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聯誼舞會,在萬昌飯店頂樓的露天舞廳舉行。
能來參加的,都是柳城數得上的人家的少爺小姐。一名名精心打扮的年輕男女,三五成群聚在一塊,或竊竊私語,或高談闊論,時不時遮遮掩掩地看幾眼場中的異性。
俞宛如挽著蕭安瀾的手一路走來,不時停下,含笑和他跟人打招呼。
她今天也精細的打扮過,長發挽起,別著一枚精致的珍珠發夾,面上涂了層薄粉,著一件新做的長袖貼身綢緞旗袍,光滑的布料裹在她凹凸起伏的身軀上,隨著她的動作泛起細膩的光澤。
因今天蕭家算是主人家,來的又大部分是年輕男女,蕭老爺跟蕭太太出面招呼就不太合適,只能由她和蕭安瀾來。
蕭太太站在不遠處,跟一群太太們講話。
見蕭安瀾這主家做得游刃有余,便有太太贊道:“我看咱們柳城年輕一輩里,最出息的就要數蕭家的大少爺了,蕭太太好福氣呀,大少爺沉穩,大少奶奶又端莊大方,兩個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蕭太太含蓄一笑,她知道當初蕭俞兩家傳出婚訊,不少人就等著看熱鬧,看這一對到底能把日子過成什么樣,其中有一些人現在就站在她面前。
但那又怎么樣?她們抱著看笑話的心思,如今還不是要奉承她,夸贊她的兒子兒媳?
又有人說道:“我聽說府上的大少奶奶,也跟那些小姑娘一樣上學去了。哎喲,那可要不得啊,到底是成了親的人,還在外面拋頭露面,不太合適吧?況且,這整天整天的往外跑,哪還有心思懷孕生子呀?”
蕭太太斜眼看那人,原來是平日里就跟她有些不太對付的李太太,她笑了笑,說道:“李太太難道不知道么?現在都喊著要做新時代的新式女性,咱們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可是也不能阻止她們去學習先進呀。況且兩個孩子剛成親,說什么懷孕不懷孕的也太早,你們看我這兒媳婦懂事,便以為她年紀不小,實則今年才十六,自己也是個孩子呢。我還想讓她再自在兩年,孩子的事以后再說也不急。畢竟如今這時代,可不是咱們年輕那會兒了。”
其他太太紛紛附和,有說蕭太太開明,又有說蕭家大少奶奶好福氣。
另有一位太太望了望護欄邊,好奇問道:“那位姑娘是誰?怎么之前沒見過?”
蕭太太遙望了一眼,笑著說道:“難怪你們不認識,這是我的客人。是柳林女子學校的先生,學校校長專門從上海請來的呢。”
別的太太便紛紛問她家里是什么境況,今年多少歲,成親了沒有。
蕭太太三言兩語應付過去。
另一邊,蕭安瀾遇到幾位舊友,俞宛如在旁陪了一會兒,忽然見到蘇小曼的身影,頓時眼前一亮,跟蕭安瀾低聲說了一句,便去找她。
“小曼姐,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什么時候來的?”
蘇小曼正仰頭看著石柱上的水晶燈,聽到聲音轉過來,笑道:“我剛到,正準備找你呢。”
俞宛如看了看左右,走進一步小聲問她:“你一個人來的?”
“不是。”蘇小曼搖搖頭,正要說話,楊世東忽然出現在兩人身邊,手里端了個小碟子,上面是兩塊糕點,“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蘇小曼接過,“謝謝,你去找你的朋友吧,我跟宛如說一會兒話。”
楊世東這才看見俞宛如,兩人打過招呼,他摸摸腦袋,不太放心道:“我去和他們說幾句話就回來,一會兒散了帶你去吃飯。”
蘇小曼點點頭,“快去吧。”
看他們兩人說話相處,比之前熟稔自然許多,俞宛如看在眼中,已知道那天蘇小曼的決定是什么。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俞宛如見蕭安瀾那頭似乎結束了,準備去找他,腳下剛動,卻見一旁跑出一個穿洋裝的姑娘,一上來就挽住蕭安瀾的手,晃來晃去似乎在撒嬌。
俞宛如一愣,停下腳步。那姑娘看著和她一般年紀,面容俏麗,神色憨嬌,動作間似乎與蕭安瀾十分親昵,但她此前卻從未見過,并不是蕭家的親戚。
而蕭安瀾被那女子纏著脫不得身,神情有些無奈,卻沒有不耐煩,想來兩人關系確實親近。
蘇小曼見她不動,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微微皺眉,“宛如,那姑娘是誰?”
“我不知道。”俞宛如搖搖頭。
蘇小曼眉頭皺得更緊,上前牽了她的手就走過去。
俞宛如忙道:“小曼姐,你要做什么?”
蘇小曼道:“不做什么,跟主人家蕭先生打個招呼而已。”
“他有客人,咱們一會兒再去吧。”
“怕什么?他又沒跟那客人做見不得人的事,我也不是去砸場子的,何必回避?”
俞宛如哭笑不得,還說自己不是去砸場子的,這語氣不管誰來聽,都聽得出來者不善呀。她知道蘇小曼是在維護她,就隨著一起去了,她也好奇,那姑娘到底是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子這樣親密,恐怕沒人會不在乎。
走得進了,俞宛如聽出,那姑娘似乎磨著蕭安瀾,想與他跳第一支舞。
蘇小曼和俞宛如對視一眼,開口打斷那兩人,“蕭先生,好久不見。”
蕭安瀾回頭,見是她們兩人,手上又使了些勁,終于擺脫那姑娘走過來,“蘇小姐晚上好。”又摸了摸俞宛如的手臂,輕聲問她:“冷不冷?”
“不冷,安瀾,這位姑娘是?”
蕭安瀾還未說話,那姑娘又撲上來纏住他的手臂,上下仔細打量俞宛如,“你就是安瀾哥哥的妻子?”
蕭安瀾仰頭看了看天,很是無力的模樣,“周子怡,跟你說過多少回,你不小了,別這樣拉拉扯扯的。”
“不嘛不嘛,我就要跟安瀾哥哥拉拉扯扯!”
蘇小曼輕聲笑道:“看來蕭先生有事要忙,我跟宛如就不打擾了。”
“別別——沒什么事,宛如,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周伯伯家的女兒,之前在省城,這兩天才回來。周子怡,叫嫂子。”
周子怡再次看了看俞宛如,慢吞吞道:“嫂子好。”不等俞宛如回話,她又晃了晃蕭安瀾的手,“安瀾哥哥你就答應我嘛,我們都這么久沒見你了,你陪我跳一支舞又怎么樣?”
蕭安瀾再次掙開,不容置疑道:“別的都可以商量,第一支舞,我要跟你嫂子跳。”
周子怡哼了一聲,又跺跺腳,見蕭安瀾不理,只好不情愿道:“那第二支舞總能跟我跳了吧?嫂子也不會這么小氣,是不是?”
她轉頭含笑看著俞宛如。
俞宛如勾了勾嘴角,“一支舞而已,自然沒什么。”
幾人說話間,音樂已經響起來了,一對對男女旋轉著進入舞池。有幾個矜持的,看別人都找到了伴,也鼓足勇氣,邀人共舞。
第一支跳完,俞宛如到一旁休息,周子怡立刻上前,把蕭安瀾拖走。
蕭安瀾無可奈何,只得讓俞宛如等他一會兒。
俞宛如看了兩人幾眼,轉開頭盯著長桌上的蠟燭,正出神,一旁有人輕聲喚她,“宛如?”
俞宛如一看,立刻喜道:“賈先生?您怎么在這里?”
賈先生笑了笑,“我被你們蘭先生拉開充作舞伴。”
“蘭先生呢?”
賈先生示意舞池內,“她遇到個熟人,就把我拋下了。”說著,無奈的聳了聳肩,又道:“你怎么也一個人在這里?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你跳支舞?”
作者有話要說:來呀,作天作地呀!看誰的醋桶大!誰的醋更陳!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