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雞報曉,隨著那只被上好精米喂養的大公雞打鳴三聲,二黑帶著一群家丁衛士將這偏院圍得水泄不通。
一夜未眠的三皇子殿下打著呵欠,坐在石凳上,略布血絲的眼睛中帶著一絲興奮。
沒跑了!昨天自己可是親耳貼在門上,聽了個清楚!秦淮二浪不僅功夫浪,連嬌。喘的本事也是一流,聽得骨頭都酥麻的三皇子殿下卻只能在門外苦苦等候,盼著白日早些到來。
這一夜折磨可不能白守不是?終于到了收網的時候,黃青顯得格外精神,掃了一眼眼袋發黑的二黑,二黑興奮的舔了舔嘴唇,一腳蹬開房門,大步流星的闖了進去。
一息...
兩息...
約莫十息已過,卻還沒個回信,黃青這就奇了怪了招呼著衛士們魚貫而入,這便傻了眼。
和二黑一眼,黃青呆若木雞,那些衛士們更是十臉懵逼。
只見那年輕道士捧著本書籍念念有詞,那兩位美嬌娘雖然衣衫半露,但卻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喲,殿下來了。”年輕道士見黃青來了連忙行禮。
“怎...怎么回事?”黃青愣聲道。
年輕道士聞言一本正經對黃青道了個謝道:“總聽說那秦淮風光無限好,昨夜小道算是一飽眼福了。”
“是嗎?”黃青狐疑的看著年輕道士,難道自己幻聽了?這絕不可能嘛,要么這廝就是個快槍手,草草了事提上褲腰帶便裝起了圣人。要么就是自己聾了,顯然黃青還是相信前者的,畢竟自己耳朵還能使。
年輕道士見黃青不信,面色有些微紅,道:“過過眼癮而已嘛,昨夜小道與這二位姑娘聊了聊《風月寶鑒》但覺得還是有些不過癮,便又聊了聊《玉女心經》再眼看到了白天,總歸是要休息的,便與她們聊了聊《道德經》...”
黃青掃了一眼兩位美嬌娘,兩位可人兒見這么大的陣勢還有些發愣,但見到三皇子殿下時,便又是一臉嬌嗔道:“公子好壞,這位道長當真厲害得緊,奴家...奴家都....”
“滾滾滾!二黑,給錢,打發走人!”黃青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有這么邪門?就念念經便能將這二位身經百戰的女戰神給打趴下嘍?這秦淮二浪的浪字,估摸著是浪得虛名的浪字兒吧?
“講道理,你到底使了什么歪招?”眼下屋內只有黃青與年輕道士,黃青便大大方方的取起經來。
年輕道士一副你懂得樣子,淡淡一笑道:“那兩位姑娘所求者,欲也。小道便投其所好了,恰好龍虎山房中術中有幾篇心經,正能對癥下藥。小道也只不過是飽一飽眼癮就是了。”
黃青聞言一臉不信,還真的有坐懷不亂之人?
看著黃青的神情,年輕道士老臉一紅干笑一聲道:“還是瞞不過殿下,我這兒一部心經講究觀神自悠然,雖無其中事,卻了其中味。”
“還有這等神功?”黃青一臉驚訝,心中更是將那個老道士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有這等神功還叫老子禁欲?這不剛剛好么?
年輕道士一本正經道:“是矣,只不過此功不能外傳,還得天師府點頭才行。”
“不用說了!不就是去龍虎山么?跟你去就是了。”黃青一拍大腿道。
目送黃青離開,年輕道士微微一嘆摸了摸干癟癟的荷包,要不是昨夜忽然抖
了個機靈,還真就著了道了。現在想想還是挺后悔的,錢給了,啥事也沒做,只去念那什么清凈經去降血壓了。
“怎么?決定去龍虎山了?”一碟咸菜,一碗清米粥,仇凰看了眼一夜未睡的黃青,淡淡道。
“不去還等著老爹下旨趕我去?”黃青嬉笑一聲,依然沒個正經。
仇凰破天荒的對著三皇子殿下笑了一聲,道:“你到還知道?滿朝文武哪個不是巴不得你早點離開金陵。”
黃青聞言撇了撇嘴道:“這不是舍不得夫人嘛,眼看要走了,來抱一個?”說話間黃青展開雙臂想要將仇凰擁入懷中。
仇凰冷冷的瞪了黃青一眼,用得黃青尷尬不已只好自己抱著自己,撓起癢來。
“嘁,人家相公出遠門都是夫人相送,生怕相公在外面吃了苦頭。你卻像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似的。”黃青悶聲悶氣道。
“你要不怕死,這太子的位置就該你坐了。”清米粥見底,仇凰拿起方巾抹了抹嘴,便要離去。
黃青卻呆呆的看著仇凰的背影愣聲道:“你知道?”
仇凰回頭瞥了一眼黃青,淡淡道:“這個家暫時由我擔著,等你回來了,再把這擔子交給你。”
黃青默然無語,原以為沒有人能懂自己,卻沒有想到這個有名無實的枕邊人卻最為了解自己,只可惜...自己是真怕死呀。
南朝國號鳳翔,如今已傳三世,太祖武皇時鳳翔也是個大一統的國家,只可惜到了二世,擋不住北荒鐵騎,才釀成了史上最為悲慘的衣冠南渡之局。雖說如今大江以南還是鳳翔國土,但想要復歸舊土,怕是沒那么容易了。江北之秦廟,兵強馬壯,鐵騎無數,要打?拿什么打?用爾虞我詐的江南?與其咸吃蘿卜淡操心,倒不如做個快活王爺。
入了宮門,在那些太監們獻媚般的笑容下,三皇子殿下到了太極殿門。
“喲,大哥也在呀。”看著這名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青年,黃青哈哈一笑。
這名叫黃晟的青年便是太子,同時也是哥仨中的老大,文武韜略無所不精。
老二黃淵,常年抱病,極少露面。
“呵呵,三弟來啦,聽說你決意離開金陵了?”黃晟笑道。
“消息挺靈通的嘛。”黃青給了黃晟一個大大的熊抱,笑道。
黃晟微笑道:“你可是咱們金陵城第一名人,你的風吹草動許多人可都看著呢。父皇還等著你了,別讓他老人家等急了。”說完便拍了拍黃晟的肩膀匆匆離去。
這幅兄友弟恭的場景極少出現在帝王家,在外人看來黃晟無論是做兄長還是做太子都極為合格,至于黃青這個糊涂皇子也只是坊間一大談資而已。但黃青卻深知,這樣一幅兄友弟恭的畫面卻是在自己屢屢退縮之下才換來的。
早些年,自己還未如這般浪蕩不羈時,還記得大哥那副嘴臉,就跟自己欠了他百八十萬似的。那時自己想著爭口氣,什么事都比大哥優秀一籌,但越是這樣,大哥的態度便越是冷漠。直到后來,自己一直養著的那只大黑狗忽然死了,據查是被下了毒,也就是那天,自己看見了大哥那副幸災樂禍的神情,才知道,不能爭了。
步入太極殿,看著殿中那大紫檀雕龍案上的三足兩耳青銅鼎,鼎身銘文已不再清晰,據說這是禹皇留下的九鼎之一,象征著天下九州,只可惜現在也只能是個擺設了。
輕車熟路的穿過大殿,來到后殿,未待太監稟告,黃青便一步踏了進去。
后殿文房四寶杯筋酒具,名人法帖不勝枚舉,隨便挑一件便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當看到殿內兩人時,黃青不禁頓住了腳步,躬身道:“見過父皇,母后。”
“青兒來啦,來,快坐...”一身穿鳳袍頭戴鳳冠的中年女子微微一笑,言行舉止端莊大方,輕輕抬手,招呼著黃青坐下。
黃青倒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坐在了只有皇帝才能坐的龍椅上,看著龍案上擺放著的山水字畫,黃青想都沒想,便翻了過去。反倒把玩起那一對兒錯金獨角瑞獸起來。
皇后也是見怪不怪了,對身邊那位中年男子盈盈一禮而后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這父子二人,寂靜無話,氣氛也隨之尷尬起來。
“咳...青兒呀...”身穿龍袍的帝王才剛開口便被黃青給頂了回去。
“要就喊全名,青兒青兒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娘們呢。”黃青一翻白眼,絲毫沒有君臣人子之禮。這一幕若是被那些御史言官們看見,指不定又會泣血上奏了。
“好好好,黃青,你不會又在生朕的氣吧?”寵溺幼子到了如此荒唐地步的帝王只怕古今也就這一位了,年近五旬的黃顏卓膝下三子,唯獨卻對這位幼子寵溺萬分。
黃青隨手將那對吉祥物放在龍案上,淡淡道:“黃青黃青,青黃不接,真的會取名字!”
黃顏卓聞言略覺尷尬的搓了搓手,恬著臉道:“那,我兒,你決定去龍虎山了?”
黃青瞪了一眼黃顏卓,道:“還知道我是你兒子呀,好端端的去什么龍虎山?去修道還是修仙?”
盡管三皇子殿下百般呵斥,黃顏卓始終不惱不怒,樂呵呵道:“也是為你好,你娘...你舅舅也怪想你的。”
黃青聞言怔了怔,拍案而起喝到:“你還知道我娘呀?好,看在你有這份心,本少爺不跟你計較!”
黃顏卓一臉大喜,難以想象那個在衣冠南渡之局中廝殺成長起來的帝王此刻竟會如一個孩子一般高興。
拿著這一卷圣旨,黃青茶也沒喝一口便匆匆離去,這一去不知又會是多久。
黃顏卓微微一嘆,這娘倆都一個模樣一個性子。
當年,尚在軍旅之中的黃顏卓死皮賴臉的追求一位女子,最終兩人走到了一起,只可惜那一年戰事不順,在眾文武的勸諫之下自己娶了另外一位女子,依仗著其娘家勢力在得以立足于江南。而那位女子雖無怨無悔,但自己也看得出來受盡排擠的她很難過,在黃青三歲那年,那女子終究還是撒手而去。
可笑的是,直到她死,自己卻一直不能給她一個該有的名分!她為誰捶美人鼓?為誰吶喊于沙場之間?
這些年來,自己活得窩囊,可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活得同樣窩囊,作子十幾年,今天便由朕來執棋了。可對于她呢?黃顏卓推開窗望著天上的云彩,白云如玉,像極了當初與自己邂逅的那位劍仙女子。
說到底,還是那一個疚字!
太極殿外,黃青握緊的拳頭捏了又松,那一張黃綢圣旨被他揣在懷里,淚水浸透了胸前衣衫。
“娘說讓我好好活,我便好好活!該忍該讓的,我都忍了讓了。但你們也不要得寸進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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