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江低眸,凝眉看著自己懷里的女人。
“晚晚。”
這才是他的晚晚。
什么道德戒律,什么時代洪流,家族爭益又與他何干!統統見鬼去吧!
眼底蒙了層情愫,覆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收緊。
“晚晚。”
我們都太膽小了,亂世里不敢去起義,太平盛世,不敢說我愛你。
顧景江終是不敢對她下手,忍著性自己去沖了冷水澡。
離開前掐滅了臺上正在燃燒的香燭,剛才兩人巫山云雨的時候他就發現,空氣里散著淡淡本不屬于他的味道。
回眸看了眼因為倦意沉沉睡去的女人,他披著外套出了門。
這一年的梅雨來得早,商鋪里打下手的伙計基本也都已經換上了短款制服,軍藍色短褂露出半截隔壁,下面是同樣顏色的半長褲子,腳上統一都穿上了顧家準備的黑色布鞋,干凈利落。
顧如斯將手上清點好的單子交給手下人,叮囑他們對新一批物件要打百分之兩百的精神,這批貨將于兩日后準時準點送往隔壁城鎮。
“大少爺,三少爺……去哪兒了?我這有好幾張單子還需要他簽字確認。”
負責貨物的伙計臉色有些為難,手里攥著單子小心翼翼地開口。
平日里,基本都是三少爺在商鋪里打點,大少爺只是偶爾過來商議一些大事亦或者是敲定一些更為重要的大筆訂單。偏偏這段時間,三少爺人沒了影,面對更為冷峻的大少爺,他們這群伙子只敢埋頭干事。
顧如斯將手里的絹絲放下,漫不經心地看了眼不遠處站在貨架上清點物品的蘇晚晚,眉頭一挑,“她站那么高做什么?”
“夫人說她一定要親自過一遍才放心。”話只說了開頭,又把下文咽下去。昨天夫人因為爬梯子摔傷了腿,這事她讓誰也不要說。
抬眸看了眼那個大膽的女人,匆匆一眼,顧如斯就收回視線,眼眸深邃。
“我安排三少去跟進蔣爺選購的那批料子,坊子磨合期比較久,他得時刻跟著,近期都不會回來了。”
隨后又不自覺地朝那個爬上爬下的女人多看了兩眼。
“大少爺,那這幾份還請您也確認一下。”
“好。”無異常地接過來,可文件上寫了什么他壓根就看不清。
胡亂翻看了兩頁,就聽到“砰”一聲重物跌落的聲音,他慌忙朝那邊看,哪兒還有什么女人的影子。
“你等三少爺回來簽。”將手里的單子拋回去。他急匆匆趕過去那女人的狀況。
見她完好無損,腳邊落著一筐整理好的物料,這才松了口氣。
冷峻的眉頭在瞄到她鞋襪出的一抹紅又皺起來,上前一把扣住她手腕,咬牙切齒,“這種事交給下人做就好了,你一個堂堂顧家大夫人在做什么?讓他們覺得顧家欺負女人?”
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她表情淡淡,“顧少爺只需將該教的教我便是。”
招手引來了不遠處的伙計,她指了指地上的貨件,“這些你再跟繡娘們確認一下,是不是所有的圖案都錯了,如果是我們的設計有問題,弄清楚為什么不是遞交出去的不是最終稿。盡早把這批貨全追回來,跟客戶道歉,重新出一批給人送去。”
顧如斯看著眼前已經逐漸熟悉上下管理,如魚得水般比他最開始接觸的時候還要來得順手。
眼眸一低,看她的神情里多了絲難以言表的意味。
他承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被這個無畏的小姑娘吸引,敢光著腳攔在大門口堵人,他在商圈跌打滾爬了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遇見。
那雙眼眸里,除了些許的小心謹慎,更多的是對自己絹絲能得到認可的渴望。
人們愛上的,往往都是與他們相識的人。
或是他們曾經的那種人。
“夫人,店外有人找。”伙計手里拎著待清點的布料框,站在門口有些疑惑,“那人聲稱自己是您叔叔。”
蘇晚晚手里的清單沒拿穩掉在地上,她驚恐地眼神反復確認了一遍,“那人說,是我叔叔?”
“是……是的。”伙計有些尷尬,要是自己穿錯了話,那可是大不敬。
蘇晚晚二話不說,快步走出去,看著蜷縮在柱角落瑟瑟發抖的落魄男人顫抖著嗓音,“蘇明。”
蘇明斷了只手,醒來的時候被人丟在城外的破舊寺廟里,等他好不容易走回來,早已不見蘇晚晚的蹤影。他以為是被那群無惡不赦的人買進了妓院,靠一技之長總比跟著他要強。后來他終日靠著乞討過活,一日在一個酒樓門口聽人討論著顧家繡行多了一位能人,繡法精湛善于從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他這才尋了過來。
一見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人正是蘇晚晚,他心頭叫囂,這一把賭對了!
“晚晚啊。”他擺出一副可憐姿態,饑不裹腹,衣衫襤褸,“能再見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你來做什么。”蘇晚晚指尖惡狠狠摳進掌心,傳來的疼痛帶回她一絲理性。
“我……我是你叔叔啊,晚晚。”蘇明看著面前這個我同昔日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嘴角泛著貪婪的笑,“你現在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這都得靠叔叔提議馬爺把你帶走的,是不是。你看你這發達了,是不是也該救濟一下我……”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蘇晚晚咬著唇,看著他只穿著單薄的里衣,又于心不忍,將手里的翡翠玉鐲子塞進他手里,“拿了就快走。”
“晚晚……”
“走啊!”
看著他一瘸一拐消失在人海里,她眼底的眼淚再也收不住,泛濫成災。
如果沒有他,自己的人生絕不會變得這樣雜亂無章。她依舊是那個小繡娘,盡管每月收入不高,但不至于寄人籬下還得遵照別人的臉色行事。
“你剛剛?是給了什么?”
身后傳來戲謔的聲音,蘇晚晚一扭頭就看到顧弘儒痞笑著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眼眸里透著不屑一顧。
“你,跟我進來。”
拘謹地跟在他身后拐進后院的一處屋子,推開門,里頭布置簡易但物件應有盡有。
看到正中央的那張大床,她頭皮一麻站在原地不敢動。
“察覺到身邊人的異樣,顧弘儒嘴角一勾,摁住她的脖頸迫使她靠近自己,溫熱的氣息吐進她耳廓:
“你身上所有東西都是顧家的,連你都是。這未經允許將顧家資產轉送給人,你說,這要拿什么還?”
說完他抬眸,隨著門口不知何時站在那的人輕笑,“哥,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