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安冷聲道:“我以往犯了錯,都是被罰去江都軍營磨礪一段時間。”
“圣上這是要保他?”宋晚晚有些震驚。
“結果顯而易見。”秦淮安輕輕呼出一口氣。
兩人沉默了。
宋晚晚有些難過,他們查出了真相,卻不能為他們求一個公道。
皇帝已經決定放過那人,任誰也無法改變。
“為什么要保秦子初,而且你并沒有做錯。”宋晚晚認為這實在不公平,犯了錯的人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立了功的人卻被貶謫。
“圣上認為我錯了,那我就是錯了。”秦淮安似乎接受良好:“我公然違抗圣旨,圣上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宋晚晚垂頭,心里生氣一股無力。
這是封建王朝,她努力說服自己,但心里壓抑的那股火讓她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像是一拳頭砸在棉花上,沒有撒出氣反而心里更氣了。
秦淮安并不意外圣上的決定,從讓他不要再查案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圣上的想法。
他堅持查案的原因,無非就是想知道這樁案子里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
他只是在賭,賭圣上會看在前面一樁案子上對秦子初做出處罰。
他賭輸了。
輸了就該承受輸了的結局。
秦子初的東西承恩候早已收拾好了他與皇帝多年好友,當然知道圣上最后會做出什么樣的決斷,所以絲毫不意外。
“你的性子過于剛直,我一直在懷疑帶你進入官場這個決定是否正確。”承恩候微微嘆氣道。
秦淮安沒有答話,就算父親不帶他進入官場,他也要憑借自己的能力進入官場。
承恩候只不過會讓他官場之路過得更加順遂罷了。
秦淮安結果包袱,在馬車外等候著隨風。
秦子初的府邸被官兵圍剿的時候他再淡然的喝著茶,如今官兵散去他正愜意的澆著花。
他似是一點兒也不在在意面那群官兵會對他做什么,似是有恃無恐一般。
宋晚晚背著包袱離開的時候,他還特意來送她。
他一點兒也不裝了:“你們就算查出來了又怎么樣呢?”
“你還了那么多人……”宋晚晚冷聲道:“午夜夢回,你的良心可安?”
他重復了一遍她的話:“我良心可安?”
宋晚晚冷冷的看著她。
他眼睛赤紅,聲音低沉:“你該問問當今的皇帝他的心可安?”
“你在怨恨宋家滅門一事?”宋晚晚問道:“宋家謀反理應誅滅,你憑什么怨恨圣上,就算怨恨,也不該傷害那些無辜的人!”
“我從未傷害過無辜的人。”秦子初冷聲道:“我手上從不沾無辜之人的血,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王寒他連奏十章折子要求刺死宋家眾人,李平安他附和這王寒要求皇帝斬殺宋家,劉子安跟他們一丘之貉,他們都師承我祖父,他們忘恩負義,他們不該殺嗎?”他質問道。
“他們該死。”秦子初眼神沉沉,情緒翻涌,仔細看去卻一片虛無。
宋晚晚聞言沉默了。
那些人要她說全部沒錯,忠君愛國有錯嗎?
可是于私情上秦子初恨他們也十分合理。
“那榮國公府那樁案子呢?”宋晚晚抬眼問道:“那些孩子,他們做錯了什么?”
“他們沒錯。”秦子初眼神淡漠:“錯就錯在他們生在平民之家。”
宋晚晚十分震驚于他的話。
天下之大能當官能有多少?
他思想完全扭曲了。
“生在平民之家,美貌就是原罪,無論男女。”秦子初看著宋晚晚:“你這張臉……要是再年輕一點,那些尸骨之中大約也會有你吧。”
宋晚晚遍體生寒。
秦子初真的瘋魔了。
“那些人不是我殺的,也不是我命人殺的,所以這些人是否無辜跟我可沒有關系。”秦子初眼神中不含絲毫情緒。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宋晚晚冷聲道。
秦子初微微勾唇,道:“我只要達到我的目的,你們且等著吧……這件事……”
他的話未盡,卻不肯再言。
宋晚晚不愿與他多話,抬腳離開了。
因為自己私利,害死了那么多人,卻毫無悔過之心。
宋家覆滅確實可惜,可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秦子初看著她的背影,眼睛微垂,竟顯出幾分落寞來。
宋晚晚出了大門,秦淮安的馬車正停在門口。
他們是親眼看著秦子初進去的,但秦淮安已經不想與他為伍,兩人便都沒有彼此搭話。
宋晚晚上了馬車,卻見到晚意也在里面,顯然是與秦淮安說了些什么,但秦淮安神色淡漠,并看不出來喜怒。
晚意見她進來,朝她行了行禮,便離開了車。
“大人與晚意很熟?”宋晚晚問道。
“當初的縣衙夫人是我母親幼時好友,后來搬家去了清河縣,晚意是她送與我做妾室的,我不愿收,想到你到了京城也無好友,便讓她做了你的丫鬟。”秦淮安解釋道。
怪不得一向以嚴厲著稱的秦淮安沒有對那縣令做出什么舉動。
清河縣縣令不是貪官,只是沒有那么聰明而已。
這么多年來也算是兢兢業業,并沒有什么過錯,所以秦淮安也只是敲打敲打,將人放過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當初秦淮安竟是懷著這樣的心思將晚意送給她做丫鬟的。
原來他跟她還不熟稔的時候,他就考慮了這么多。
那么多人都說他不近人情,但事實上他只是對于那些犯罪的人不近人情而已,他的冷淡從來不會對自己認可的人釋放。
如果他沒有定親就好了。
那樣她就可以放心追求他了。
這是她兩世以來唯一動心的男人。
但這個男人卻不可能是她的。
她得守住自己的心啊,她想。
她一遍遍的告誡著自己,眉目低垂倒是顯得有些許委屈之色。
“怎么了?”秦淮安注意到她神情不對。
宋晚晚卻只是搖搖頭,道:“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
她如果談過戀愛就好了,這樣就不用如此笨拙的思考怎樣把他忘掉。
宋晚晚有些難受的看向窗外,神色略微有些憂愁。
感情一事傷人又傷心,果然她還是要將心放在事業上。
因為圣上規定了五天之內必須趕到江都進入軍營,所以他們一路上都十分匆忙。
到達軍營的時候,只有一個小兵前來接應,給他們帶到了相應的住處就離開了。
“隨風,去打探一下軍營里發生了什么事。”待人走后,秦淮安突然吩咐道:“軍營氛圍與以往大不相同,此地又并非與領過接壤之處,國泰民安之際也未發生暴亂,但軍營戒備森嚴,顯然發生了什么事。”
隨風領命離開。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確實十分森嚴。
他們進來的時候經過層層盤查,還要拿著官印文書反復確認之后才讓他們進來,她還以為所有的軍營都是這樣,原來是突然戒備森嚴了嗎。
“大人來過這里幾次?”宋晚晚忽然有些好奇的問道。
“很多次,已經數不清了。”秦淮安想了想道。
“原來大人犯了這么多次錯誤啊?”宋晚晚調侃道。
“倒也不是,我母親身體一向不是很好,他征戰的時候時常會帶著我,但因為我年少,便時常把我丟在這里,交由黃將軍教養,后來母親身體調養好了很多,我這才一直跟著母親生活。”秦淮安似乎是想起了當年的時光,笑意盈盈。
宋晚晚微微抿唇笑了笑,秦淮安一路上都寡言少語,她生怕皇帝這個決定讓他抑郁了。
如今看來倒是她想多了。
兩人營帳住處隔得很近,所以宋晚晚倒也不急著回去。
但直至夜幕降臨,隨風還未歸來。
怎么會這么久?
宋晚晚看向秦淮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突然外面傳來喧囂聲。
宋晚晚出門查看,就看著夜色下,一個人渾身著火,四處奔逃,即使被人用鐵索捆住,卻也是片刻就打飛了捆鐵索的眾人,然后拽著長長的鐵索,宛如厲鬼一般四處行走,直至倒在地上,然后便有人氣喘吁吁的提著水迅速將火撲滅了。
“沒氣了。”潑水的那個小兵顫抖的道,似是十分害怕的丟下木筒,離得遠遠的。
嘴里還念念有詞。
這是什么情況?
隨風此刻也正好趕了回來,發絲散亂似乎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大人我打探到了,”隨風氣喘吁吁道:“黃將軍病重,軍中由幾位副將把持,但幾位副將似乎是為了爭奪統帥之位,關系十分緊張,而且近日軍中怪事很多,先是有幾個小兵突然發瘋拿到自刎,后來便是軍醫試圖拿刀刺殺黃將軍,被捉之后,那人卻不記得此事,剛剛那位是李副統領,他身上的火是自己往身上潑了油然后點火自焚的,他天生神力,是奪取統帥之權的有力競爭者之一。軍中傳言,說是這是天譴。”
“你受傷了?”秦淮安問道。
“軍營管轄十分嚴格,被人發現,被人用箭刺傷了。”隨風答道:“只是皮外傷,并無大礙。”
秦淮安點點頭,讓他歇息一陣。
隨風的話令宋晚晚皺起了眉頭。
剛剛那位李副將軍著火之后卻四處奔逃,身后的小兵提著一桶水明顯是追著李副將軍出來的,很顯然他并不想要尋水。
除此之外,他還是自己點火自焚。
傳言是天譴……
皇帝自稱天子,而天子做了錯事上天才會降下天罰。
這樁案子在江都,難不成又跟宋家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