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黃老將軍面前,秦淮安總是顯得比往常更溫柔些。
“甚少見到大人如此模樣,”宋晚晚笑道:“若是京城中的女子們見到大人如此模樣,怕是芳心要大亂了。”
她只是調侃,卻不想秦淮安聞言卻轉頭看向她,神色帶著莫名的繾綣,讓她陡然心慌。
“你會嗎?”他問道,表情似是認真,聲音也有些干澀:“那些女子們,包括你嗎?”
那雙一直清凌凌的眼里似乎有著萬千情緒,可仔細看去卻只余一片清冷。
不待她答話,秦淮安就搖了搖頭:“只是玩笑,不必在意。”
宋晚晚垂眸卻看到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似是極力抑制著什么。
宋晚晚看不明白秦淮安,她分明已經將所有的話都已講明白了,秦淮安也表現的不似喜歡她的模樣,可剛剛他說的玩笑話明明帶著些許認真,沒有要到答案,他卻主動放棄了,這不是他的性格,他向來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宋晚晚想不明白,便也沒有再開口。
已是深夜,一天下來又是驗尸又是查案宋晚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大人早些歇息,我便先去睡了。”宋晚晚見已經離自己所住地方不遠,便直言道。
“嗯,去吧。”他隨意點了點頭,聲音一貫的清冷。
宋晚晚轉身離去,看著她暗夜里的背影,秦淮安垂下了眸子。
在她進屋后,秦淮安握緊的拳頭終于松開了。
他那一瞬間情緒確實有些失控了,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其實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他甚至想過不顧一切讓她回答他,最后的放棄并不是因為理智回歸了,而是覺得此時此刻此地并不適合談論這些。
他希望她回答他的時候,陽光正好,微風和煦,而他身無婚約,能夠正大光明的表明自己的心意。若她嫁,他便十里紅妝迎她進門,若她不愿……
他便再多努力一番,總歸他是不愿意放手的。
他心頭的火熱逐漸退卻,眼神也恢復了以往的清冷。
秦淮安所思所想,宋晚晚并不知曉,倒是睡了一個好覺。
宋晚晚第二日快到午時才醒來,看著日頭不對,顧不得梳洗一番,將頭發隨意綁了個馬尾便連忙走了出去。營地仍然戒嚴,她有些慌張的前往秦淮安的房門去,心中盤算著是認錯的話。
她真是憊懶了,竟然一覺睡到了這時,秦淮安怕是要氣死了。
宋晚晚走到秦淮安的營帳前伸出手剛又縮回,正當躊躇之時,內里響起秦淮安的聲音:“既然來了便進來吧。”
宋晚晚深吸一口氣,垂著頭走了進去。
秦淮安拿著書品著茶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晚到。
他向來情緒淡漠,他看似并不生氣,但她犯的錯還是要認的。
她剛要跪下,秦淮安卻遞給她一杯茶:“坐下說罷。”
宋晚晚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猶豫了一番最后抿唇接下這盞茶。
“不是你的錯,這些日子你辛苦了,”秦淮安看她接過茶,他放下書,唇角帶出淡漠的笑:“況且如今你是我的‘心腹’,偷一下懶也無妨。”
宋晚晚點了點頭,并未多言。
午膳與秦淮安一起用過之后,兩人一同去了黃老將軍帳中。
黃老將軍營帳內有股艾草的味道,但濃重的藥草味仍然沒有全部蓋下。
黃老將軍倚靠在床榻上,雖然仍然有些瘦,但精神比之昨日要好了許多。
秦淮安坐在一旁隨著黃老將軍話著家常,秦淮安也順勢將自己的打算告知了黃老將軍,黃老將軍只是點了點頭,道:“你向來是個有成算的,你想如何去做如有我幫的上忙的知會一聲便可。不過……”
他頓了頓,隨即看了一眼宋晚晚,帶著涼意的眼神看得宋晚晚心中一寒。
黃老將軍看她一眼有何深意?
是不相信她嗎?
“我收到京城線報,”黃老將軍嘆了口氣,對秦淮安道:“裕華公主要來了,你……做事還是多思慮一番免得……”
“裕華為何會來?”秦淮安很是不解:“如今江都并不安寧,圣上為何會同意她來?”
秦淮安皺起了眉頭,顯然并不希望裕華公主的到來。
“你在這里,她心中擔憂,自然要來一趟的,至于圣上之意……哪是我們能夠隨意揣度的?”黃老將軍又看了一眼宋晚晚,道:“別讓裕華公主誤解了才好。”
秦淮安皺了皺眉頭,沒有應答。
宋晚晚聞言微微垂著頭,握著衣角,看不出情緒。
秦淮安看了一眼宋晚晚,覺得此事還是要早些說清楚的好:“她不是為了我來的,我刀槍劍雨走過來的,她從未如此,至于為了誰……您很快就知曉了。”
宋晚晚抬眼看向秦淮安,見他眼角微微挑起,似是帶著些微不滿:“她倒是會拿我做筏子。”
裕華公主拿秦淮安做筏子?
難道裕華公主來江都還有別的事?
可是一個深宮中的公主在江都能有什么事?
除了秦淮安,她想不到其他緣由。
秦淮安說完便起了身,道:“這些事您先別操心了,養好身子才是關鍵,至于其余的我會處理好的。”
宋晚晚回過神,也行了一禮便跟著秦淮安離開了營帳。
“晚間你再獨自來一次,待上半個時辰再離開,我若時時跟著你那些人恐怕不會下手……”
宋晚晚點點頭并未反駁他的決定,秦淮安不說她也要問的。
“至于裕華……”秦淮安似乎是要解釋什么,看了眼宋晚晚,見她眼中似是有凝起一抹警惕,有些無奈道:“她來到這里的事你不必在意。”
宋晚晚輕輕“嗯”了一聲。
她當然知道秦淮安跟裕華之間有秘密,她雖然疑惑,但是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過問此事。
她雖然跟秦淮安是伙伴,但他們兩人地位天差地別,況且此事涉及皇室,若是黃家密辛,她若是探究出來了,估計離死亡也不遠了。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當然會更惜命。
為這種所謂的八卦而死了,十分不值得。
就算不是黃家密辛,也是人家未婚小夫妻之間的事,左右不關她什么事,何必徒增煩憂。
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足夠了。
她壓下心中的失落,再抬起頭,便又成了那位理智的仵作了。
軍營中的案子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情,那些風花雪月與她無關,她就不該分散精力去管那些事。
這樁案子很復雜,她要耗費的精力可不是一星半點。
宋晚晚強行將自己的思想拉扯到案子上面來,思考著她后續應該怎樣做。
她并不認為自己的意志力比那位上了戰場還立下赫赫戰功的李副將還要強,即使李副將他食用了相思子。
她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若她知道被催眠了,她該怎樣自救,或者是怎樣讓自己清醒過來。
畢竟清醒中的她才能提供更多有效信息。
據黃承允所言,他是被打暈之后再被催眠的。
她大概率也會如此,能夠在江都潛伏這么久的人,定然十分謹慎,即使她是個女子,或許會有輕敵的可能,但絕不會放棄警惕。
畢竟如此緊張的時刻,她和秦淮安謹慎,他們未必會大意。
她看著自己的細白的手腕,眸子閃了閃,看樣子只能自殘了。
沒有什么比疼痛更容易喚醒人的意志了,但現在還不行。
得過幾天,他們肯定是要觀察他們一段時間的,若是自殘之后傷疤愈合他們才行動,那她就白受傷了。
必須得判斷相應的時間之后再受傷。
不過還是得在做一個方案。
畢竟她沒有辦法確定這些人的行動時間,若是她判斷時間失誤,也得有時間進行補救。
自殘一處就夠了,若是多了,恐怕會影響自己的行動,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就不好了。
左右還有兩三天的時間,慢慢想也來得及。
催眠的事情急不得,還得慢慢等,但為何相思子的購買似乎也沒有進展。
按照黃承允的說法,今日便該有人來送貨了,但今日風平浪靜,顯然是沒有人接單。
按照秦淮安的性子,若是有人來送貨了,他肯定會告知她一聲的,而他什么也沒說,也就意味著什么也沒發生。
這顯然不對勁。
難不成黃承允記錯了并不是每天來?
可此事關乎他的身家性命,也關乎黃老將軍的性命,他應當不會撒謊,那么問題究竟處在哪?
難不成是他們打草驚蛇了?
可是他們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草都沒來得及動,蛇怎么會驚呢?
問題不在秦淮安和她的身上,黃承允說謊的可能性極低,還有什么事會驚到這些蛇?
這些天發生的特殊的事情,只有李副將之死和黃老將軍的清醒。
問題出現在這兒上面?
李副將身死之前已經有兩個人被毒害了。
李副將因為相思子死的,而黃承允表示他已經將裝滿相思子的壇子埋了,可是李副將仍然中了招,那就說明軍中仍有相思子的交易。
所以李副將之死大概率不會影響這些交易,那么只有黃老將軍的清醒才會影響到這些。
黃老將軍在軍中積威甚重,但正如黃承允所言,軍營之中有趣之物少之又少,從外間購買一些小東西幾乎是不必言明的規則了。黃老將軍未必不清楚,但這人為何會因為黃老將軍的清醒而不愿意再為他們買一些東西了呢?
黃老將軍與這人難道有什么關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