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作為一條狗，很少舔毛，來自主人的撫摸迅速讓它拋棄了舔毛，乖巧地趴在地板上。
    可惜主人心不在它身上，順毛也尤其敷衍。
    秦愈一手太過迅速，緊張勁兒緩過去，忽然想起來，自己剛剛點的是什么。
    應該不是拒絕吧。
    秦愈忙看了眼，松口氣。
    同意之后，對話框上面出現的是單獨的一句自我介紹，他看著那行字，不知道怎么回。
    不回是不是不太禮貌。
    自己同意卻不回復，別人知道他是沒回的。
    但同意這一項重大決定都做出來了，回復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難，只是他要思考。
    和陌生人不用說話。
    和孔景他們太過熟悉，可以隨意聊天。
    但和一個熟悉了一點點，還算陌生，應該是半熟不熟的人，這樣社交最麻煩。
    思考了半天，秦愈一個字也沒回。
    并且也祈禱對方不要給他發消息。
    晉棠棠看到好友被同意是幾個小時之后的事，這會兒她剛和文玥她們吃過晚飯，正在奶茶店。
    食堂二樓新開了一家奶茶店，這是進駐校園內部的第一家奶茶店，不用出校那么遠。
    剛進去，就有同班同學打招呼。
    奶茶店裝修溫馨，晉棠棠和文玥排隊聊天，三個女生言笑晏晏，引得邊上經過的幾個男生都跟過來排隊。
    “是秦愈的歌呢?！蔽墨h小聲道。
    晉棠棠還沒入店前就聽了出來。
    其實秦愈的歌并不適合在這樣的吵鬧場合播放，可被遮掩之下的飄渺模糊，似乎又帶了種奇怪的味道。
    很熟悉。
    “棠棠，你發什么呆？”文玥揮手。
    “感覺哪里很耳熟?！睍x棠棠蹙眉。
    “秦愈的歌你肯定耳熟啊，你之前聽過那么多次?！蔽墨h笑，“說什么胡話呢?！?br/>     不是……
    不是這種耳熟。
    周圍人聲鼎沸，晉棠棠的思緒在即將破土時，被迎面的男生打斷：“同學，可以加個微信嗎？”
    “不可以。”她回神。
    大概是沒想到晉棠棠看著漂亮含笑，卻如此直接拒絕，對方也愣了一下，臉都紅了。
    他離開后，原地等待的朋友立刻調侃起來。
    晉棠棠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斷，嘆了口氣：“剛才差點都摸到了，忽然想不起來了?！?br/>     “越想越想不起來?！蔽墨h說。
    奶茶小哥將一杯果茶遞給晉棠棠，沖她笑了一下。
    “謝謝。”晉棠棠整個注意力都還在秦愈的歌上，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微笑。
    關筱竹旁觀，又多了一個失意人啊。
    隨著下樓離開二樓，秦愈的歌聲也逐漸變小，直到再也聽不到，耳邊只余校園紛雜聲。
    晉棠棠打開手機，咦，居然同意了。
    她看著微信上多出來的一個對話框，十分驚訝。其實她都做好了申請好友會被無視、或者拒絕的準備。
    “什么東西這么好看？”文玥問。
    “沒什么?！睍x棠棠搖頭。
    她順勢瞄了下時間，現在是晚上六點半。
    對方似乎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對話框里空蕩蕩的，有些尷尬，但她沒覺得什么。
    社交恐懼嘛。
    說不定這會兒來福主人正在糾結以后怎么和她說話呢。
    “剛才奶茶店里好幾個男生看你呢。”文玥笑嘻嘻，“咱們棠棠就是門面啊。”
    “說不定是看你?！睍x棠棠回。
    她吸溜了一大口奶茶，別說，味道還真不錯。
    “咱們開學一個月時間，班上就有同學戀愛了。”文玥說話含糊不清，“好快，棠棠，你啥時候談？”
    “談戀愛這種事，順其自然?！?br/>     “不過你現在吧，確實沒時間，每天要去兼職，空余時間還要參加社團活動。”
    晉棠棠眼眸清亮：“我現在可是有大任務的人?！?br/>     比起談戀愛，她更想見來福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樣的，才會想模仿秦愈，說自己叫秦愈。
    秦愈20先生多有趣。
    -
    回到宿舍里，晉棠棠坐下來，再度點開微信。
    既然對方不主動，那就她來。
    晉棠棠從來不覺得和人交流是麻煩事，她稍稍思索，就發送了一句話過去。
    【抱歉，秦先生，這兩天沒去是因為在忙社團的事?！?br/>     這樣的話，就算以對方的性格，也不至于不回復吧。
    晉棠棠將手機放在桌上，左手捧著奶茶杯，右手食指輕輕地點在屏幕上。
    看看第一次對話要在何時開始。
    秦愈一個人住在家里，除了寫歌的時候，手機基本上是不離身的，即使他不和人聊天。
    消息發來時，他便知道了。
    他一開始以為是孔景他們，輕松劃開，目光觸及最上方晉棠棠的“道歉”，眼睛眨了眨。
    發消息了……
    這件事都請假了，為什么還要和他道歉呢。
    秦愈瞅到社團兩個字。
    他當然知道社團要干什么，但他自己卻是從來沒參與過。
    他的大學是自學的，因為情況特殊，再加上成績優異，學校那邊特殊處理，不過期末還是要去考試。
    除此之外，秦愈和自己的同學基本毫無交集。
    晉小姐的生活一定很豐富，她性格那么好，和來福都可以聊得很快樂，應該也有很多朋友。
    自己和她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秦愈陷在自郁的情緒里好幾分鐘，終于想到一件事，晉小姐怎么會有他的微信的？
    肯定是孔景給的。
    秦愈這回就自然許多，第三個對話框就是孔景，快速打字：【你怎么給了微信？】
    即使缺少稱謂，孔景還是一眼看懂。
    他一點也不擔心：【你只拒絕把她聯系方式給你，又沒說我不能把你的微信給你。】
    秦愈：【？】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會拒絕，這有什么區別。
    孔景：【你是她的雇主，你怕什么，你們除了來福又沒什么需要聊天的，是吧？】
    當然不是。
    秦愈還沒回復，他又發來幾條消息。
    【她加你了？】
    【有沒有說什么？】
    孔景的問題一個個砸過來，秦愈卻回復得很慢，不告訴他事實：【沒有?！?br/>     這樣的一個小謊言，他指尖頓了下。
    孔景很失望，末了又下一劑重藥：【秦愈，不要說你連打字都做不到?！?br/>     秦愈被他拉回主題，蒼白修長的手指停頓，輕輕一碰，便回到了微信主頁面。
    晉棠棠那個紅點他還沒點開。
    秦愈點開，慶幸于只有一句話，略帶薄繭的指腹擱在輸入法上，【晉……】
    他刪除，重新輸入。
    【沒關系?！?br/>     發出去的一剎那，好像某種桎梏被打破。
    秦愈的微信上已經很久沒有新人了，此刻晉棠棠的頭像，在最上方尤為顯眼。
    他下意識想擼來福，手落了空。
    來福去吃狗糧了啊。
    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的提示音。
    秦愈手心發熱，嘴上想著可能是孔景的消息，但心里卻又隱隱覺得，是晉小姐的回復。
    果然如此。
    秦愈這回心臟劇烈跳動，點開，是一個表情包，可愛的表情包迅速沖淡了他的緊張。
    可以不用回。
    和晉小姐的社交是如此簡單。
    晉棠棠當然是故意發表情包的，對面的秦先生是一只縮在自己殼子里的蝸牛，這種輕松聊天正是社恐需要的。
    她看向q這個微信名，改個備注吧。
    晉棠棠本想用蝸牛先生的，可是不知為何，腦子里冒出一個奇特的童話故事。
    一個把自己關在高塔中的“萵苣公主”。
    當然，萵苣公主對此一無所知。
    -
    翌日，晉棠棠又興致勃勃去別墅。
    辯題討論的結果，學姐并沒有直說，但她心里有數。
    來到小區時，外面夕陽還沒落山，晉棠棠站在樓下，看著這棟不算小的樓，忽然想法變化。
    她現在很像一個巫婆。
    而住在屋子里的是一個被看管好的公主，一旦被她勾引出來，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呢。
    晉棠棠想著被自己逗樂，彎唇打開了門。
    人在二十一天可以養成一個習慣，她不知道狗需要多久，但在她剛到門前，來福就在門口用爪子扒拉門。
    她一開門，大狗便迎了上來，上半身不時抬起去蹭晉棠棠，“汪！汪！”
    兩天沒見，它使勁嗅著晉棠棠身上的味道。
    秦愈在二樓，將一人一狗的互動看得一清二楚，看晉棠棠關上門，又不停揉來福的頭。
    女孩在大型阿拉斯加面前，仿佛能輕易被它撲倒。
    秦愈還從未見過晉棠棠大力的一面，而晉棠棠的外貌卻十分地有迷惑性。
    畫面中，來福的爪子不停地往女孩身上搭。
    秦愈注意力立刻集中，她有發現嗎？
    來福比上次干凈了。
    秦愈觀察許久，像是在看什么重要實驗似的，可一直到晉棠棠進了客廳，他也沒能得到準確的實驗結果。
    “來福，你今天真的很熱情。”
    晉棠棠差點走不動路，從門口到客廳短短的距離，走出了馬拉松的感覺。
    她剛坐下，來福也跟著過來。
    它將爪子搭在茶幾邊上的矮凳上，隨后見晉棠棠沒反應，只好又放下。
    這是主人這兩天每天都讓它做的動作，做了主人會幫它擦，然后喂零食。
    但晉棠棠不知道。
    連續兩次之后，晉棠棠終于發現它的不對，蹲下來問：“爪子怎么了？”
    她將狗爪握進手里。
    剛被失望填充的秦愈又看向監控畫面。
    只是晉棠棠翻來覆去，也沒有什么表示，他估摸著是不是忘了之前來福要洗澡的事。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叫他。
    “秦先生?！?br/>     秦愈抬眸，背脊挺直，看見監控中的女孩抬頭看向攝像頭，似乎是在透過來看他。
    他此刻已經可以不再如同第一天時那樣避開。
    她叫他做什么？
    答案很快給出，晉棠棠的眼睛亮晶晶的，聲音如銀鈴清脆：“來福好干凈。”
    秦愈眼睛也亮了起來，耳朵微豎。
    “您將來福送去寵物店洗澡了嗎？”晉棠棠又問。
    送去洗澡？
    不是，是自己洗的。
    秦愈在心里反駁。
    但想到之前的那句夸獎，他還是很輕松。
    晉棠棠沒得到回復并不意外，又提了另外一件事，“不過我看來福的爪子沒有修指甲?！?br/>     修指甲？
    秦愈并不知道狗要修指甲的事，剛剛微微揚起的一絲弧度也降下去。
    自己居然又忘了一件事。
    秦愈的耳朵輕輕軟下來，不敢去看晉棠棠。
    而晉棠棠則揚聲：“秦先生，你在嗎？”
    被喚了聲，秦愈才輕聲開了口：“……我不知道?！?br/>     雖不大，但晉棠棠有聽清。
    只是這一會兒，她關注的點卻不在他話的意思上。
    她終于想起來一件事。
    昨晚在奶茶店聽到的聲音，晉棠棠覺得哪里耳熟，這一刻似乎想起哪里耳熟了——來福的主人偶爾出聲時的模糊低音。
    兩人的聲音似乎十分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