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一天上工,古北星很是想給二白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可是越著急,越是篩不了多少。沙子從鐵鍬上扔出去又從篩子上滑了下來,細沙子卻是沒有篩下去多少,只好用那鐵鍬把滑落下來的沙子再在篩子上篩一遍。這樣一來,效果倒是不錯,只是費了事,也費了時間,還把古北星折騰出一頭的汗來,他也只是抬起膀子來用襯衫袖子擦一擦要滑落到眼睛里的汗水……
“哎呀,我的大學生!”想要看一看古北星的二羊出來,看見他這樣的架勢,不禁大叫起來,“沙子可不是這樣篩的!”
“大學生?我什么時候成了大學生了?”古北星心里有些不樂意了,想著,“難道在這里大學生就是窩囊的別稱嗎?”
二羊把古北星支篩子的粗椽往后搬了搬,使篩子的坡度小一些,然后從他手中拿過鐵鍬在沙堆上鏟了一鍬沙子,用力的向著篩子撒去。神了,那細沙漏到了篩下,大的石頭小的石子都從篩子上滾落下來。
“篩沙子的時候,篩子不要太立,要不然沙子還沒漏下去就有滾下來了。也不要太斜,太斜了,沙子又下不來。篩的時候,要先鋤沙堆上面的干沙子……”二羊完全是一副老師傅的樣子,古北星卻是聽得眼發瓷,“干沙子好篩,濕沙子有水粘在一起,不好篩。篩的時候,要盡力的在篩子上往開了撒,不要堆在一起,這樣篩不下。還有就是篩子底下的沙落多了,就要把它鋤到一邊,這樣就不占篩子的地方了。”二羊一邊說,一邊把篩子底下的一大堆沙落鋤到一邊。古北星的臉不由得更紅了。
古北星照著二羊的方法去做,果然快了許多,看來這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學問。二羊看他摸著了門道,就又回去做他的事情去了。古北星卻是有些兒興奮,一鍬接著一鍬地撒出去,全然不顧自己滿頭的大汗成行的往下流。
“啪!”正干在勁頭上的古北星忽然被人在背上拍了一巴掌。翻頭一看,二羊又跑出來了,看來他的活干的很是清閑。
“大學生啊,活可不是這樣干的?!倍蛞桓眰鞯乐v經過來人的架勢,古北星也趁機倚在鐵鍬上歇息,口中有些噓噓喘氣。
“干活要穩,不快不慢,就像你現在這樣子的干活,明天還想不想出來再干活了。要干的活很多,干完這樣,還有別的。不是說,你干完了就會讓你歇著。你這樣猛干,一會兒又讓你干別的事情,你還有力氣嗎?咱們當小工的就是熬日頭,慢慢地熬,按天記工,干一天是一天。再說了,你這樣賣命,讓二白還以為我們在偷懶呢?”二羊的一席話,讓古北星很是茅塞頓開,原來當小工還有這么多的門道呢!和他在外面打工比起來又是另一番天地。聽二羊如此說,古北星也只有訕訕的賠笑了。
“來,歇歇?!倍蚶疟毙亲陂T口的石頭上,掏出一包煙來,“來、抽顆煙。”
看見二羊給他遞來一顆煙,古北星擺擺手告訴他自己不吃煙。屁股下的石塊傳來陣陣涼意,剛才是在是干得有些猛了,現在坐下一陣眩暈?!安?,不是身體出什么毛病了吧?”古北星在心里一陣粗口咒罵。
大門洞里二羊拌的一大堆灰已經用水洇上了,不時的往出冒個灰泡,仿佛是在看古北星的笑話。
“北星,你先和二羊把灰和起。一會兒,二羊鋤灰,你搬地磚,完了你再篩沙。”聽到二白地吩咐,北星和二羊立馬忙了起來。
“叫和灰,說明就是要用了,快點兒!”二羊催促道,手下卻是一點兒也不含糊,麻利之極。翻灰、和灰、添水……古北星還真有點兒跟不上趟。
“二羊,上灰?!庇盟焦芷匠龅孛嬷蟮亩缀汪斊介_始了工作,“北星,搬磚?!?/p>
一聲令下,四個人都動了起來,二白鋪地板,魯平貼廚房的瓷磚。貼瓷磚用的灰和鋪地板磚的不一樣,不過還好,用量不大,二羊早就就和好了貼瓷磚灰,并把洇在水桶中的瓷磚撈出來放在一邊。貼瓷磚是一個細致活,準備的東西好一陣兒用不完。二白所鋪的地板磚卻是用量極大,40×40厘米的乳白色大地磚,一下就用兩三大鍬灰,古北星搬了幾塊地磚放在二白叔觸可及的地方,便幫二羊鋤灰。間歇間就和二羊、二白叔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有時候魯平也不甘寂寞地在里間廚房里抓住話頭侃上幾句……
古北星發現,大伙每一個人都是那么健談,或拉家常,或開玩笑,或討論干活中的成敗,失誤……一邊干活一邊聊天,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也不排斥新來的古北星,其樂融融,活就在大家不知覺中干了,時間也在不知覺中過去了。
在聊天中,古北星已了解到了大家的大致情況。
二白叔:小包工頭,有兄弟三人,都是泥瓦工出身,一起承攬戶家的蓋房、起院、鋪地、貼瓷磚等泥匠的營生。兄弟三人各有分工,三兄弟三白主管跑外聯系業務,大哥秀白主管蓋房起院,二白主管鋪地、貼瓷磚等善后工作,可以說,蓋房在木匠進家之前的工作他們都可以包攬了。聽說在城中,秀白正在給一戶人家蓋著一棟小二樓,這邊活干完了,結束就遷向那里了。
魯平:在二白這個姐夫的手下已干了好多年,也是從打小工開始,現在已熬成了“二把刀”,每天賺30元塊呢?
二羊:竟然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完全不是外表上看到的樣子。家里還有一個大哥,也是在打小工。聽二白他們的語氣,二羊打小工竟然是在幫他大哥攢錢娶媳婦兒。二白讓二羊好好干,爭取也熬個大匠人,娶個好媳婦。當二白在說這些的時候,二羊都會憨憨的笑,古北星這時才發現二羊原來還只是一個孩子。其實他已經可以在人手實在緊缺的時候,動手干一干“二把刀”的營生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房東來了,提了兩個暖壺,給他們每人發了一盒煙,還說了一大堆致歉的話,說是今天有事耽誤了,應該早就就要送來的。大家都沒覺什么,房東早來遲來都沒有什么關系,大家關心的是房東在犒工的時候,會上幾個菜,會有幾盆肉……只是一上午沒有水喝,古北星早已在水管上灌了一肚子冷水了,汗出得厲害,也渴得厲害,二羊也沒少喝,連魯平都喝了幾口,當然對房東的背后壞話也沒少說。
回家的路上,二白問古北星:“大學生,怎么樣啊?”
連二白叔都這樣叫古北星了,看來他這個稱呼在這個圈里是改變不了了:“還行!”古北星的確沒覺得什么,比起在省城打工的緊張、勞累來,這里并不算什么。
“還行?那就好,一開始可能有些累點兒,過幾天,習慣了就好了?!贝蠹绎L馳電掣般的奔馳在回家的路上,話也少多了。
等回到家中,首先在院中太陽下濺(曬)的水盆里大洗一頓,然后躺在床上的古北星才覺得腰酸腿困,一上午雖說沒怎么干活,可也沒怎么歇著。雖然聽了二羊的小工論,他有些收斂,可手下還是沒慢多少,他怕被二白說三道四,他的尊嚴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古北星扭扭腰,蹬蹬腿,覺得還是需要一個適應期。小姨的飯早就準備好了,古北星胡亂撥拉了幾碗,也沒吃出個好賴來,就去睡去了,當然也沒有忘了吩咐讓小姨到時間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