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待外面回話,宋晚晚和秦淮安就聽到外間傳來的哭泣聲。
“大人,一對夫妻攔住了去路,似是知道馬車里是大人一般,說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走了進來單膝跪地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道:“求您下車……”
車內寂寂無聲,宋晚晚都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氣息更冷了一些。
這種攔路要挾逼人下車任誰也不會高興,更何況是一向高冷的秦淮安呢。
因為長時間的沉默,侍衛微微抬起了眼睛,本來冷凝的神色微微帶上些許震驚。
宋晚晚注意到他的眼神,這才感覺到剛剛她和秦淮安還保持著有些曖昧的姿勢。
她連忙退了出來,有些訥訥道:“多謝大人扶我……”
她連忙澄清,生怕別人誤會兩人關系。
跟秦淮安扯上關系她怕是要沒命了,要知道秦淮安此人無心情愛,但從小有個娃娃親,是如今大辰皇帝的親女兒裕華公主。
裕,保重容物謂之裕,華,桃李始華。這兩字的分量之重足以說明皇帝對她的看重與寵愛。這場婚約皇后與秦淮安母親的約定,也是皇帝默許的姻親關系,怎么會容得他人破壞。
即使只是謠言,皇帝和皇后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存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她一個平頭百姓自然事事要如履薄冰,決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侍衛聞言回過神剛要低頭,就看見秦淮安的眼神,冷的似乎似要將他凍起來,他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你的手沒事吧?”秦淮安冷聲問道道。
宋晚晚連連搖頭。
秦淮安這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宋晚晚連忙跟上,卻恰好看見秦淮安手背上有一團亮眼的紅。
秦淮安皮膚白皙,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是再好看不過的一雙手,手背上的紅色痕跡就顯得刺眼極了。
秦淮安仿若未覺,目光依舊沉靜,剛才之事仿若未動他心神分毫。
只是耳朵上似乎還有點兒紅?
但見他神色正常,許是他耳朵本來就這樣吧……
宋晚晚感嘆秦淮安當真是個君子。
宋晚晚知曉如今這張臉算得上紅顏禍水四個字,彎彎的柳眉,含水的杏眼,宛如花瓣的粉唇,雖因為牢獄之災消減幾分,卻增添了一分病弱之美,更惹憐愛。
這張臉對著男人有怎樣的吸引力,她清楚的很,但是剛剛秦淮安從救她到放開手神色也未有絲毫異動。
真不愧是人氣最高的男二,只可惜他彷如天上明月,皎皎不可得。
帶著嘆息她下了馬車,瞧見了那對正期期艾艾的夫妻。
他們模樣狼狽,發絲散亂,臉上也沾著許多灰塵,衣服也打滿了補丁,滿是風霜和皺紋的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看起來很是凄慘。
“你們攔車何事?”秦淮安冷聲問道。
昨日正下了雨,所能探索的痕跡并不多,如今暮色沉沉,也不知能探索幾多。夜長夢多,他須得盡快破案并回京述職。
或許是因為秦淮安聲音太冷,那夫妻躊躇半響不敢說話。
秦淮安臉色陰沉了下去,眉頭皺起顯然是要發怒的模樣。
見那婦人淚流不止,宋晚晚上前深吸一口氣,問道:“兩位因為何事跪在此處?此路是我等必經之路,若無要事,還麻煩兩位讓行……”
那婦人聞言一驚,見宋晚晚身旁秦淮安臉色微沉,這才趕忙擦干眼淚,抽泣著道:“大人,民婦也不像擋在此處,實在是沒有辦法,又尋不見大人,聽聞前面便是命案發生地點,只得攔路此處,求見大人一面!”
婦人頭可在地上砰砰作響,顯然是使了大力氣的。
還不待宋晚晚問話,那婦人便又開口了道:“民婦知曉大人是京城來得大官,若無大事不得驚擾,只是民婦孩子突然失蹤,遍尋不到,此事也早已報了官,尋了縣令,可已經四五天了,縣令那邊也沒個動靜,民婦聽聞您是京城里來得大官,斷案如神,這才不顧阻攔來找您,況且丟孩子的不止我一個,民婦那片兒丟了不少孩子,年歲都差不多……”
婦人啜泣陣陣,磕頭也磕得十分實誠,直磕出了血跡。
宋晚晚見此心中有些不忍,聽聞男人道:“大人,求求您幫幫我們吧,我們已經好幾天都沒睡著了,一直在到處找孩子,況且我們那邊丟的孩子男女皆有,如今已經有十多戶丟了孩子,至今都是杳無蹤跡,若非沒有辦法,草民絕不會冒險攔在此處!”
“你們是哪個村子的?”秦淮安問道。
“田家寨,我們是田家寨的。”男人連忙回答道。
此地離案發地點十分接近,難道兩樁案子有什么關聯不成?
宋晚晚看向秦淮安,秦淮安似乎也是想到了此處,與她對視一眼,沉吟道:“十多戶……”
“二十戶左右,”一旁的晚意開口道:“近日誘拐兒童案頻發,除這兩個人的地區外還有好幾個村子都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晚意皺起了眉頭,神情有些凝重:“且都在兇案附近,失蹤原因也大致相同,年歲約莫在八歲至十二歲之間,男女皆有,似乎都是去小鎮上買東西的時候丟失。”
“對對,我們芝芝就是去鎮上買個糖人的時候丟了!”男人連聲應和道。
都在兇案附近的孩童……
死者是二十多歲已經成婚且有生育的婦女,失蹤的孩子卻都是十歲左右的孩童,這兩者似乎毫無關聯,但為什么都是在郊區附近?
兇手是同一人嗎?
微風輕拂,打散了宋晚晚的思維,她此刻才注意到,夜晚已經來臨。
秦淮安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晚晚微微嘆了口氣,這樁誘拐案秦淮安大概率不會管,誘拐案耗時長,且線索尋找極為困難,科技發達的現代都極難找到蛛絲馬跡更何況古代。
秦淮安并不是清河縣的官員,他能留在此地時間有限,誘拐案……
除非兇殺案和誘拐案有所關聯否則他不會管。
若兩樁案子真有所關聯,這群孩子怕也是兇多吉少。
“此事我已知曉,明日我會派人前往田家寨。”秦淮安皺起眉頭冷聲道。
這是什么意思?
應了還是沒應?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宋晚晚卻抿起了唇。
秦淮安應下了這樁失蹤案,否則他不會告訴夫妻二人他會派人前往。
曉秦淮安這個人從來不給人無謂的希望,只要他開口應承的東西他便會管到底。
宋晚晚看著他挺直的背影,不自覺的陷入了沉思。她并不知道秦淮安如今年歲幾何,聽聞不過弱冠之齡,可他性格沉穩,老成持重并不似尋常少年郎鮮衣怒馬,張揚肆意,宛如已過而立之年。
秦淮安習慣性的板著臉,又沉默寡言,書中也言他無情冷漠,但她忽然覺得秦淮安與書中所言相差甚多。
秦淮安出身名門,身份尊貴,且又身居高位,若真是冷心冷卻管又怎會管這么個與他而言無關輕重的誘拐案呢?
宋晚晚看著那青色的背影,眼底染上了一模暖色。
或許秦淮安本就不是冷心之人,否則怎會選擇擔任大理寺卿這等為人伸冤吃力又不討好的官職呢?
宋晚晚正想著,耳邊卻傳來熟悉的冷聲:“不上車在等什么?”
她意識回籠半分,這才看到秦淮安已經坐上了馬車,這才連忙應了聲,爬上車子。
馬車又搖搖晃晃行駛起來,宋晚晚又開始思索起兩樁案子的疑點。
“這兩樁案子有關聯的可能性極大,”秦淮安聲音低沉,撥動著扳指,半張臉隱在夜幕中,看不清神色,但他聲色比之前冷然許多:“清河鎮郊區離官府極遠,且多山路,如今梅雨時節,道路崎嶇,官府監管難度大,兇手便有了可乘之機,更何況鄉鎮居民極少搬離,多是相熟之人或是親戚,若單是一個村子出現了誘拐孩童的案件倒有可能是熟人所為,但多個地方出現就說明此案極為蹊蹺。或許你知道兇案發生的地點在哪里?”
“不是村鎮,也無鄰邦……”宋晚晚想起書中所言喃喃:“無親無友,寡居一人……”
秦淮安看向她,眸色幽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玉未發一言。
一個人居住,往來無朋友,失蹤的全是周圍的村莊上的孩子。
案件蹤跡似乎直指兇殺案的兇手。
她神色變換,看向秦淮安,秦淮安似乎毫不驚訝,看來他剛剛就已經想到這里了。
馬車行駛不多久便到了案發地點。
此地幽森陰暗,道路崎嶇,且野草眾多,樹木遮天,暗沉沉的惹得人心口發慌。
木屋上爬滿了藤蔓,除了門上沒有,連窗戶上也被藤蔓遮掩,木屋周圍雜草密布,已有一尺高,著實是一片荒廢景象。
因為這里是案發地點,官府也在此進行了一個封鎖,將鐵鏈設置在周圍,防止有人誤入。
宋晚晚拿著油燈走向前,跨過鐵鏈,這才看到門前有一片草地是被壓塌了,是很明顯是人為的痕跡,圍著木屋四周看去,卻只在門前看到了這么一個人為痕跡。
如果需要解密,那么就必須盡到木屋里面了。
秦淮安站在木門前,看著那片塌陷的草地道:“今日細雨綿綿,屋外估計痕跡已經被清刷干凈了,把門打開,進去瞧瞧。”
宋晚晚行禮應聲打開門,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宋晚晚提著油燈面色如常的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卻讓她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