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離開
    西國的邊境地區自從那一次受到豹貓一族的偷襲之后，再也不復之前的祥和安寧。
    這也是自然會發生的事情。
    西國的統領斗牙王似乎也意識到了西國這片土地上的平靜只是表面，因而派遣了許多妖怪駐守在邊境地區。
    這里的妖怪，存在的意義是為了保護生存在這座村莊的人類。
    翠子的身份說起來也是相當的尷尬，她作為守護人類的巫女，在看到這里的人類在妖怪的統治下安居樂業，心情自然復雜。
    一時間百感交集。
    她這幾年以來，一直在各地除妖。自出名以來，所奉的大抵是貴族大名的命令，見了太多的血腥和痛苦。
    她見過因為妖怪而流離失所的人類，也見過因為人類欺騙而被拋棄的可憐妖怪。
    她雖然手刃無數妖怪，但終歸是始終一個人，擔負著自生命開始便與之相伴的責任。
    在內心深處，翠子也想要放下自己背負的重擔，等到這亂世終結，便徹底的成為一個普通人，即使是失去靈力也沒有關系。
    但是，翠子心里也很明白。
    人類和妖怪的仇恨無法消融，彼此的恨意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加深厚。
    除非，兩者之間有一方徹底消失。
    很顯然，翠子不希望那是人類。
    只是在看到妖怪們幫著村民搭建房屋，照顧躺在地面上重傷的人類這一幕的時候，她的心頭有些微的動搖。
    人類和妖怪真的可以和平共處嗎？還是，這僅僅只是一個特例。
    她又想起了時葵口中的那個朋友……也是一個妖怪。
    那個妖怪為了她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妖怪雖然不容易死去，但是一旦受到了重傷，也會因為妖力損耗過大無法修復身體而亡。
    所以……真的有這種可能嗎。
    翠子平時在外走動，很少隱藏自己的行蹤。她對于自己的實力一向很有自信，自然也不會在乎聞風而來尋仇的妖怪。
    可是這一次，卻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她是為了探尋時葵口中朋友的下落而來。
    因而她隱匿了自己的行蹤，將自己扮成了一個平凡的村民。
    她身上的靈力也被她刻意的收斂了起來。
    也因為這件事情，她將那個據說在一旁觀看了整件事情的小妖怪也捉了過來。
    小妖怪已經跟了一路了，雖然不是自愿的。
    見她不說話，又害怕又不敢開口。
    它的原型是老鼠，為了不被人發現體型縮小成和手指一般大小，趴在翠子的肩頭，時不時的感受到她周身濃郁的靈力，身體不自主的顫了顫。
    “大人，我……我們就快到了。就在前面。”
    小妖怪聲音一抖一抖的，和它嘴邊的胡須一樣。
    翠子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早已經離開了那座村莊，此時正在村外的一片樹林之中。
    風掠過樹林，傳來一片沙沙的聲音。
    此處一個人都沒有，安靜的可怕。
    晚上的月亮凄清卻又明亮，那薄如輕紗的月光伴隨著夜間的風風一起，灑落一地斑駁的剪影。
    小妖怪也覺得氣氛尤其的詭異，它覺得這個地方就相當的奇怪，那天它親眼看到夜叉被豹貓一族的妖怪殺害，卻又不知道他的尸體是在何時消失的。
    這里明顯沒有尸體。
    “就是這里了。”
    翠子聞聲停下了腳步。
    她閉上了眼睛，感受著空氣的涌動。
    地面的血跡早就被這幾天的雨水給清洗了，殘留的妖力也微弱的幾乎不記。
    她有些失望，難道線索到這里就斷了嗎？
    這個妖怪，只是普通的被殺害了嗎。
    自己的猜測難道是錯誤的？
    翠子在原地待了一會，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卻在即將離開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救……救救我。”
    這個聲音是從地底下傳來的。
    若不是巫女非比尋常的聽覺，自然不會發現。
    小妖怪卻被嚇了一跳：“翠，翠子大人！”它害怕的直往翠子衣服里鉆，卻被她一手抓住了尾巴。
    翠子的聲音淡淡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安靜點。”
    小妖怪感受到對方那強大的實力，不由自主的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翠子聽到那微弱的呼聲猶如風中的燭光一樣，瞬息之間就要熄滅，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因為對方是在地下，所以她只好用靈力去搜尋。
    只是一時之間，卻無法找到他的具體位置，對方就好像被徹底封印在一個空間一樣。
    經過一段時間，對方似乎也失去了信心，他的聲音越來越弱了：“是……巫女大人嗎……”
    翠子雖然知道對方就在這地面之下，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小妖怪卻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但是卻不知道究竟是誰。
    “我就快要死了……巫女大人，但是，我要告訴您一個消息，這樣的話，就算我死了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你不會死。”翠子說。
    “咳咳……我的身體已經被那個家伙給四分五裂了，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運氣……不過，我并不怕死，卻害怕三個月后，所有的一切，都會被那個家伙所毀滅。”
    翠子皺了皺眉：“那個家伙？是指？”
    “那是個被惡意吞噬的妖怪，全身上下都是仇恨和殺戮，他是無數妖怪結合在一起的新生妖怪，不僅僅保留了原本純血妖怪的實力……等他成長起來，人類根本就無法抵抗……”
    翠子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情景。
    一個妖怪，自愿將自己的身體獻祭給無數的小妖怪，以及更為可怕的惡意。
    這和半妖不一樣，因為前者只會更加可怕。
    半妖還保留了一半人類的心，而這個妖怪……沒有弱點。
    “巫女大人，我已經感受到你的實力……不愧是當今最為強大的人類，但是很可惜，再等一段時間，等他成長起來，就算是您，也無法阻攔他的步伐了。”
    對方的聲音突然精神了起來，似乎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
    “一定要……”
    只可惜，下一句話他再也說不出來了。
    翠子站在風中，沉默了很久。
    她雖然覺得不能完全相信對方的一面之詞，但是在心里不由自主的覺得那是真的。
    這一切和自己所看到的完全能夠聯系在一起。
    終究是要最后一戰了嗎？
    如果和他所說的那般一樣，那么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就要產生了吧。
    小妖怪驚呆了：“這……這。”
    翠子卻說：“你可以離開了。”
    小妖怪看著她的身影，莫名的覺得在夜中行走的巫女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獨，脆弱。
    但是在下一秒，又看著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她畢竟是一個強者，剛才的脆弱就仿佛是假象。
    這一切便是翠子這一次出去所發現的。
    她不敢肯定那個妖怪是時葵的朋友，但是她卻本能的覺得二者之間有關系。
    她沒有將所有的一切告訴時葵，而是選擇性的隱瞞了一些。
    真相遠比謊言來的更加殘忍。
    時葵卻有些接受不了：“夜叉他……是被妖怪吞噬了嗎？“
    翠子點了點頭：“沒錯。”
    她這次回來很快就要離開，因為翠子已經下定了決心，拼上性命也要找到那個可怕的妖怪。
    但是無論如何，時葵也不能離開。
    翠子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只能讓她代替自己全心全意的守護這個村莊。
    時葵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翠子不可能欺騙自己，夜叉可能是真的不可能再活過來了，妖怪一旦死亡，那邊意味著身體和靈魂的毀滅。
    只是，今天看到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雨還在下。
    時葵看到翠子的眉眼之間顯露出一絲疲倦，收起了心中的悲傷，說道：“翠子大人，已經不早了，你外出這么久，也累了吧，還是早點休息吧。”
    翠子點了點頭，她是真的很累了。
    幫翠子準備好一切之后的時葵卻睡不著了，她覺得心中始終像是缺了一塊什么，需要東西去填補。
    天色完全黑下來了。
    就當她揉著自己的肩膀，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的時候，卻若有若無的聞到了一絲奇怪的味道。
    然后，世界都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