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小王賣書
    水匯頭公社，精工軸承廠。
    對于李建昆的到來，郭大明只差沒有敲鑼打鼓，甚至特地放了餅鞭炮。
    望眼欲穿哪！
    老實講，這個年，郭大明一點沒過好，白天有事忙活且不提，晚上擱床上一躺，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夜夜失眠！
    “來，小李同志，還有這位小同志，喝茶喝茶?！?br/>     說是茶，實際是紅糖水，里頭擱倆紅棗。
    這不年還沒過完嗎。
    講究人！
    郭大明一邊招呼，眼神早落在小王的編織袋上，挪不開。
    李建昆也不讓他干著急，刺啦！拉開編織袋，從里面薅出一本書，并不拉上拉鏈，敞一大口子。
    郭大明眼神明亮，雙手接過。
    李建昆笑道：“郭同志，這本就送給你了，你看看，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在第二章?！?br/>     “第二章就是我？”
    郭大明神情振奮。
    本來伱是第一……李建昆點點頭，不再說什么，知道他此刻根本無心交談。
    如出一轍，像老王樣，這位先盯著封面打量好久，那“時代先鋒”四字映在眼中，嘴都笑歪了。
    何等榮耀？！
    小心翼翼翻開書封，發(fā)現(xiàn)第一章的哥們后，郭大明忍不住贊一聲，“秉權兄敢做敢闖，我自愧不如。”
    你倆夠了！
    李建昆和小王相視一望，老王對這位也是推崇備至。
    郭大明已經(jīng)翻到第二章，熱淚盈眶！
    “好！好！好！”
    比他想象的做得還完美。
    無論是書籍的材質，還是照片的清晰度、文字排版。
    有種讓他看名人書的感覺。
    而這個名人，卻是他！
    僅此一書，值得他珍藏一輩子……不！后世子孫也得珍藏。
    意義深遠！
    李建昆耐心等待，這位硬是把他那章，一字不差看完，你說這得重視成啥樣？
    還是年代關系，在老一輩人的觀念里，自己能進書籍這件事，屬實難以想象。
    看完后，這位總算回過神，想起什么，目光直勾勾盯著沒拉上的編織袋。
    “小李同志，這書發(fā)了多少?。俊?br/>     “不多，先期就500本，我親自操刀，材質算是高規(guī)格，后面縣里會重編，大量發(fā)行，添加更多人物素材，但估計沒法保證這么好的質量。”
    “也就是說這500本是絕版？”
    “呃…可以這么說。”
    郭大明眼睛綠了，這本書的質量他是認可的，里面的人物，他剛大致翻了下，確實都是號人物，能與他們寫進一本書，他與有榮焉。
    他還排第二！
    再添加更多人物素材，未免就雜了，亂了。
    “小李同志，我看500本也不少，能不能賣我一些？”
    “這個啊，我不管這事，你得跟他談?！?br/>     小王瞬間緊張起來，有種被強盜盯上的感覺，汗毛豎起。
    “小同志……”
    郭大明屁顛屁顛湊上去，又發(fā)煙，又上火。
    把小王都搞激動了，平時擱石頭磯，被圈養(yǎng)在他老爹的領地內，哪里享受過這種待遇？
    “小同志，賣我個50本，你看怎么樣？”
    “這這，太多了吧，好多人呢，萬一不夠分。”
    “價錢好商量?！?br/>     臥槽！
    小王這才反應過來，這哪是來賣書的呀？
    純屬撿錢！
    還要扛住誘惑，避免真不夠分！
    他悟了，李建昆也顛了。
    去門外嗦煙，說不管就不管。
    ——
    “呼呼！”
    正月的海洋季風，在耳畔吹過。
    李建昆蹬著自行車，扭頭瞥了眼癟下去的編織袋。
    “賣給他多少本?。俊?br/>     “30本！”
    小王渾沒有高興的神情，緊張得一批，這樣最后真不夠分了！
    建昆他厚臉皮，他又不管，怎么去面對其他贊助商？
    主要老郭同志太熱情，太會說，扛不住??！
    “多少一本？”
    “10快?！?br/>     <div  class="contentadv">        “嘖?！?br/>     “嘖個屁！他說給50一本，1500塊啊，我敢要啊我！”
    小王咆哮。
    “行行，淡定，淡定，也不錯，翻了一倍?！?br/>     “哼！”
    近?？诠?，面朝大海的一個小村落。
    一層紅磚平房，但占地不小。
    堂屋的四方桌上，擺著滿滿一缽蒸紅的青蟹。
    小王手足無措。
    李建昆薅著一頭二斤的青蟹，蘸著醋，吃得正香。
    楊德州坐在四方桌上首，正襟危坐，仿佛在接受某種神圣的彌撒，耳邊傳來聲音，他大兒子戳在旁邊，一本正經(jīng)用方言朗誦著。
    他不識字。
    “……楊德州同志，與其幾個兄弟，真正詮釋了何為當代愚公，他們在當時群眾的不理解中，咬定目標，開山引海，實現(xiàn)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農民創(chuàng)業(yè)史！”
    完。
    誰說老農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吧嗒！吧嗒！”
    豆大的淚珠，斷線般滴落。
    “爸，寫得真好?！?br/>     他兒子也是熱淚滾滾。
    但這個老農吧，他是個精神分裂，聽小王說不準多買，犯病了！
    “兒砸，跑！跑！”
    這老家伙，一把薅過編織袋，往他兒子懷里一扔，指著門口大吼。
    他兒子哪敢不聽，撒丫子就跑。
    王山河：“……”
    李建昆螃蟹一撂，道：“老楊同志，你這樣搞？”
    “嘿嘿，別生氣別生氣，我買，我給錢，隔壁左右我非得一家發(fā)一本，讓他們好好瞅瞅！”
    得，只要不搶，那就跟哥們沒關系，李建昆點上根煙，出門看海。
    小王哭喪著臉道：“叔?。∧慵腋舯谧笥乙矝]幾戶呀?！?br/>     “哎，小同志，你有所不知，我家親戚多啊。”
    …
    小王哪是他的對手，硬剛半個鐘，收獲全無，最后無盡憋屈道：“你總得把袋子還我吧！”
    “噢噢，這沒問題，這沒問題?！?br/>     第二天，小王就學聰明了，不騎自行車，換三蹦子，另“聘”一司機。
    到地方，司機守著車和車斗里的麻袋，他拎一只手提包進去。
    李建昆半點沒插手，全是他自己的安排。
    不僅效率更高，一天跑好些地方，且分配均勻。
    瞧瞧，可塑之才?。?br/>     正當小王的賣書生涯，漸入佳境，搞得風生水起時，張林鎮(zhèn)，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鎮(zhèn)上雖然沒喊開，卻有首富之實的張尚民家，來了幾個大檐帽。
    “喂！你們不要血口噴人啊，什么叫剝削？田地不夠種，沒我?guī)е麄?，飯都吃不飽！?br/>     “我告訴你們，我可剛受過縣里的表彰！”
    張家羨慕死人不償命的兩層紅磚房內，傳出的怒吼，隔著一里地都能聽見。
    不多時，門前便圍滿人。
    “是不是這么回事，把跟你的那些工匠喊來，一問便知。”
    張尚民這家伙雞賊，他帶的工匠，全是公社下面各大隊的農民，鎮(zhèn)上人他不要。
    有公社干部協(xié)助，很快便找來幾個。
    幾位農民工匠，心情復雜，但面對大檐帽，可不敢說假話，如實道來，他們跟著張尚民辛苦做工一整年，收入也就百來塊，其實跟掙工分差不多。
    唯一的好處就是時常有活錢。
    “張尚民，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我……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致富能手，我受過表彰的！”
    “帶走！”
    兩層紅磚樓外，掌聲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