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荒唐。
這哪里是什么尋常斗毆事件,這是單方面的行兇!
“那男子身上有傷,說是何云弄得。”老大夫很是懊悔。
“那男子行路正常,完全不似受了重傷的模樣,想來也只是輕傷,但那女子卻是沒了性命,怎么可以如此判案?”宋晚晚憤怒極了,她道:“此事,此事我必要尋個公道!”
宋晚晚本就為這個時代的女性不平,如今聽聞此事便覺得憤怒異常。
“不急,先去衙門。”秦淮安很冷靜道:“先去瞧瞧縣令如何說的。”
宋晚晚點點頭,她心急如焚,見老大夫模樣并無異常,便立刻決定走了。
秦淮安也隨著她的性子,一同去往了衙門。
秦淮安亮明了身份后,新余縣令劉大人便親自迎接去了后院。
“你傳來的案件公文,我瞧見了。”侍女上茶的時候,秦淮安便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這樁案子判的不妥,我希望能重新提審煩人,重新會審。”
劉大人聞言苦了臉,端起茶杯放在嘴邊卻又放了下去,眉間滿是愁苦,似是猶豫為難。
“有話便說。”秦淮安皺眉道:“此案若另有隱情,你直接告訴與我,如此吞吞吐吐,莫不是讓我猜你心思?”
宋晚晚知曉秦淮安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他十分注重效率,況且此案涉及人命,如此墨跡確實讓人煩憂。
“大人,可這樁案子并非我能干擾的,。”劉大人嘆了口氣,道:“此人與京城當今王閣老似乎有私情,王閣老親自派人盯著,下官……也無能為力啊!”
王閣老算得上是大辰的一品官員,涉及此人他一個縣令確實無法左右案件。
秦淮安站起身子,他問道:“所以這樁案子并無任何隱情,只是有人干涉,對嗎?”
他抿著唇,神色低沉,宋晚晚知道他是生氣了。
“這事關人命,不是小案子!”秦淮安冷聲道,看向劉大人的眼神也似乎帶著刀刃:“你是父母官,如何能做出如此判斷!”
劉大人聞言垂頭似乎也十分悔恨。
宋晚晚從他神情中也知曉他是個好官,只是這個案子他確實無能為力。
“重新升堂,本官親自來審,”秦淮安冷冷勾起唇角:“我倒要看看誰還能操縱此案!”
劉大人噤若寒蟬,連忙引著秦淮安前往大堂。
秦淮安換上一身官服,便坐在公堂之上。
他一襲綠色官袍,上面繡著鷺鷥,沉著臉坐在大堂之上,顯得十分威嚴。
宋晚晚站在他身后,低垂著眉眼。
“大人,不好了,王錚,王錚他死了!”有人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十分驚恐:“還被砍了手足,死狀十分凄慘。”
聞言,劉大人面露詫異,看向秦淮安的神色也十分慌張:“大人,王錚便是此次案件的罪人,他死了,這……”
宋晚晚也皺起了眉毛,她來到這里的時候王錚還活的好好的,如今怎么就死了。
秦淮安臉色陰沉如水。
站起身,冷聲道:“帶路。”
劉大人聞言,帶著秦淮安前去王錚家中。
王錚算得上是新余縣的地頭蛇,算得上是一個土財主。
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得上富貴有余。
王錚的院子很大,有個很大的庭院,種了些不起眼的花花草草。
進入屋內,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地上的血跡未干,很明顯剛死不久。
門上還有血跡噴灑的痕跡,整體血跡呈噴濺式,且是往側面噴濺的。
宋晚晚走向王錚,他的臉被劃爛了,看樣子是兇手為了泄憤而為。
宋晚晚還想進一步觀察的時候,卻被人攔住了。
“女子進來作甚,只會搗亂。”劉大人驅趕道。
他身旁的幾位衙役也皺著眉頭看著她。
宋晚晚心中暗火,不想理他,但不解釋又不行,便語氣生硬道:“我是仵作,我當然要驗尸!”
說完他便伸手想要解開死者衣物。
劉大人見秦淮安沒有阻止,便也沒再說話,但死者的母親卻推開她,道:“你一個女人懂什么驗尸,讓其他人來驗,讓其他人來驗!”
宋晚晚被推倒在地,也壓不住心中的火了,見她遍地女人,便站起身子道:“我是大理寺的仵作,怎么不懂驗尸了?你也是女人,為何也要貶低女人?你怎么知道女子不如男子呢?”
女人被她氣勢嚇住了,但旋即撒起潑來:“兒子啊,你死的好慘,官府竟然還讓一個女人驗尸,這是根本沒把你當回事啊!”
她哭哭啼啼,惹得現場眾人厭煩,見勸解不開,便有人開始說宋晚晚:“一個女人驗什么尸嘛。”
“女人當什么仵作,真會添亂!”有人說道。
宋晚晚氣極剛要辯解幾句,秦淮安卻道:“讓其他人來吧。”
宋晚晚聞言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前幾日才說把她當做同伴,今日便連尸體也不讓她驗了?
“辦案要緊。”他勸解宋晚晚道:“死者母親既然不愿,那就換個人吧。”
宋晚晚抿了抿唇,攥緊了拳頭。
她知曉秦淮安說的有道理,可她就是不甘心。
她不服,為什么不能打破性別的性別的桎梏也以平常心看到女子。
她不甘心,為什么同為女子卻讓然對女子抱有惡意?
她真的不比男子差,她甚至比世界上大部分男子都要優秀的多。
她看向眾人,所有人忙忙碌碌,而她卻被推倒一邊,看著所有人的背影,聽著耳邊繁雜的聲音,垂下頭。
她這樣努力的想要證明自己,志得意滿發誓要為女子正名,她真的可以做到嗎?
她不怕男子的質疑,也不畏懼皇權的壓力,可她在為女子努力的時候,質疑最狠的是女子,反對最為強烈的也是女子。
為這樣被洗了腦的女性,真的值得嗎?
她眼中微紅,站在一旁,看著王錚的尸體,浮現一絲茫然。
“仵作來了,仵作來了!”門外傳來呼聲。
宋晚晚看去,是一個胡子微白的老者。
他被呼喊簇擁著走了進來。
都是仵作,為什么差距會這樣大?
“不必難過,世俗如此。”秦淮安嘆了口氣安慰道。
“難道世俗不能打就是對的嗎?”宋晚晚有些哽咽,眼中淚珠滑落:“我也很優秀啊,我學了那么多年的法醫,背了那么多書,經歷過那么多次考試,克服過那么多困難,我是老師最驕傲的學生……可是只是因為女子就被排斥在外,大人,我不甘心。”
秦淮安沉默了。
宋晚晚抬眼問道:“大人,你難道也認可這種世俗嗎?”
她的眼中帶著希冀,希望秦淮安能給出不同的答案。
她迫切的需要認同,她來到這里聽到的一直都是質疑和不屑,她原先的熱誠一點點被失望籠罩,一點點的變涼。
秦淮安抿唇,垂下了眸子。
原來他也是這樣啊……
宋晚晚并不想為難他,她強撐起笑臉,臉上淚痕未干,道:“沒關系的大人……”
她話音未落,秦淮安清冷的聲音響起:“在沒遇到你之前我確實認為男子更適合仵作的工作,畢竟這份工作并不輕松,許多人恐懼尸體,女子尤甚,且工作艱辛,環境也并不好,但在遇到你之后,我卻并不這樣認為了,你確實很優秀,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仵作,我想那名女子是你的話,這個世俗觀念便是錯誤的。”
秦淮安并不會安慰人,他這番話確實是他的肺腑之言。
很真誠,也確實給她力量了,
宋晚晚眼眶更紅,她卻擦干了眼淚,她道:“謝謝您的認可,可我還是想驗尸。”
不待秦淮安說話,她道:“我可以當輔助仵作,我可以輔助剛剛的仵作一起驗尸,我不會多話的,大人。”
她確實是癡心妄想了,想一口氣就打破世俗的觀念。
這些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如此,怎么可能立馬接受她成為仵作一起辦案呢?
是她太過急切了。
秦淮安點了點頭,道:“去吧,我給你做后盾。”
他的人,他護她一次又何妨?
宋晚晚得了首肯,便大步向前走去,有人向前,想要阻止她,秦淮安卻開了口:“讓她去。”
王錚母親還想哭,秦淮安冷眼看去,那婦人還想撒潑。
“帶出去。”秦淮安冷聲吩咐道。
王錚母親直接怔住了,哭喊著被人拉了出去。
秦淮安這才開始展現出自己的鐵腕。
不允質疑,不允辯駁,他的決定就是命令,無人可以置喙。
屋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連剛剛來得那位仵作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繼續,”宋晚晚溫聲對仵作道:“我是當您的輔助仵作,可以把我當做您的助手。”
仵作看向秦淮安,秦淮安微微頷首,以示肯定。
劉大人沒有開口,只是表情有些不愉,但秦淮安的決定,他也不能插口,并且宋晚晚也只是當個助手,并不能插手驗尸事宜,便也沒有反對。
劉大人看著眼前的王錚,皺了皺眉,這具尸體是一具男尸,驗尸自然是要扒光身子上的衣衫的,她一個女子……
還在想著耳邊就傳來仵作的聲音:“把他衣服扒了。”
是在吩咐宋晚晚。
仵作說道,他手上正在調配蔥白與白醋,便讓宋晚晚扒開王錚衣服。
宋晚晚垂眸,當然知道這人的想法,無非就是想臊她讓她知難而退。
可惜了,她見過的裸男不知多少,她驗過不少人的尸體,莫說是裸男人妖她也驗過,從未懼過,若以此想讓他離開,怕是想錯了。
宋晚晚波瀾不驚,迅速將死者衣帶解開,將人拔了個精光。
死者脖頸處有幾處抓痕,卻已經結痂,顯然是以前的傷痕,胸膛并無明顯外傷,背部卻有青紫的痕跡。
都不是很嚴重的外傷。
外傷并不明顯,背部的傷痕也沒有顯出明顯的痕跡,仵作便將蔥白和白醋混合的東西涂在死者身上。用白布將死者身體覆蓋住。
這是驗尸的傳統手法,宋晚晚還從未見過,便有些好奇。
仵作驗過很多尸體,手法比之她之前磕磕絆絆的古法驗尸好了不知多少。
宋晚晚看得聚精會神。
在等待的時間,宋晚晚觀察著死者手部與腳部的傷痕。
手腳都被砍斷了,但是很明顯兇手作案手法并不熟練。
死者左手手部骨頭明顯有砍了兩次的痕跡,右手卻是一刀砍斷,但因為用力過猛,導致地面上也有了兇器的痕跡。
而雙腳也是砍得長短不一,且切口十分粗糙。
能對地面造成傷害的普通砍肉的菜刀顯然不行,那么便是斧頭了?
正在她想著的時候,仵作將死者身上的白布掀開。
那片傷痕便十分明顯了,是個豎行寬闊的物體。
這么寬……
她不由得看向門,倒是很符合。
可是除了四肢被砍斷以外沒有其他傷痕啊。
砍斷四肢這種劇痛不可能不掙扎,但是掙扎卻沒有反抗導致的傷痕,這說不過去。
除非此人暈倒亦或者是中毒了。
仵作拿出一根銀釵,用皂角水洗過,探入死者喉部,覆蓋死者口鼻,過了一會兒取出,呈黑褐色,放入皂角水再洗一次,銀釵卻又顯示為白色。
“死者未中毒,身上并無其他外傷,推測為失血而亡。”仵作道。
宋晚晚聞言卻并不認同,這個驗尸有點兒問題。
她想要開口,卻又想起剛剛的一幕,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劉大人點點頭,問向秦淮安:“大人,結果已經出來了。”
秦淮安點點頭,卻又問向宋晚晚:“你怎么說?”
劉大人皺起了眉頭,仵作也有些不高興。
宋晚晚深吸一口氣,道:“我不認可這個驗尸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