙直射而去。
銅鼓仙也是紅了眼,他一路追蹤,好不容易找到仇人,一番苦斗之下,還沒見到仇人死在面前,就莫名其妙遭遇雪崩,又遇到一只發(fā)狂的靈獸襲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碰到云霄這個莫名其妙的獵人,無端要跟自己拼命。
他使出御風術要將對方箭支刮走,卻不料云霄射出的箭快如流星,更毫不受力,一晃眼已經(jīng)靠近自身三尺之內,一陣寒氣襲來,他身體微微發(fā)顫,頓時恍然大悟,大日真火浮出,一把火就將箭支熔化,同時消解的還有箭支上附著的寒冰之氣。
“原來是你,大雪山的余孽,十五年前讓你跑掉,今天貧道就要斬草除根。”銅鼓仙怒氣勃發(fā),身上火光四溢,他一拍頭頂,水元珠沖天飛起,虛懸在半空,一片星光凌空灑下,照耀在他身上,令他臉色逐漸紅潤。
這一邊云霄又是連發(fā)數(shù)箭,每一枝箭都帶著冰寒的元氣,在這雪山腳下,他的冰寒道術更是如虎添翼。銅鼓仙凜然不懼,丹田之中紅光閃爍,大日如來真火隱隱浮現(xiàn),在自身周圍形成一層火罡。云霄的寒冰箭碰到這層火罡,當場就被融化了。
云霄自身也才筑基的修為,只是仗著冰寒元氣厲害,又借助雪山地利,這才在開始占了攻勢。銅鼓仙吃了他幾次寒冰箭,漸漸看出他修為深淺,長聲笑道:“云霄,你的修為跟十五年前比也沒進步多少嘛,當年你護不住妻子,今天看來要下去跟她團圓了。”一捻法訣,體內真火涌出,如滾滾洪流奔向云霄。
銅鼓仙先前吃了蕭重光的大虧,大日真火出竅之后莫名其妙丟了小半元氣,這次再不肯冒險,只是一味催發(fā)火焰克敵,再不肯將真火種子招出。云霄眼見烈火襲來,知道這火焰不同凡俗,棄了弓箭,雙掌平推,拍出一波極寒的霧氣,跟真火對峙。
銅鼓仙的真火推進極快,與云霄的寒冰霧氣相撞,對峙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大獲全勝,將霧氣盡數(shù)花去,火勢不衰,依舊如驚濤駭浪,狂奔過去。就在此時半空中飛來一連串白色的珠子,一頭栽進火海,“砰”一聲在火中爆開,散稱一團水汽,旋即那勢如破竹的烈火竟然就熄滅了。
銅鼓仙大驚失色,極目四顧,卻見那少女云嵐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山腳趕來,白皙的臉蛋泛出一抹嫣紅,兩眼圓睜顯得很是緊張,一雙素手正呈彈指之勢,蔥蔥玉指,欲放還收。
“云霄,想不到你資質愚鈍,卻生了一個好女兒,這女娃天資過人,才這么點年紀,連冰寒勁都練成了,假以時日,只怕你們大雪山一脈的冰魄神光絕學,要在這女娃的身上發(fā)揚光大。只不過可惜,既然貧道碰上了,就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銅鼓仙低聲冷笑,一個俯身,身形在空中帶過一片虛影,瞬息之間就到了云嵐身邊,一雙大手徑自抓向云嵐頭頂。
云嵐驚呼一聲,身形疾退,卻哪里快得過銅鼓仙,眼看就要落入魔掌,一聲巨吼響起,卻是那雪山巨猿阿蠻,突然快逾閃電地插入兩人之間,硬生生接了銅鼓仙這一擊。
“砰”的一聲,阿蠻的身軀如同斷線的風箏,一連撞斷了幾根大樹,這才落到地上,它皮糙肉厚,這一下重擊并不致命,怒吼著又要撲上去,卻被云嵐死死拉住。
云霄看得睚眥欲裂,一拍腦門,從后腦勺竄出一道晶瑩的白光,在空中一閃而過,下一刻已經(jīng)逼近銅鼓仙身前,只見白光行進的路上,都結了一層雪白的寒霜。銅鼓仙見狀不敢怠慢,雙掌翻飛擊出一串火球,但這火球跟白光相碰,立刻就被無匹的寒氣熄滅。
“永凍之刃,原來這寶貝在你手上。”銅鼓仙臉上終于變色,“天材地寶,能者居之,老夫找了三十年,今天終于讓我看到了。”他身形疾退,避開永凍之刃的寒芒,隨即雙手握拳,大日如來真火從腹中浮出,一下就將寒光包裹在里面。
云霄滿頭大汗,身上飄起一圈一圈的霧氣。永凍之刃是大雪山鎮(zhèn)派至寶,至陰至寒,在雪山腳下更增威勢。但他修為跟銅鼓仙差得太遠,銅鼓仙的大日如來真火已經(jīng)祭煉上百年,跟銅鼓仙心意相通,如果不是先前意外損失了不少元氣,云霄早就支持不住。
那一輪紅日不斷扭曲變形,銅鼓仙雙眼圓睜,死死地盯著,渾身上下不時有紅光浮動。云嵐屈指連發(fā),一連幾道冰寒勁襲向銅鼓仙,還沒靠近就被大日真火的熱力融化。此時三人所在的小山丘已經(jīng)是一片火光沖天,附近的積雪都開始融化,那白猿幾次想要撲過去,都被火焰逼得退了回來,急得上躥下跳,狀若瘋狂。
眼見那輪紅日漸趨穩(wěn)定,原本不斷溢出的絲絲寒氣也漸漸淡去,附近山石上的寒霜早已化盡,散發(fā)著團團霧氣。云霄雙目赤紅,臉色一陣陣發(fā)白,頭上青煙飄起,漸漸支撐不住。
銅鼓仙洋洋得意,大袖迎風招展,催動真火不斷吞噬。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覺腳下一空,大地憑空裂開,只聽得轟隆隆連聲作響,他們所在的丘陵好似坍塌的房屋,瞬息間土崩瓦解。銅鼓仙吃了一驚,一個縱身飛到半空之中。那巨猿雙臂挾著云氏父女,幾個起落間就跳到下面山谷的平地上。
只見丘陵上方那團紅日還在不斷扭動,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內里一道白光拼命掙扎。此時整個丘陵已經(jīng)完全塌陷,漫天的煙塵平空升起。就在煙塵彌散處,一個人影漸漸清晰。只見他灰頭土臉,一半身子還埋在土里,正拼命地掰開身邊的土石,猶如小雞破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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