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如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抬頭,想到自己這樣粗魯的舉動被他看在眼里,她不由趕緊捂住嘴巴,囫圇嚼了兩下就吞下去,之后便不好意思地垂著眼皮。
兩人原本是對坐在沙發上,中間隔了一個茶幾,此時蕭安瀾站起來坐到她旁邊去。
俞宛如忙往邊上挪了挪。
蕭安瀾問她:“味道怎么樣?”
俞宛如以為他是在詢問自己的意見,然后確定要不要和這家罐頭公司合作,便點點頭,認真道:“挺不錯的,荔枝肉脆甜爽口,應該是新鮮荔枝做的,糖水很甜,但不會膩人,比較清爽?!?br/>
蕭安瀾說:“我也想吃?!?br/>
俞宛如趕緊把自己手邊的罐頭往他那里推。
蕭安瀾卻搖搖頭,“我想吃你嘴巴里那一顆?!?br/>
俞宛如下意識道:“我嘴巴里沒有荔枝。”
然后說完之后,她就隱約明白了蕭安瀾話中的意思,頓時面紅耳赤,低頭不語。
她垂著頭,蕭安瀾只看到她的后頸一片和耳廓都紅遍了。
蕭安瀾又說:“好不好?”
俞宛如揪著手帕,小聲問道:“你是不是跟我開玩笑呢?”
“你覺得呢?”蕭安瀾又坐近了一些。
俞宛如就如受驚一般,忙又往邊上挪,但她的另一邊就是沙發扶手,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退卻,蕭安瀾卻還在步步緊逼。
她有點慌了:“你、你為什么要坐這么近?”
蕭安瀾看著她的手,被手帕絞得發白,手掌似乎比他小了好幾號,看著又細又嫩,似一把蔥管。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另一只手則放在沙發背上,看起來就如他半擁著她一般。
俞宛如整個人驚得跳了一下。
蕭安瀾輕聲安慰道:“別怕。”
俞宛如眼眶都紅了。
自小到大,別說是外男,就算是父親或者是弟弟,她也不曾與他們這樣親近的接觸過。
她心里又是慌又是羞,偏偏被蕭安瀾擠到了角落里,連逃都沒地方逃。
蕭安瀾看她這模樣,又是可憐,又是可愛,心中覺得憐愛,但又更想欺負一下,想看她真的淚眼汪汪,言語哽咽的樣子。
在此之前,他沒想到自己竟會有這種陰暗的心思。
但到底,他還是不忍心欺負得太過,畢竟要是今天把他媳婦兒嚇狠了,指不定以后就不跟他出來玩了。
他捏了捏俞宛如柔弱無骨的手,說:“現在大街上,那些情侶們都是這樣手牽手的,你別怕。”
俞婉如低著頭沒說話。
蕭安瀾說:“情侶之間,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牽手,還可以擁抱、接吻,甚至是更加親密的事,等我們成親之后,都可以一起做?!?br/>
俞宛如紅著眼眶,蕭安瀾在說什么,其實她沒有完全聽清。
她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被蕭安瀾握著的那只手,和兩人緊靠著的半副身體上。
這樣被一名男子半擁著的經歷,她從未有過,那是一種和她娘親或者安媽媽的懷抱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雖然也還是溫暖,但卻讓她覺得心驚膽戰,心中害怕,似乎是被什么猛獸叼在嘴里的一樣。
但她又在努力地勸說自己,她和蕭安瀾是定過親的,不久之后兩人就要成親了。似乎就如他剛才所說的,親近一點也是應該的,她再覺得羞臊,也要盡力去適應。
正因如此,蕭安瀾并沒有感覺她的抗拒,只是覺得她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的樣子,可愛得讓人恨不得一口吞進去。
他再一次問:“行不行宛如?我想吃你嘴里那顆荔枝?!?br/>
俞宛如只能輕聲窘迫地說:“我嘴里沒有荔枝,你吃罐頭里的吧……”
她一面說,一面不住往門口看去,希望安媽媽能夠早點回來,但是又怕安媽媽現在就推門進來,撞見兩人這樣靠在一起的畫面。
蕭安瀾看在眼里,肚子里卻還是憋著壞,“沒事,你嘴里沒有荔枝,但還有荔枝的味道,我看到你嘴唇上還有糖水,我嘗嘗味道就好?!?br/>
俞宛如嚇得趕緊把嘴巴捂住,偷偷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然后急急搖頭說道:“沒有味道了,已經沒有了?!?br/>
蕭安瀾不依不饒,“我不信,我得親自驗驗才行?!?br/>
他慢慢靠近俞宛如,緩緩的低下頭。
俞宛如驚得直推他,心慌意亂:“蕭、蕭少爺,你別這樣……”
她的力氣不大,雖然用力頂在蕭安瀾胸前,但他如果想要靠近,還是可以輕而易舉的辦到。
蕭安瀾沒有再逼近,而是說道:“叫蕭少爺太生疏了,宛如,叫我的名字吧?!?br/>
俞宛如抿著唇,沒好意思叫出口。
蕭安瀾輕聲哄她,“乖,叫一聲就好了?!?br/>
俞宛如飛快地抬頭看他一眼,小心確認道:“叫一聲,你就放開我嗎?”
蕭安瀾沒說是或者不是,只不明意味的應了一聲。
俞宛如以為他答應了,咬著唇,窘迫的為難了好一會兒,才極其小聲道:“……安瀾。”
蕭安瀾又靠近了一些,語氣輕柔,“再叫一遍,我沒有聽清。”
他近得幾乎要碰上俞宛如的發髻,俞宛如抵在他胸口的手趕緊用力,慌道:“安瀾,你別這樣……”
她的聲音總是輕輕柔柔的,眼下急了,便多了幾分嬌脆,聽著如百靈鳥一般婉轉。
蕭安瀾屏著氣息沒說話,也沒有動彈。許久后,他才輕輕吸了一口氣,緩緩退開。
真是要了人命,他心里想。
外邊走廊上傳來一些聲響,是安媽媽回來了,她似乎在和替她帶路的侍應生道謝。
俞宛如松了好大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感覺安心了。
正在此時,原本已經退開的蕭安瀾飛快地靠近,在她唇上用力嘬了一口,然后不緊不慢地起身,坐到對面沙發去。
他剛落座,門就從外面被打開,安媽媽笑著走進來,說:“小姐,這飯店里的人可真熱情。喲,蕭少爺忙完啦?”
蕭安瀾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心里仍在乎回味方才那軟軟涼涼甜甜的滋味。
安媽媽走近一些,見俞宛如滿臉通紅,眼睛似乎有些濕潤,嚇了一跳,趕緊靠近她,小聲謹慎問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她一邊說,眼睛一邊往蕭安瀾那里瞄。她可不是俞清那樣未經世事的半大孩子,信了他姐臉紅是因為悶熱的話。
但是俞宛如哪里好意思實話跟她說?只搖著頭,小聲道:“沒什么事?!?br/>
剛才蕭安瀾突然親她一口,她一時驚呆了,等安媽媽回來,才覺得羞臊,連眼睛都不好意思往蕭安瀾那里看。
但她心里又不由得在嘀咕,這蕭少爺頭幾次見面的時候,都還斯文有禮、循規蹈矩,怎么這兩次突然就開始動手動腳了?
蕭安瀾回味完,看著沙發對面的兩人。一個紅著臉不敢看他,一個則警惕地盯著他。他清清嗓子,把自己面前那一瓶罐頭往安媽媽那里推,“安媽媽也常常這罐頭,味道還不錯。”
安媽媽搖搖頭,說:“多謝蕭少爺好意,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太太該回來了,小姐,要不我們回去吧?”
俞宛如現在在這里坐立不安,聽她說回去,立刻就點頭,“好?!?br/>
襄安瀾也知道今天是沒法多留她了,不過他也算得償所愿,便爽快地讓人備車,他送俞宛如和安媽媽下樓,交代司機將兩人送到家,又對于宛如道:“宛如,別忘了吃飯的事。”
俞宛如輕輕點頭,眼神閃躲,仍然不敢和他對視,“好,我回去問問爹娘?!?br/>
蕭安瀾強忍著再去啃她一口的沖動,揮揮手與她道別。
目送車子離開,他哼著歌兒走進飯店,回到辦公室就叫秘書起草與啟安公司的供貨合同。
今天多虧了那兩瓶罐頭,沖著這個,他也得和這家公司合作。
回到俞家,俞太太果然已經回來了。
俞宛如跟她說了蕭太太請她去家里吃飯的事。
俞太太想了想,說:“這事等你爹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br/>
俞宛如點點頭,她一直念著蕭安瀾早上送來的那幾本書,因此,又和俞太太說了幾句話,就回了房。
安媽媽則留下來,把今日的事說了一遍,又把方才自己回去時,撞見俞宛如的異樣也說了。
俞太太聽后沉默了一會兒,說:“畢竟是和蕭家那樣的人家結親,他們新派的作風與我們不一樣,真撞上了,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底還要看宛如自己的意思,她要是不愿意,我們肯定要護著她。她心里若是愿意的,小年輕兩個你情我愿,只要不過了頭,那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不必多說什么?!?br/>
安媽媽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br/>
俞太太又說:“不過,以后他們兩個再出門,還得勞煩你看著。說句不吉利的話,他們還沒成親,就不算塵埃落定。我們也要防著些意外,想著最差的情況,若他們兩個最終結不了親,也不能讓宛如吃了虧?!?br/>
安媽媽堅定道:“太太放心,我一定護好小姐?!?br/>
俞太太笑道:“也不必草木皆兵,你做事,我是放心的?!?br/>
等到下午俞老爺回來,俞太太和他商量了一番,都同意讓俞宛如去蕭家拜訪一趟。
俞太太派了個長工去萬昌飯店給蕭安瀾帶話,問他明天中午家里是否方便,一面又把俞宛從房中挖出來,要帶她去街上置辦新的行頭。
俞宛如抱著書不愿意放開:“娘,我那不是有一套新做的衣裳嗎?那就夠了呀?!?br/>
俞太太道:“你這可是第一次上蕭家,不鄭重些怎么行?那衣服雖然是新做的,但到底不夠正式。乖乖聽話,跟我去成衣鋪里走一趟。等明天安瀾來接你,咱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給他看?!?br/>
一說蕭安瀾,俞宛如臉上便有些熱,不自在地轉開眼,“為什么要打扮給他看?”
俞太太笑著說:“不給他看給誰看?難道還給我這老太婆看?快把書放下,咱們走吧。”
俞宛如不情不愿的,不過到底還是跟她出了門。
俞太太在成衣鋪里選了半天,叫俞宛如試了足有十來套衣服,才最終定下兩套,叫人改得合身些,約定了明天一大早來拿。
之后,又去了專賣女性胭脂頭油的雜貨鋪。
此前俞宛如的妝臺上只有一盒雪花膏,眼下她然要上門做客,而且馬上要成親,就是個大人了,應該要開始裝扮裝扮。
俞太太選了花露水、桂花頭油、西洋來的唇膏和珍珠粉等等,林林總總,花了十來個大洋。
俞宛如頭一次知道,這些東西原來這樣昂貴。
俞太太聽到她的感嘆,笑著說道:“這還是摻了些咱們自己的牌子買的,若都買了西洋來的貨,恐怕二十個大洋都還不夠呢。”
俞宛如問道:“西洋來的比較好用嗎?”
俞太太搖搖頭:“有些是好,大部分差不多。不過,現在的人都愛點面子,覺得外頭來的就是好的,就算是一樣的東西,西洋的價格貴些,大家也還是愿意去買。”
俞宛如便沉默著沒說話。
另一頭,蕭安瀾得了俞家的回復,立刻就派人回家去告知蕭太太,好讓她提前做準備。
第二日一早,他就來俞家接俞宛如。
此時俞宛如還在房里,被她娘和安媽媽壓著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