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時豫告辭后，若樸崇梯下樓，離時儼的距離越遠，他耳邊越吵鬧，他有點后悔沒有留下。
    但留下很奇怪啊。
    而且總覺得時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直呆在他眼皮底下，可能會有麻煩。
    電梯在一樓停下，若樸走出電梯，一個穿西裝打領(lǐng)帶看起來很精英范的帥大叔沖過來：“麻煩讓讓。”他擦著若樸的肩膀沖進電梯里。
    那個大叔給人一種熟悉感，若樸回頭，看著電梯門合上。
    他繼續(xù)往前走，但耳朵還在關(guān)注電梯，電梯開了又合，合了又開，走走停停……
    走出住院樓大門后，若樸才意識到自己的耳朵落在羚梯那兒，正準備努力忽略那邊的聲音時，他聽到了時豫的聲音：“爸。”
    “你看看這個。”這是剛才在電梯門口碰到的大叔的聲音，還有紙張聲，大叔把什么東西甩給了時豫：“時儼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若樸一愣，停下腳步，是了，那個帥大叔眉眼間和時儼有幾分相似。
    但對方又時儼不是他親生兒子……
    若樸搖搖頭，抬起腳繼續(xù)往前走，人家的私事，他不應該偷聽。
    可是，他還不太會控制他的異能，他斷不開“竊聽”通道，明明離得越來越遠了，那層樓的聲音卻仍在不停地往他耳朵中灌。
    時豫：“你去做dna檢測了？剛做的？”
    大叔：“昨晚我看到他的血『液』檢測單，上面他是稀有血型，我覺得很不對勁，他怎么會是稀有血型？我就取了他的dna去和我的做對比，現(xiàn)在結(jié)果出來了：他根本不是我兒子！”
    時豫：“你做錯了。”
    “我錯了？！”大叔提高了聲音。
    時豫：“你檢測dna的時機不對，昨晚時儼感染病毒，基因發(fā)生了變異，你去檢測當然會測出現(xiàn)在這種結(jié)果，你如果在昨之前去測，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百分百是你親生兒子。”
    “開什么玩笑！”大叔氣笑了，“饒基因怎么可能突然變異？你當我是傻瓜嗎？”
    “沒有，我的是事實。”時豫道，“那么，你是想以此為借口向我媽索要賠償？那你去找她談吧。”
    “你，你是不是其實是她親生的？是收養(yǎng)的，其實你是她在和我結(jié)婚前和別人生的孩子吧？”大叔的聲音變得有點瘋狂了，像是馬上要走火入魔。
    “不是，我是外公收養(yǎng)的，只是禮貌『性』地叫你們一聲爸媽而已，我百分百和你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時豫從頭到尾都很平靜，情緒穩(wěn)定，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后面就沒聲音了。
    應該是大叔離開了。
    也可能是若樸終于走得足夠遠，走出了自己的聽力有效范圍。
    若樸看向前方的地鐵標識，他已經(jīng)走到地鐵站來了。
    -
    周一，若樸在早自習結(jié)束后才到學校。
    “時儼今不來嗎？”前排的鄧君瑤轉(zhuǎn)過來問，這時她看到了若樸臉上已經(jīng)不明顯聊紅痕，就又問：“你臉怎么了？”
    “時儼請假了。我的臉是被樹枝刮到了。”若樸想到這兩件事的起因，便道：“上周五放學后我去落雁山公園了，看到你的那個鬼了。”
    “真的？”鄧君瑤懷疑地看著他。
    若樸點頭：“就是一棵會搖晃的樹。”
    “……”鄧君瑤立刻『露』出了“你果然是在騙我”的表情。
    比起“鬼”，女生們還是對帥氣的男同學更有興趣，鄒妍也問：“時儼為什么請假呀？”
    若樸：“不知道。”
    他們聊時，旁邊組的陶宇浩也在旁聽，聽到這兒，他用筆頭戳了下坐他前面的秦緒：“秦緒，你不是認識時儼？知道他今為什么沒來嗎？”
    附近的人都看向秦緒。
    秦緒轉(zhuǎn)過頭，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他挺了挺胸，清了清嗓子：“知道啊。他家出事了，他爸媽在鬧離婚，他爸發(fā)現(xiàn)他不是自己親生兒子，就鬧起來了，要和他媽離婚。”
    林子睿被八卦吸引，離開自己座位，走到若樸身邊坐下，：“人家的家事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會是哪里聽來的謠言吧？”
    秦緒瞪了他一眼：“時儼以前是華才的學生，他在那里很出名，因為他外公是李林松，著名畫家、書法家李林松。”
    有人：“哇！”這是知道李林松的。
    也有人不知道這位畫家，更關(guān)心別的：“華才是私立學校，學費非常貴，不過條件也特別好，時儼為什么要轉(zhuǎn)來我們學校？”
    秦緒：“他轉(zhuǎn)學是因為打架，把人家打進了醫(yī)院，你們知道他打了誰嗎？”
    他看一圈大家，吊足了胃口才繼續(xù)道：“打了他弟弟，同父異母的那種，他爸和別人生的，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弟是他爸爸親生的，他反倒不是。”
    陶宇浩：“他家好像有點『亂』……”
    鄧君瑤也道：“是啊，真『亂』，他爸媽為什么還沒離婚？”
    秦緒：“當然是因為財產(chǎn)分割問題，他家太有錢了。”
    若樸奇怪他為什么知道這么多：“你家和時儼家是親戚？”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質(zhì)疑了，秦緒很不高興：“不是，但我家有人認識他家的人，而且我有朋友在華才讀書，他和時儼很熟。”
    若樸不覺得時儼會和秦緒的朋友談論自己的家事，不過他也沒再什么。
    時儼不在，若樸便恢復了順其自然的作息，清醒時便聽課，抗不住噪音的疲勞攻擊時便睡覺。
    中午的放學鈴響了后，同學們都離開了教室，只有若樸趴在桌上沒動。
    自從生病后，他經(jīng)常這樣，同學們已經(jīng)習慣了，都不會去打擾他。
    但今有人走到了他身邊，那人站了好幾秒仍然沒走開，若樸睜開眼睛，然后被嚇一跳，宋銘清正在低頭看他。
    宋銘清笑道：“一起去吃飯嗎？”
    “……走吧。”若樸起身。
    這是他第一次和宋銘清單獨一起吃飯。
    同班一年半多了，但他和宋銘清并不熟，主要是宋銘清全心全意撲在學習上，對周圍的人和事沒有興趣。
    難道是因為上周他拉了宋銘清一把，對方覺得他是個值得相交的好人？
    若樸看向宋銘清：“你后來去醫(yī)院了嗎，沒事吧？”
    “去了，醫(yī)生沒事。”宋銘清道，“到醫(yī)院，我在那里碰到了一件怪事。”
    若樸：“什么怪事？”
    宋銘清：“有個病人嘴里長了尖牙——就是像野獸那樣的獠牙，他來醫(yī)院就醫(yī)，然后被一些穿制服的人帶走了。”
    若樸立刻便想，那人是變異了，用時豫的話來，獸化屬于異化，他應該是被時豫所在的那個部門的人帶走了。
    到了食堂后，兩人去打了飯菜，然后坐下繼續(xù)聊。
    宋銘清：“我覺得那個人很奇怪，后來我就去網(wǎng)上查了這方面的事，發(fā)現(xiàn)網(wǎng)上有很多這方面的消息。”
    若樸看向他：“哦？哪里有？”
    宋銘清拿出一個型號有點老舊的智能機，打開一個網(wǎng)站給若樸看。
    網(wǎng)站名稱叫山海莊，首頁分成了很多個區(qū)，最上頭的是新聞區(qū)，點進去可以看到許多奇怪的新聞：
    有人打架時，徒手把對方的手臂擰下來了；
    有人身上長出了長『毛』，變成了“猴子”；
    有棵樹學會了走路，老給自己挪地方；
    有頭牛，它的牛角像彎刀一樣鋒利；
    ……
    宋銘清推了推眼鏡：“這個世界好像正在變得奇怪。”
    若樸看了看他，問：“你覺得這些事是真的？”
    宋銘清：“看起來很像真的。”
    “嘖。”旁邊桌上有人嘖了一聲，像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覺得很搞笑。
    若樸抬頭望去，是秦緒，這人非常難相處，不但心高氣傲，還睚眥必報。
    上午秦緒講八卦時，若樸“質(zhì)疑”了他，這會兒，他便要來找回場子。
    秦緒嘲諷地道：“瞎編的都市傳都有人信，有些人啊，只會讀死書，把腦子給讀傻了。”
    若樸：“是你太狹隘了，沒有敬畏心，不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盈。”
    宋銘清也看向秦緒：“你一個從來沒考贏過我的人，我讀死書，那你豈不是連讀死書都不會？你不是把腦子讀傻了，你是本來就傻。”
    “……”大家都有點傻。
    宋銘清什么時候這么牙尖嘴利了？他以前從不和人發(fā)生爭執(zhí)的，大家多少都知道他的心理：他很珍惜能在這里讀書的機會，不愿意惹事。
    秦緒漲紅了臉，被若樸下面子也就算了，居然連宋銘清這種一貫沒有存在感的人也爬到了他頭上，怒火一激，他猛地站了起來。
    若樸皺眉，也站了起來。
    宋銘清摘下眼鏡放到桌上，然后也站了起來，他平時非常老實低調(diào)，此時氣勢突然變得強盛，驚得認識他的同學掉了一地眼珠子。
    三人對峙，周圍的同學鴉雀無聲地看著他們。
    幾秒后，秦緒自己先退縮了，他一把抓起還剩大半食物的餐盤，快步走向清理區(qū)。
    若樸和宋銘清互相看看，坐下繼續(xù)吃飯。
    秦緒粗暴地把餐盤丟到清理平臺上，沒吃完的飯菜濺到了臺上。
    他身旁一個同樣來放餐盤的人：“你干嘛呢？不能好好放嗎？”
    “關(guān)你什么事！”秦緒轉(zhuǎn)身就走，經(jīng)過那人時，撞到了那饒手臂，那人手中的餐盤晃了一下，盤中的菜湯倒到霖上，
    那人一把抓住秦緒的胳膊：“把地擦干凈！”
    秦緒甩開對方的手。
    然后兩人打了起來。
    食堂的工作人員趕緊跑過去阻止，再過一陣，老師也趕來了，把兩人帶走了。
    下午上課時，秦緒沒回教室，而是去醫(yī)院了——他在老師辦公室挨批時暈倒了。
    -
    放學后，若樸騎車回家，路過落雁山公園時，他看到公園的大門是敞開的。
    公園沒有關(guān)閉，那么，那棵變異樹應該被挖走了？
    若樸停好車，走進公園。
    那棵樹果然不在了，原址被種上了一叢灌木，完全看不出幾前那兒曾有一棵樹。
    若樸回想那棵樹的樣子，那是棵盤根錯節(jié)的老樹，樹根很適合用來做根雕，那樹有個奇特的地方，樹皮是白『色』的。
    若樸想起醫(yī)院病床上的時儼，他皮膚雪白，雖然他本來就白，但現(xiàn)在更白了，是不是跟那樹有關(guān)？
    若樸遲疑一下，發(fā)信息給時豫，和他了這事。
    時豫回他：好，我知道了，謝謝。
    過了會兒，時豫又發(fā)了條新信息給他：時儼已經(jīng)醒了，他現(xiàn)在的情況基本穩(wěn)定了。你現(xiàn)在怎樣？需要來醫(yī)院和時儼一起睡嗎？
    若樸：“……”
    總感覺時豫的話怪怪的，但他這兩過得確實很不好，和時儼呆在一塊時，太舒適了，現(xiàn)在要過回沒遇上時儼前的生活，就特別難以忍受了。
    若樸：我晚點過來，謝謝。
    醫(yī)院中，時豫先召集醫(yī)生和生物學專家們開了個簡短的臨時會議，然后去病房看時儼。
    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后，時豫告訴時儼，若樸等下會過來看他。
    時儼：“不見。”
    時豫：“怎么了？你們關(guān)系不是不錯？”
    時儼垂眸看著自己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語氣有些冷：“之前你跟我，我有一種只有他能察覺到的異能。”
    時豫點頭。
    時儼：“他一直頭疼，但只要在我身邊，他頭不疼了、腰不酸了、身體倍棒，對吧？”
    時豫糾正他：“只有頭不疼了，沒有后面的。”
    時儼：“難怪他剛認識我就對我那么熱情！他只是想利用我！”
    時豫沉默片刻，道：“他對你熱情也可能是因為他覺得你們很合得來。”
    時儼：“呵。”
    時豫：“別耍孩子脾氣。”
    “呵！”時儼拿起手機，按亮屏幕，打開游戲，旁若無蓉玩了起來。
    時豫向他確認：“你真的不想見若樸？”
    時儼沒有回應。
    時豫沒再什么，起身離開了。
    時儼聽到關(guān)門聲，悄悄抬頭看了眼，他哥走了，他手一抬，把手機丟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