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默著吃完剩下的菜肴。
黎墨夕心神不寧之際,碗里突然多了幾塊腌肉,他一抬眼,發現肖無灼已將空碗放下,筷子整齊的擺在上頭。
“那我先去找穆洵他們了。”黎墨夕朝對方說。
來清河三天,肖無灼兩天都被叫去楚瑟那頭聽潭云的講稿,實際也沒什么和弟子們相處到。
兩人分頭之后,他便一路閑逛到大街上。
天色早已全黑,街上卻是亮眼,所有鋪子張燈結彩,迎接花火節的到來,四處皆是游客擁擠,滿布喧騰歡鬧,一鋪比一鋪熱鬧。
小娃娃們在街上奔跑嬉戲,黎墨夕不時瞥見他們手上的糖串及糖葫蘆,皆是出自于昨天他買的那鋪,有群小娃甚至在街磚上畫格子,玩數跳游戲,遠處則是百姓聚集圍觀,已然準備施放煙花。
黎墨夕含著笑,一邊尋找穆洵一伙人的身影。
在他越過河畔一整排柳樹后,便見到顧子深等人在前頭不遠。
當他踏著河磚準備靠近之際,驀地一陣呼救聲傳入耳里。
黎墨夕順著聲音回頭,就見橋上一位中年婦人心急大吼。
他連忙掉頭奔去婦人身邊,只見對方神色驚駭,手指亂糟糟的往河中比劃,黎墨夕低頭看去,河里果然有個小孩,隨著流動的河水載浮載沉,不斷揮舞著雙手掙扎。
這河雖深,可其實水流并不湍急,橋上已聚集好幾個民眾,大伙兒一片慌張叫喊,黎墨夕見狀便直接翻過欄桿往下一躍,游至孩童身側將人抱起,讓他伏在自己胸前。
顧子深一行人也神色慌張的從遠處沖至橋面上,方才穆洵在另一頭也看見黎墨夕了,只見對方似乎要過來,卻又在中途忽地往回走,而后救命聲便傳至他們那頭,怎知人奔來時人已躍入河中。
橋面下。
黎墨夕一手抱著小孩,一手抓住河道邊突出的大樹枝干,他從小便諳水性,所以并不緊張,只是這河道兩旁的河堤陡峭,幾乎是垂直的,無法爬上去,水又深的不見底,腳下也沒有東西能讓他施力往上躍。
黎墨夕頭發已被河水打濕,整片沾在背后,見顧子深他們在橋上,便大喊道:“你們去找人來!把我們拉上去!”
顧子深急忙轉頭朝裴若城說:“若城你在這兒看著,墨夕諳水性,一時半刻應還撐的住,我與沄瀾去找人。”
語畢便和穆洵雙雙往橋下沖。
水面上,小娃娃趴在黎墨夕身前哭的厲害,似乎被方才落水給嚇著。
時值三月,初春之際雖已不若冬天寒冷,可氣溫也仍是偏低,尤其是太陽落下后河水溫度冰冷,又不斷有風吹過,但著明顯潮意。
兩人泡在里頭一直打哆嗦,黎墨夕覺得這孩子哭成這樣說不定是半冷半嚇的,便又施力將小孩抱的高點,讓他整個上半身趴到自己肩上,盡量讓幼小的身軀離開冷水。
顧子深他們奔到街上,宛如無頭蒼蠅般還沒想到要找誰求救,穆洵則是定睛一看,遠遠的便見肖無灼與幾個大弟子從客棧方向走來。
他拉著顧子深往那方向跑過去,快接近時便大喊:“肖兄,墨夕在前頭落水了,你快……”
話未全落,只見深衣少年單足踏地,身影已躍上天。
肖無灼在橋面上落下,身旁仍是一群著急的百姓,他低頭見人浮在水面,便快速瞄了河道兩旁的地勢,沒浪費任何時間隨即飛身而下,躍至近水面處時,高大的身子一偏,重重往陡峭的河堤踏了一步,借力使力,懸至兩人上頭,伸手還住黎墨夕的肩頭將二人帶起。
待三人回到地面后,那小娃卻哭的起不了身,整個人躺在磚頭地板上哇哇大哭,濕透的小臉滿是驚嚇。
而此時楚瑟一行人早已在旁待后,見人上岸后便紛紛圍住關切。
因肖無灼落地之處與方才的橋面有段距離,黎墨夕便道:“楚師兄,你們先帶這孩子去找他的家人,方才橋上那位婦人應是他娘親。”
他開闔的唇瓣泛著蒼白,身軀也因受寒而打顫。
楚瑟應首,沒在意孩子濕透的衣裳,直接將人一把抱起,小小的身子已是冷得渾身發抖。
肖無灼驀地發現黎墨夕下擺上一片血跡,他低下身翻開一看,只見小腿上有道與手掌差不多長的傷口,應是方才泡在水里時被大樹隱在水下的枝干給劃傷。
于是他將黎墨夕一邊胳膊拉過,放至自己肩上,然后又伸手往對方臀下一托,人便安穩的趴至他肩上。
黎墨夕冷的無法直顫,已無法再開口說話,只覺得這趟清河之行著實坎坷,不是睡便是傷。
肖無灼背著人快速步回客棧,直接將他帶到澡堂前。
因為傍晚時刻,澡間里隨時都備有一桶桶燒好的熱水,肖無灼向店小二拿了個椅凳,然后說道:“你待會坐著洗,我上去拿衣服。”
黎墨夕便直接進了澡間,坐在凳上脫衣。
其實他腳上傷口沒嚴重到不能站,只是渾身脫力,因方才在水里,他必須一手抓著樹干撐著兩人重量,另一胳臂抱著的小娃娃又不斷哭鬧掙扎,導致他必須用更大的力氣穩住二人身體。
一刻鐘后黎墨夕才梳洗完畢,用了不少時間清洗傷口,河里淤沙黏著在上頭,需用流水慢慢沖刷干凈。
外頭肖無灼聽見沖水聲停下,便彎起指節敲了敲門,對方隨即將門扇打開一些,接過干凈的衣服。
外頭的吵雜聲極大,人群鼎沸,撇除方才的落水險事,百姓們已恢復過節慶的心情。
黎墨夕步出澡間后,另一人便徑自拉過他的手架至肩膀上。
他急忙道:“我能走的…”
身側那人卻已順著力將他背起。
一階又一階的走過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