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 越思華臉色瞬間慘白。
傅長陵擦干凈嘴角, 慢悠悠道:“傅夫人, 我們也不是毫無所求而來。對方是什么樣的人,你想必比我們更清楚。我們拼了命保護夫人,夫人總不至于連一句實話都不給。若是夫人這點信任都不給, 那我們也不叨擾夫人和故人敘舊,這事兒總不是沖著我們來的, 我們要走,她也留不住, 不是么?”
“娘, ”傅長言聽到這話, 趕緊拉了越思華,有些急切道,“有什么事兒比命還重要啊!前輩問了, 你就說吧!”
“你們, ”許久后,越思華稍稍鎮(zhèn)定了一些, “你們問這些, 是想做什么?”
說著,她思緒一轉(zhuǎn),皺起眉頭:“你們在查, 還是你師尊在查?”
兩個在查,都不涉及鴻蒙天宮。一瞬間,兩人便都知道, 這事兒必然是鴻蒙天宮內(nèi)部有人牽連,甚至于牽連之人還不少,所以鴻蒙天宮根本不可能去查越思南的事。
想到萬骨崖下樂國慘案,秦衍皺起眉頭,傅長陵站起身來,走到秦衍身后,笑瞇瞇看著越思華:“夫人,你說咱們是屋內(nèi)說話呢,還是我們這就去打包行李,免得耽擱了您與故人相見?”
越思華沒說話,傅長言拉著她,焦急道:“娘!”
傅長陵嘆了口氣,直接提步,一把拉過秦衍,扯著秦衍就往回走去,一面走一面道:“走吧,看來傅夫人修為高深,是不需要我們來幫忙的。”
“等一下!”傅長言見傅長陵往后走去,趕忙拉住傅長陵,急道,“前輩,您等等。我娘這是受驚了,她現(xiàn)在緩不過神來。很快就緩過神來了,我勸勸,二位再給我點時間,我這就勸勸。”
“修凡。”
秦衍開了口,傅長陵頓住步子,秦衍冷漠著臉,有模有樣道:“這么大的事兒,你得給傅夫人一些時間。”
“對,時間。”傅長言趕緊道,“給我娘一點時間,我娘會說的!我娘現(xiàn)在腦袋犯渾,二位別和我娘一般見識。”
“傅公子先帶令堂回去休息吧。”秦衍轉(zhuǎn)頭看了傅長言一樣,淡道,“她受驚過度,還要休養(yǎng),等想好了,再給我們決定。”
“最遲什么時候?”
傅長言慌忙詢問,秦衍想了想:“過完年,我們會啟程離開。”
“好,”傅長言趕緊道,“二位放心,我會趕緊勸好我娘。二位先去休息。”
“嗯。”秦衍點頭,便跟著傅長陵一起離開,等兩人離開后,傅長言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奴仆道,“什么時候過年?”
奴仆苦了臉:“過年,過年不就今天嗎?”
傅長言愣了愣,隨后他痛苦抓起頭發(fā)來:“今天就今天,說什么過年!哪個修仙的過年?簡直是不可理喻!”
所有人不敢說話,傅長言發(fā)了火,沖到還發(fā)著呆的越思華面前,抓著越思華道:“娘,你得說,越思南已經(jīng)能煉制蟲人偶了,不管是什么你都得說出來,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里了!”
越思華神色茫然,她慢慢抬起頭,看著越長言,顫抖著聲道:“可是,我說了,她就會饒過我嗎?”
傅長陵拉著秦衍走進院子,到了院子后,他回頭笑起來:“師兄,剛才演技不錯啊。”
秦衍眼里帶了幾分柔和:“是你演得好。”
傅長陵正要說什么,突然看見自己還拉著他,他身體一瞬間僵住,一時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秦衍注意到他的視線,瞬間也收斂了幾分心情。
傅長陵見秦衍收了情緒,他也放開手,輕咳了一聲,轉(zhuǎn)過頭道:“話說明彥呢?”
“師兄,沈兄。”
說曹操曹操到,上官明彥的聲音從長廊盡頭傳來,兩人聞聲回頭,看見上官明彥站在長廊盡頭,傅長陵笑起來:“原來你在這里,正找著你呢。”
“早先到了,不好從正門走,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跟著,就從后門先回來,一直等著你們呢。”
“先進屋吧。”秦衍先往前走去,提步上了二樓,“進屋再說。”
三人一起進了房間,傅長陵一進屋就找了個地方坐下,手里折扇一轉(zhuǎn):“我猜著他們就得被困住又折回來,不過是怎么困住的?”
“走不出去。”上官明彥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茶,秦衍坐到他對面,上官明彥給秦衍也倒了茶,隨后詳細(xì)描述道:“傅長言想沿著他們來時路撤回去,趕回越家求救兵,但是出了小鎮(zhèn)之后,外面就是一片迷霧,在霧里看不見前方,只看得清后面的小鎮(zhèn),繞了許久,最后還是回來了。”
“這樣,”傅長陵一手放在桌子上,撐著腦袋點頭,“那應(yīng)該是極為厲害的障眼法了。”
“是,”上官明彥應(yīng)聲,“傅長言想了許多辦法,也用了很多法寶,都沒有效果,最后也只能隱約看到前方一點輪廓,但是那輪廓也就看一眼,就不清晰了。”
“什么輪廓?”傅長陵好奇起來,上官明彥眼中帶了幾分冷色,“墓地。”
“墓地?”
傅長陵奇怪道:“外面是墓地?”
“對。”
上官明彥沉聲道:“許多墓碑。不過也就是一晃而逝,那些法寶沒了效果,就看不清了。”
這話說完,三人沉下聲去。上官明彥喝了口茶,轉(zhuǎn)頭看向兩人:“傅夫人如今如何?”
“我們讓她把越思南是誰說出來,她不肯說,我們正威脅她不救她呢。”
傅長陵從旁邊拿了個橘子,剝著皮道:“先讓她害怕著,熬不住了會來說的。咱們先過過好日子。”
說著,傅長陵抬頭看向秦衍:“師兄,咱們不能這么一直等她吧?現(xiàn)在先去找點什么事兒做?”
秦衍想了想,認(rèn)真道:“找人。”
“對哦,”傅長陵將橘子扔進嘴里,含糊道,“關(guān)掌柜的父母還沒找,得去問問。”
說著,傅長陵把橘子咽下去道:“我把小二叫過來。”
傅長陵說著,便探出頭去,朝著大堂大喊:“小二哥,過來一下!”
店小二聽了傅長陵的聲,趕緊上來,恭敬道:“三位有什么要幫忙的?”
“找你打聽個事兒。”
傅長陵抬手就放了一顆靈石,看著小二道:“你們這兒有個叫關(guān)老三和張翠的嗎?”
傅長陵說完,頓了頓,又加了句:“是外鄉(xiāng)來的。”
“有呀,”小二立刻道:“就在城東那家棺材鋪,就他家開的。來了好些年了。”
說著,小二笑起來:“那天你們救那個關(guān)小娘,”他說著,眨了眨眼,“就他家女兒啊。”
聽到這話,上官明彥露出震驚之色來:“他們把孩子都生了?!”
“都多少年了。”傅長陵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上官明彥,隨后同那小二又問了幾句官家的事兒,便讓小二退了下去,而后看了一眼周邊兩人:“去關(guān)家看看?”
秦衍應(yīng)了一聲,傅長陵笑了:“師兄倒是應(yīng)得快得很。”
說著,傅長陵站起身來:“那就走吧。”
三人商定下來,便朝著城外走去。如今快要入夜,街上沒什么人了,但到處都貼著對聯(lián),門口掛著鞭炮,到是十分熱鬧。
三人行到棺材鋪門口,棺材鋪早已關(guān)上大門,三人同旁邊人打聽了關(guān)家住宅,就在不遠(yuǎn)處,便直接找上了關(guān)家。
才走到門口,三人就聽見院子里吵嚷的聲音,關(guān)小娘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吲d道:“爹,往上面再貼一點,再貼高一點……”
傅長陵給上官明彥使了眼色,上官明彥走上前去,敲響了大門。沒了一會兒,便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開了門,那夫人面色不佳,似乎是染了病的模樣,靠在門邊,輕輕咳嗽了幾聲后,才抬眼看過來,見得三人,這婦人有些驚疑道:“三位是……”
“請問此處可是關(guān)老三關(guān)老爺家?”
“是。”婦人應(yīng)聲道,“仙師有事?”
“那夫人可為張氏?”
“你怎知我姓氏?”婦人更加詫異了。
“我等曾經(jīng)過不遠(yuǎn)處的清平鎮(zhèn),偶遇一位名為關(guān)瑩瑩的夫人,她聽聞我等往太平鎮(zhèn)而來,拜托我等尋找父母,請問關(guān)瑩瑩可是……”
“是我女兒。”一個男聲從里面?zhèn)鱽恚_了門,紅著眼看著三人,沙啞著聲道,“她過得可還好?”
說完之后,關(guān)老三也察覺這么站在門口說話不妥,趕忙道:“三位請進。”
“叨擾。”秦衍行了禮,領(lǐng)著傅長陵跟著進去。
關(guān)老三領(lǐng)著三人進了屋中,關(guān)小娘一看見秦衍,便紅了臉,忙去了廚房。
關(guān)家不算富裕,過年準(zhǔn)備了些飯菜,三個人坐下來,關(guān)家人便除了關(guān)老三以外沒有地方坐了。
上官明彥一見這模樣,忙起身,朝著關(guān)夫人道:“夫人,您坐吧。”
“你們都是仙師,”關(guān)夫人笑著道,“我們站在就行了,家中簡陋,還望大家不要嫌棄。”
“怎么會嫌棄?”
傅長陵看了一圈:“我們都沒被人這么招待過。”
說著,傅長陵轉(zhuǎn)頭瞧了瞧站著的關(guān)夫人和關(guān)小娘,干脆站起來道:“這凳子也不短,我和師兄?jǐn)D這張長的,關(guān)夫人和關(guān)老爺擠一擠,明彥和關(guān)小姐各自一張短凳,這不就夠坐了嗎?”
傅長陵說完,也不等人同意,便走到了秦衍邊上,笑著道:“師兄,讓讓唄?”
“要不我和沈兄?jǐn)D……”
上官明彥忙開口,秦衍也沒反駁,挪了挪位置,淡道:“坐吧,別拘著。”
秦衍不在意,所有人便都放松下來,大家各自落座,關(guān)老三給三人倒了酒,慢慢道:“沒想到這么多年了,還有人會來的。”
“關(guān)老爺來太平鎮(zhèn)多久了?”
“十五年了吧,”關(guān)老三想了想,點頭道,“快了,馬上就十五年了。”
“當(dāng)年怎么來的?”
“一個女人,”關(guān)老三嘆了口氣,“和我訂一千四百三十八口棺材,我不給就殺了我全家。只能給了,賣了棺材,幫她送到太平鎮(zhèn)來,來了就出不去了。”
“她要這么多棺材做什么?”上官明彥好奇開口,關(guān)老三搖頭,“不知道,棺材一到太平鎮(zhèn),那女人和棺材就沒了,然后周邊起了大霧,就再也出不去了。”
“太平鎮(zhèn)的人都出不去嗎?”
傅長陵敲打著扇子,關(guān)老三喝了口酒:“誰知道呢,我問他們,他們都說能出去,偶爾還有外來的人來,來了又走,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家被施了咒,走不出去了。”
說著,關(guān)老三抬起頭,看向秦衍:“不知小女一個人在外面,活得如何?”
秦衍沉默了片刻,傅長陵正要開口,就聽秦衍道:“很好。”
“她嫁了個不錯的人,開了個店,兒女雙全,過得很不錯。”
聽到這話,關(guān)老三嘆了口氣,低頭道:“好就行,好就可以了。我們在這里過得也不錯,就是掛念著她。如今聽她過得好,老朽也沒什么遺憾了。”
關(guān)老三說著,催促秦衍道:“來,喝酒吧,也不多說了。”
秦衍說著,一行人舉了杯子,喝了幾口小酒后,傅長陵就具體問起那運送棺材的女人的模樣來。
關(guān)老三其他不知道,但這女人的樣子卻是知道的,他描繪的無關(guān)和越思南差不多,但是裝扮頗有些不一樣。
“看上去就十六七歲一小姑娘,誰知道這么兇?”
關(guān)老三嘆了口氣,三人見也再問不出什么,看了看天色,也不想叨擾這一家人過年,便起身告辭。
他們一家多次挽留,但秦衍還是執(zhí)意離開,離開之前,他又暗自留放了些銀錢在屋中,傅長陵淡淡瞟了一眼,沒有說話。
一家人送著三人出了門外,等走出門口后,傅長陵才悠悠道:“師兄又給人家留錢了啊。”
秦衍毫不遮掩,應(yīng)了一聲:“嗯。”
傅長陵:“……”
他所期待的內(nèi)疚秦衍竟然一點都沒有。
傅長陵正要說幾句,就聽后面?zhèn)鱽黻P(guān)小娘的聲音:“仙師,仙師留步!”
三人停下步子,看見關(guān)小娘手里拿了三把雨傘,抱著趕了過來,喘著粗氣來到秦衍面前,紅著臉將傘遞給秦衍道:“仙師,夜里有雨,這傘還是拿著吧。”
秦衍沉默片刻,應(yīng)了一聲,伸手去接傘。
傅長陵一見秦衍要接,趕忙幫著秦衍接了過去,笑著道:“給我就好,師兄不干這種粗活。”
秦衍淡淡看了一眼傅長陵,傅長陵抱著傘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關(guān)小娘被搶了傘,倒也沒走,和秦衍定在原地,兩人一個低著頭,一個不說話,氣氛倒是有些奇怪起來。
傅長陵輕咳了兩聲,催促道:“關(guān)小姐,你要沒事兒就回去吧,餃子快煮好了。”
“這個,”關(guān)小娘將秦衍的錢袋拿了出來,遞給了秦衍,低聲道,“家里用不著,上次仙師給的已經(jīng)夠用了,仙師帶回去吧。”
“你母親還要看病。”
秦衍平靜道:“拿回去吧。”
“還是不了,錢夠用就好,拿多了就直不起腰了。仙師之前給的,日后家里也會如數(shù)還給仙師的。”關(guān)小娘笑起來,將錢袋遞給秦衍。
傅長陵一見關(guān)小娘又給秦衍遞東西,怕秦衍去接,更怕關(guān)小娘硬塞碰到秦衍,忙又伸手去接。這次上官明彥看不下去了,似是覺得傅長陵總搶東西不太好,趕忙伸手去把錢袋接了過來,干笑道,“夠用就行,關(guān)小姐,要是有什么難處,去福來客棧找我們就好。”
關(guān)小娘羞澀笑了笑,看了一眼秦衍,似是不好意思道:“若是無事,能給諸位恩公去彈幾首琵琶嗎?”
“不用了,”傅長陵趕緊道,“我們都是俗人,聽不懂的。”
“你若愿意,”秦衍開了口,平淡道,“可以來。”
傅長陵:“……”
當(dāng)真是一點顏面都不留給他了。
關(guān)小娘抿了抿唇,笑著道:“那改日再見。”
說著,她行了個禮,便轉(zhuǎn)身離開,走了幾步之后,關(guān)小娘停住腳步,又轉(zhuǎn)過頭來,看向秦衍,有些好奇道:“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
傅長陵正要開口表示不當(dāng)問,上官明彥便手疾抬手捂住了傅長陵的嘴,傅長陵瞪著上官明彥,上官明彥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傅長陵,秦衍看著關(guān)小娘,只道:“姑娘請講。”
“你我只是初見。”關(guān)小娘小心翼翼道,“仙師對我,為何如此關(guān)照?”
秦衍沒說話,他靜靜看著她,關(guān)小娘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聲道:“若是不方便……”
“你我似是見過,恍忽是在夢里。”
他肯定出聲,關(guān)小娘愣了愣,隨后紅了臉,也不追問下去,行禮便小跑回去了。
關(guān)小娘跑了,傅長陵盯著上官明彥,眼神里全是威脅,上官明彥干笑著退了下去,艱難道:“我……我也是為了你的顏面著想。”
傅長陵看了看秦衍,又看了看上官明彥,嘲諷一笑,也不搭理他們,轉(zhuǎn)身就走了。
走了幾步,傅長陵抱著手里的傘,似乎是想起什么來,又折了回去,把傘遞給上官明彥,怒道:“拿著,人家送的傘,可不能辜負(fù)了。畢竟是夢里都見過的人,就算是送的傘,也得好好關(guān)照!”
上官明彥抱著傘,頗有幾分欲哭無淚,他看向旁邊秦衍,秦衍不動聲色,傅長陵一時氣上心頭,轉(zhuǎn)頭就走。
他一個人走了好久,也不見身后人叫他。秦衍不叫住他,他便覺得自己不能停,若是又停了回去,豈不失了顏面?他又氣又惱,在太平鎮(zhèn)里橫沖直撞,就是不回客棧。
上官明彥見他走遠(yuǎn)了,遲疑著看向秦衍:“師兄……”
“不用管,”秦衍淡道,“一會兒就回來了。”
說著,秦衍便領(lǐng)著上官明彥一起回了客棧,而傅長陵自己在外面晃了許久,也沒見秦衍用玉佩傳音叫他回去,頓時更加委屈了。
他打定主意了,秦衍要是不來請他,他絕對不回去。
因著是過年,各處飯店酒館都已經(jīng)停業(yè),街上家家戶戶關(guān)著門,偶爾聽見些房門里傳來些喧鬧聲,整個城鎮(zhèn)似乎都在偷著熱鬧,就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甩下來。
他一個人像孤魂野鬼,在小鎮(zhèn)里穿梭了許久。
小鎮(zhèn)里下起雨來,他也顧不上,就一個人走在雨里,雨水濕了滿身,他走得累了,也疲憊了,干脆就隨便找了一個臺階,自個兒坐了下來,看著細(xì)雨紛飛。
他覺得自己也是給自己找罪受,其實人家秦衍也說得清楚,這輩子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他是喝了哪門子的海水,能管得這么寬?
秦衍這輩子大概率或許是喜歡一個女人,他也想要一個孩子,想要一個穩(wěn)定的家。他本想要的,就是他給不了的。秦衍做錯什么了么?只是遇到了一個看著順眼的姑娘,和人家多說了幾句話,又礙著他什么事?
可他還是覺得難受,心里撲騰撲騰冒著酸水。
他是秦衍師弟,秦衍也說了會把他當(dāng)兄弟,有這么不在意兄弟的么?
為了一個見了沒幾次面的女人,這么啪啪打他臉,連上官明彥都看不下去了。
他生氣了,出來了這么久,外面下著雨,秦衍就沒想過他會不會難受,會不會冷著,會不會不高興?
傅長陵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覺著,重活這輩子當(dāng)真沒半點意思,再遇著秦衍,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他閉上眼,靠在旁邊冰冷的石獅子上,抱著自己,打算就這么睡一晚上。
睡一晚上,把心睡冷了,或許就清醒幾分了。
然而靠了沒有多久,迷迷糊糊中,他隱約就聽見了腳步聲。
他睜開眼睛,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簇光。
那光在蒙蒙細(xì)雨里,呈現(xiàn)出一種難言的暖色來。傅長陵靜靜看著遠(yuǎn)處那個人,他一手撐傘,一手提燈,白衣在細(xì)雨里似乎染了濕意,風(fēng)吹過也不見半分搖動。
他一步一步,好像是走在他的夢里,最后來到他的身前,而后定住腳步。
他的身形遮住了飄來的雨絲,讓這夜里有了幾分難得的溫暖。
秦衍靜靜注視著面前人,語調(diào)里難得帶了幾分又好氣又好笑的情緒,開口道:“怎么,還不回去么?”
“不回去。”
傅長陵扭過頭,低聲道:“你下我面子,我回去。”
秦衍不說話,他靜靜站著,這樣的沉默讓傅長陵有一些慌張,他怕秦衍就這么轉(zhuǎn)身走了,他當(dāng)真就沒臺階下了。于是他趕忙又道:“不過看在你親自接我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秦衍得了這話,忍不住笑了。
清蓮一般的面容,在夜里輕輕展開,傅長陵看得愣在原地,隨后就聽秦衍道:“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大人大量,愿意屈尊降貴,隨我回去了?”
傅長陵有些聽不清。
他呆呆看著秦衍帶著笑意的神情,好久后,才反應(yīng)過來。
他被自己這呆傻的舉動羞到,輕咳了一聲,扭過頭去,低聲道:“倒也不必。行了,走吧走吧,冷死了。”
秦衍點頭,舉傘轉(zhuǎn)身,衣擺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輕輕劃過弧度,每一個細(xì)節(jié)在傅長陵眼里,都美不勝收。
細(xì)雨輕輕飄灑而來,一時之間,傅長陵竟仿佛是忘了自己是仙人之軀,能驅(qū)雨避寒,反而是問了秦衍一句:“師兄,我能和你擠擠傘嗎?”
“嗯?”
秦衍抬眼,見傅長陵濕潤的衣衫,點了點頭,應(yīng)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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