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臉陡然一紅,用力的推開慕顏赤靠近的高大****,憤然說道:“慕顏赤,不要欺人太甚!只要我不高興,隨時可以離開你這破軍營!到時候你可別后悔?!?br/>
“真是好笑,莫非明將軍覺得你現在還能自由的離開我這‘破’軍營?”慕顏赤一臉譏諷的表情。
畢竟只是個女子,還稚嫩的很哪。
“將軍方才不是說要明末充任軍師么?既是軍師,那如何與將軍妻子這一身份相符?難不成將軍想要明末以女裝出現在軍中將士面前?”明末強自鎮定下來,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
“有何不可?我們西丹人可不像你們封國人,女子在軍中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只要有才干能服眾,沒有人會歧視她們?!?br/>
“那明末要是不答應呢?”明末的語氣難掩憤恨之情。
“我早料到你不會這么輕易就答應。其實,到現在我仍不清楚你來我軍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慕顏赤不是傻子,一個愿意為自己的國家在戰場上不顧性命廝殺的將軍,一個身負萬千百姓期望的勇武將領,會如此輕易就降敵,說出來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蹦筋伋嗤撕髱撞剑胶喡淖雷优裕崞鸩鑹靥孀约旱沽艘槐?,姿勢緩慢優雅,完全不似西丹人的粗魯笨重?!暗牵椰F在正是用人之際,像明將軍這么優秀的將才,放棄太過可惜了,所以不管你的真實目的是什么,我都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把你收為己用?!?br/>
“那將軍所謂的不惜一切代價,就是用娶我的方式來讓我臣服于你么?”明末冷哼道。
“錯,我只是想讓你在做我的軍師的同時,多一重身份上的限制,以免關鍵的時候生出什么事端。但我慕顏赤向來不喜歡強迫別人,如果你不愿意,也還有另外一條路走,我可以先把你放到俘虜營去,去歷練一段時間,也許到時候你會改變心意?!?br/>
“俘虜營?”明末細眉一挑,疑惑之色浮上面頰。
“正是,以西丹忽顏衛副統領的身份,去管理那數萬名封國的俘虜,他們中的大部分,被俘于白牛峽一役。”慕顏赤俊臉上滑過一絲狡猾的表情。
如果眼前的女子是一只野性難馴的雌鷹,那么,他便是專門折斷鷹翼的獵人。
明末臉上一陣發白,以忽顏衛副統領的身份去管理俘虜營?!
那些封國士兵都是因為自己的失誤所以被俘,自己在他們眼中本來就已經是一介無能的敗軍之將,枉費了他們眾多兄弟的性命,害得他們淪落成一介俘虜,而今,慕顏赤還要她以叛國賊的身份去面對他們,管教他們么,這,這教她情何以堪?!
她抬頭怒視著面前氣定神閑的喝茶的慕顏赤,該死的西丹韃子,好毒的計謀。
“如何?是選擇做我的妻子和軍師,從此錦衣玉食,還是選擇去俘虜營忍受那些封國士兵的鄙視和唾罵?”見明末只是怒視著自己,并不言語,慕顏赤步步緊逼,“俘虜營每日都要替忽顏衛打造兩千捆箭,造不出來等待他們的就是挨餓和毒打,當然你去了之后所有的懲罰都要由你來執行,若你不忍下手的話,他們要受的刑罰就都必須由你一個人來承擔?!彼樕下舆^一絲殘酷的笑意。
明末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握緊了拳,又是這進退兩難的境地,沒想到慕顏赤還會有這么一手。
“將軍不怕明末帶領戰俘營的人叛變么?”
“對于滄州我勢在必得,日后進入封國面對的又何止這幾萬封國人?不妨告訴你,我西丹人口淡薄,若要和封國的百萬人口相抗難免力不從心。因此,進入封國后組建一支完全由封國人組成的軍隊是勢在必行。”他微睥了明末一眼,“屆時,收編的只怕是一個一個正規的軍隊,而如今只是區區幾萬俘虜,我還控制得住?!?br/>
“只要將軍不急著進入滄州城,那明末也不急,就按將軍說的做吧?!泵髂阂肿⌒牡椎膼琅?,口吻平淡的說道。這種時候惟有忍耐退讓,憤怒焦躁只能讓慕顏赤更加起疑。
“明將軍開出的條件確實誘人,但是我們西丹人卻不喜歡白白接受別人的好意,像旁邊這位秦軍師就比明將軍識相得多,而且,他知道的也不會比明將軍少?!?br/>
明末一驚,怪不得慕顏赤如此有恃無恐,想必是在這所謂秦軍師這里得了什么計謀可以迅速的攻下滄州。
原來愿意叛離自己的國家投入西丹人麾下的人并不只有方振洲一個,她鼻腔中突然涌起一陣酸意,邊地戰火紛飛,江山搖搖欲墜,京城里那些顯貴卻忙于爭權奪利,叛賊層出不窮,精心的謀劃往往因為叛賊的出現而全盤皆輸,那么她和無雙還有邊境死命抗敵的這些將士所付出的犧牲又有什么意義?
明末抬起頭,神情有些倦怠的對慕顏赤說道:“那么,請將軍即刻把明末送去俘虜營?!?br/>
慕顏赤俊朗的臉上掠過一絲意外之色,他不由得重新審視了眼前穿著粗陋布衣,發髻高束的女子。
寧愿去俘虜營忍受身體和心靈上的折磨,也不愿嫁給他做妻子么?他心底沒來由的滑過一絲怒意。
他一直以為只有他西丹的粗礪大漠里才能生出這樣如同雌鷹一般不被任何人馴服,不愿仰仗任何人生存的女子,就像,那個人一般。
卻沒想到連空氣都是那般溫潤綿長的封國土地上,居然也能生出這樣堅毅的女子來。
簡直就是異數。
“那好,無年,麻煩你現在就帶她去俘虜營走一遭,今天晚上就宿在那邊,明將軍,你什么時候想通了就什么時候來找我,我隨時恭候?!蹦筋伋嘁娝绱藞詻Q因此也不再多言,站起身,語氣冷硬不帶感情的說道。
他倒要看看,眼前的女子準備如何應付眼前的難題。
明末冷冷的哼了一聲,沒有作答。旁邊始終沒有言語的秦無年微微看了明末一眼,低頭答道:“是?!?br/>
(八)
暮色四合,昏黃的天宇如同一張經年的油紙,輕輕的籠在封國西北的天幕上。封國邊境要寨滄州城在夕陽的光昏下如同一只巨大而孤傲的獸,盤踞在大漠之中,風起塵揚,四周連綿起伏的沙丘映著斜陽有著凄涼的美感,這種廣漠蒼涼的美麗遮掩了邊地濃厚的血腥之氣,讓所有的爭端與殺戮都被暫時埋藏在了寧寂之中,一切似乎都歸于眼前短暫的平和。
喧鬧的西丹軍營,早早燃起的火把把軍營上方的一方天空都映成了橙紅色,將士們一如既往的喧囂。
微明的火光之中,一身青色布衣的明末蹙眉跟在黑衣的秦無年身后,穿過囂鬧的士兵沉默無言的往西丹軍營的西走去。
不斷有抱著大刀的西丹士兵與他們擦肩而過,臉上無一不帶著怪異的表情。
一路上明末的耳邊不斷飄入那些士兵的竊竊私語。
“那個穿黑衣服的就是明末么?長得真他媽比娘們還俊哪?!?br/>
“你知道個屁!后面那個才是,聽說他這次是來投降的,將軍緊張得緊呢”
“嘖嘖,分明還是個毛小子,哪有那么大能耐,唬人的吧?!?br/>
“反正將軍的決定不會錯,你看他前面那秦軍師,才來幾天就解決了咱們不少問題,總之將軍看人的眼光那是沒得說。”
“就是,封國人不是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啊,人不可貌相啊``````”
明末漠然的聽著這些喁喁私語,面無表情的往前走,前面那抹黑色的人影一直不緊不慢的走著,明明不見他回頭,奇怪的是只要她放慢腳步,前面的人影變也慢了下來,她若是加快腳步,前面的人也立刻加快的腳步,兩人的始終隔著三人寬的距離。
明末嘴角不由得扯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做了叛徒的人果然都心虛畏死。
“明將軍,前面就是俘虜營了,要不要稍稍休息一下再往里邊走?”前面一直低頭走路的秦無年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向明末問道。
他陡的停下來,后面緊跟著的明末來不及反應,“砰”的一聲一頭扎進他胸口。
一股異常熟悉的清香立刻撲進她的鼻息,讓她不由得呆了片刻。
那香味``````居然和無雙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樣!
她猶記得自小無雙身上便有這種優雅清淡的香味,如同春日沾著露水的青草一般清新,讓她一聞到便覺得心神舒爽。
那是無雙身上特有的香味,即使在條件簡陋的軍中也不曾從他身上消失過,沒想到在這叛賊身上居然聞到了一模一樣的香味。
秦無年輕輕扶住明末前傾的身體,臉上的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明將軍小心了?!?br/>
明末這才回過神,發現秦無年的雙手搭在自己肩上,連忙后退幾步,神情戒備的看著秦無年。
“明將軍是為何事如此失神?可否告訴在下?”秦無年微笑的看著明末,聲音柔和完全沒有半分排斥與敵意。
“沒什么,繼續帶路。”明末恢復了冰冷的神態,硬幫幫的說道。
秦無年絲毫不以為意,微笑著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明末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遲疑了片刻,還是追上去問道:“你身上的香味是從哪來的?!彼[約覺得這秦軍師有點不對勁,何以一個叛敵之人竟然能如此坦然的面對昔日的國家將領,那笑容無論怎么看都不像一個奸邪之人。莫非是無雙派來這里接應自己的?
想到這里她的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如果這個秦軍師是自己人的話那就太好了!
結果秦無年的回答卻教她大失所望。
“因為我喜歡用香水啊?!鼻責o年頭也不回的答道
走在后面的明末一個陡趔差點摔倒。
“怎么了?”秦無年回過頭問道
“沒,沒什么?!泵髂┱苏阶?,含糊不清地說道。
喜歡用香水的男人`````她的臉上浮起鄙夷的神色,叛賊就是叛賊,連愛好都很****。
秦無年把她的反映盡收進眼底,語氣中帶著笑意說道:“明將軍想必從來不用香水吧?”
“不用?!彼驳拇鸬?。
“也從來不梳妝打扮?”
“從不?”
“那真是可惜了。”秦無年狀似惋惜的嘆道。
“可惜什么了?”明末沒好氣的問道。
“我上個月才從棋梁過來,帶來一盒上好的棋梁胭脂`````”棋梁是封國南部的一座小城,因為有上好的制作胭脂的原料而聞名全國。
明末的頭上冒出些冷汗,“這`````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br/>
她突然想起那個叫夢魯的西丹女子講的話,“慕顏將軍不喜歡女子近身侍奉`````?!?br/>
難道``````她瞄了一眼秦無年可比天人的俊美面目,原來是這樣!
“慕顏赤經常折磨你吧?”她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亂轉的眼珠卻寫滿了不懷好意。
“沒有啊,他待我尚好,禮遇有加,只是這幾天都沒讓我好好休息。”秦無年眨眨眼,毫無心機的說道。
“哦?那你可以承受么?”明末心底更加鄙夷,她已經暗自在心里給秦無年下了定義,不知廉恥的叛徒,慕顏赤的男寵,野心膨脹奸詐無比的陰謀家。
“我們男人可不比你們女子,這點累還是可以承受的。”秦無年對明末的一番心理活動毫不知情,好脾氣的回答著。
真不要臉!明末心底暗想。
“聽說西丹人的觀念中,娼妓和你們這種人是最低賤,你可要小心了,別讓慕顏赤的夫人追過來毀了你的容哪````”明末狀似同情的拍了拍秦無年的肩膀,搖頭嘆氣的向前走去。
秦無年看著明末的背影,一臉的莫名其妙,西丹人居然把軍師和娼妓混為一談?太離譜了吧。但是,這跟慕顏赤的夫人又有什么關系???
他不禁毛骨悚然,難道自己精心挑選的身份居然是西丹最危險的職業?麻煩大了,他苦惱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