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氣味
    作為妖怪中赫赫有名的存在，斗牙王和其他妖怪顯然是不同的。
    作為西國的統領，被稱為犬大將的斗牙王實力自然是相當的強勁，但這并不是他和其他妖怪的區別，他之所以不同，是因為對于人類的態度。
    在妖怪看來，大多數人類和螻蟻一樣，是可以任意欺凌殺戮的對象，自然也不會多余的去考慮他們的感情。
    斗牙王卻是極少的不會濫殺無辜人類的妖怪，甚至對于人類，他擁有極大的興趣。
    大多數的妖怪壽命都較為漫長，如果不遇到意外，都能夠存活百年以上的時間。而在這個兵荒馬亂，山賊頻出，朝不保夕的年代，人類的生命隨時都可能被奪走。
    因而在妖怪看來，人類是毫無威脅力并且渺小的存在。
    妖怪的產生一部分是出于人類的邪念執妄，而另外一部分是飛禽走獸的另一種形式的進化，雖然有了一部分人類的情感，但大多數時候依舊帶著野獸的特質。
    野獸又怎么會憐憫弱小呢，殺戮和戰斗自出世以來便是本能。
    但是妖怪中最為強大的存在，確實是更為接近人類的。他們已經擁有了足夠聰慧的頭腦和獨立思辨的能力，以及更加豐富的情感。
    斗牙王便是這樣的妖怪。
    一開始，他對于人類也是如其他妖怪一般的態度，認為他們既愚蠢又弱小，并沒有什么存在的價值。
    直到有一次路過一座城，那里的一切都被戰火所摧毀了，趁著雙方交戰之時而涌入的妖怪肆意的將人類殺盡，街道兩旁皆是斷裂的木頭和燒焦的尸體。
    斗牙王見慣了這樣的場景，也不覺得稀奇。
    只是視線之中的一根木頭突然動了動，從底下慢慢爬出一個人類女人。
    人類女人的額頭受了傷，但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的痛楚，只是一心護著懷里惶恐不安的孩子。
    似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絲喜悅，但當看到滿街的尸體，又忍不住悲傷起來。
    斗牙王站在高處，看著女人強忍著傷痛，抱著孩子一步一步地走出那里。
    但是妖怪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類，當她就快要走出城中的時候，一只面目可怖的鼠妖攔住了她的去路。
    本以為驚恐萬分的女人會死在妖怪的手下，覺得有一絲遺憾的斗牙王覺得這里沒什么值得他停留的原因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一聲慘叫。
    原本柔弱的人類女人從旁邊的尸體之中拔出了一把劍，面色堅定地將鼠妖手刃于劍下。
    噴涌而出的鮮血甚至有幾滴濺射到了她的臉上，但是人類女人的眼睛眨也沒有眨一下。
    柔弱的人類女人，就好像菟絲花一樣，需要依靠著他人才能存活，但是斗牙王卻沒有想到就算是這般柔弱的存在，居然也會突然變得堅韌起來。
    即使是這般弱小，但是為了自己所珍視的東西也會變得強大起來嗎？
    原來人類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無能啊。
    而巫女翠子這個名字，也不知何時，突然在妖怪中流傳了起來。
    和她交過手的妖怪都驚懼于對方那強大的靈力，而死在她手下的妖怪更是不計其數。
    這個人類女人，仿佛是老天賜給人類用來消滅妖怪的利器一般，甚至能夠凈化妖怪身體中的四魂，使其徹底消失在世間。
    斗牙王也是因為聽到這個名字的次數太多，才會對“巫女翠子”這個名字感興趣的。
    這個女人，當真有他們所說的那么強大嗎？
    只是沒有想到，從繁忙事務中抽身來見巫女翠子的斗牙王并沒有見到本人，而是遇到了目前還處于半吊子巫女水平的時葵。
    眼前的這個少女，年紀并不大，本有些稚嫩的面容在圣潔的巫女服的襯托下似乎也顯得成熟了幾分。
    漂亮的女人斗牙王見的多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對方周身那泛著微白光芒的靈力，以及……作為犬妖，聞到的少女身上的那種奇怪的味道，和普通的人類并不一樣。
    就好像她的身體，有什么古怪一樣。
    這些都足以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看到對方明顯露出的警惕的神色，聽到了那句質問一般的話語，斗牙王只是笑了笑：“你不是巫女翠子，那你是誰？”
    時葵有些不明白，對方身上似乎并沒有敵意。
    “你是來找翠子大人的嗎……不對，為什么要問我是誰？這好像不重要吧？”
    斗牙王聽到這句話，只是抬起眼睛看她，語氣相當的認真：“可是我現在想要知道你是誰?！?br/>     什么鬼。
    這家伙說得好像他想知道她是誰自己就必須告訴他一樣，但是時葵根本就不曉得為什么這個妖怪會這么執著于這個問題。
    她開始有些不確定了，本來以為這家伙是趁著翠子不在來找茬的妖怪，但是現在她覺得比武力值自己不一定拼得過這個看起來就很高大的家伙，再加上對方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好像對于和她戰斗并沒有什么興趣。
    這讓她一直吊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先問別人的名字卻不告訴別人自己是誰……”時葵嘟囔了幾句，“這樣好像并不是很禮貌吧……”
    “告訴你也沒關系?！倍费劳跽f，“如果你去過西國的話，應該會知道我的名字?！?br/>     擁有強大實力的妖怪從來不屑于鬼鬼祟祟的隱藏自己的身份，斗牙王自然不會害怕一個人類。
    去過西國就會知道他的名字……
    這跟沒說有什么區別。
    不對，等等。
    西國。
    有名的大妖怪，還這么自信，難道就是夜叉口中的那個犬大將斗牙王嗎？
    “你是西國的統領犬大將斗牙王嗎？”
    時葵突然問道。
    這個人類竟然真的認識自己嗎？
    斗牙王顯然沒有想到對方居然認出了自己，有些驚訝的挑眉道：“沒錯……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他注意到對方的神色有些悲傷和悵然所失，就好像他的名字讓對方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的名字是時葵?！?br/>     說完這句話的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如果對方是西國的統領的話，那么是不是有可能會幫她找到夜叉的尸骨呢……
    據之前的妖怪所說，夜叉是在西國的境內死去的，但是他的遺體卻莫名其妙消失了，只剩下了那把武器。
    但是……已經過去了那么久了，真的還能找到夜叉的尸骨嗎，或許他死了之后，身體就被其他妖怪給撕裂了也說不一定……
    “巫女時葵么。”
    斗牙王看向了時葵，嗅覺靈敏的鼻子又再次聞到了人類少女身體中那種怪異的氣息，并非是什么奇怪的體味，而像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材質。
    這個人類的身體，是怎么一回事？
    銀白長發的妖怪微微皺起了眉，朝著還在沉思中的人類巫女走去，那股奇怪的味道越來越近了……
    直到他發現自己差點就湊過腦袋去聞對方身上的氣息的時候，對方臉紅的手忙腳亂的打住了他的動作：“喂……你這個家伙，要干什么啊？！”
    斗牙王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對于人類女性來說似乎有些過于曖昧了，對方是巫女，更是在成為的那一刻起就將自己的一切獻給了神明。
    “抱歉?！?br/>     想了想覺得還是這句話對方可能會接受，但是看到她臉上持續的紅暈，斗牙王忍不住將視線移開又轉了回去。
    時葵沒想到妖怪居然趁自己不留神的時候靠近自己，回過神來就望見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嚇得差點岔氣。
    對方認認真真的道歉也讓她有些意外。
    這個妖怪……和之前見到過的妖怪，真的似乎不太一樣。
    她想起了之前夜叉的話。
    對于人類懷有慈悲之心，擁有強大力量卻不濫用的西國統領犬大將。
    時葵這才發現對方的背后似乎有著毛茸茸的類似于披肩的東西，看起來很好揉的樣子，難道那是他的尾巴嗎？
    不過一直盯著那里似乎有些不禮貌，時葵也就沒有去研究那究竟是不是犬妖的尾巴。
    “……沒關系，不過我想說，如果你是來找翠子大人的話，那么你要失望了，翠子大人并沒有在這里。”時葵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退下來了，頓了頓才開口道，“說起來，既然你是犬大將的話，應該也不是那種喜歡濫殺無辜的妖怪，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雖然覺得自己后面的那句話沒什么意義，但是她在聽到對方是犬大將斗牙王的時候就本能的覺得這個妖怪對于人類來說并沒有多可怕。
    也許是因為自己十分相信夜叉的眼光吧……
    他想要追隨的強者，無論如何也不會差到哪里去的。
    “我的確對于人類沒有什么惡意，你放心吧?！倍费劳趺靼姿囊馑?，對方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柔弱的天真少女，讓人忍不住放輕語氣。
    但是又不是普通的少女。
    作為犬妖，本來就對于氣息十分的敏感。
    他十分好奇眼前的人類少女身體究竟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是這種話是不可能說得出口的，當然時葵要是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一定會相當的無語。
    吃過人魚肉而獲得永生的人類身體已經不再是正常人體了，至于自己的身體還有哪里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時葵并不知曉。
    只是就在此時，原本還艷陽高照的天空剎那間變色，突然席卷的烏云使得周圍的光線都暗了下來，空氣沉悶帶著一種無言的躁動。
    時葵覺得自己差不多應該回去了，雖然在這周圍沒有察覺到其他妖怪的蹤跡，但是她還是十分擔心有外敵來襲。
    她不準備和斗牙王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了，看見陰沉的天空和不遠處的村子，便趕緊轉身挪開步伐朝著回去的方向走去。
    而看著巫女逐漸遠去的斗牙王收回了視線。
    只是一個有些奇怪氣息的人類少女……應該不會再見第二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