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出了何事?”守在獄火旁的魔獸見魔尊神色不對,小心翼翼問。</br> “元啟發(fā)現(xiàn)了我留在鴻奕體內(nèi)的魔氣。”魔尊臉色冷沉。</br> “那不是您三分之一的魔力嗎?”魔獸驚道:“魔尊,您本就被仙網(wǎng)所傷,若是再失了鴻奕體內(nèi)的魔氣,怕是魔力只能勉強維持在半神之上。”</br> 魔尊看向魔獸:“怎么,你怕我護不了你們不成?”</br> “屬下不敢!”魔獸打了個寒戰(zhàn),連忙回。</br> “哼。”</br> 魔尊眉頭緊皺,朝弒神花的方向望去。見它望向弒神花,一旁的魔獸默默移開了眼。</br> “魔尊,您可是要……?”</br> 那魔獸才剛出聲,魔尊冷冷朝他瞥來,他駭?shù)玫拖铝祟^,不敢再問。</br> 魔尊從獄火中而起,朝弒神花的方向飛去。</br> 弒神花在九幽煉獄大門之處,盤根錯節(jié),密密麻麻,這魔物能吞噬神以下一切生靈,一般的上神對上成群的弒神花,也是個被活吞的下場。</br> 它是上古神界和三界里最可怕的生物,沒有人知道它是從何時開始被囚禁在這九幽煉獄里。</br> 魔尊停在弒神花前,沉睡的弒神花聞到它的氣息,花枝微顫,看上去十分愉悅,巨大的花瓣在它身上流連忘返。魔尊卻唇角緊抿,似是十分不耐弒神花的靠近。</br> 盤根錯節(jié)的弒神花緩緩分開,為魔尊讓出了一條道路。弒神花身后,浩瀚的魔氣深不見底,讓人生出戰(zhàn)栗之心。魔尊望向那片魔氣,藏起眼底的忌憚,走了進去。m.</br> 在弒神花海中那深不可測的魔氣出現(xiàn)時,不遠(yuǎn)處的魔獸們臣服在地,眼都不敢抬。</br> 直到魔尊消失在弒神花海深處,他們才抬起頭,饒有深意地互望了一眼。</br> 九幽煉獄里關(guān)押著上古神界和下三界這幾十萬年來最窮兇極惡的魔獸,其中許多上古魔獸的實力都在上神之上。七萬多年前那場神魔之獸大戰(zhàn),便是九幽煉獄里的魔獸逃出煉獄,在三界惹出的禍?zhǔn)隆?lt;/br> 它們會臣服于魔尊,并不是因為它是九幽煉獄里魔力最可怕的人,而是因為,它是被弒神花海中的那位選擇的人。</br> 否則,憑它剛?cè)刖庞臒挭z時的道行,百年前就被煉獄里的魔獸撕碎了。</br> 弒神花海深處并不像魔獸們想得那樣森冷可怖,這里飄蕩著紅色的花海,花海上一方白玉石椅安靜而立。</br> 石椅上,半躺著一個人。</br> 他白衣赤足,黑發(fā)及腰,容顏并非絕麗,卻是很讓人舒服的長相。</br> 明明是這樣一個溫和無害的人,魔尊卻只敢立在花海之外,在那人睜眼的一瞬,半跪臣服于地。</br> “見過尊上。”</br> 那人望向魔尊,眼底帶著一抹懶意。</br> “我說過,我沒有神位,沒有尊號,不用尊稱,直呼吾名便是。”</br> “是,玄一君上。”</br> 魔尊仍是不敢抬眼,低聲應(yīng)是。它不知道玄一是誰,只知道他擁有無窮無盡的魔力,他是這弒神花海的主人,卻對九幽煉獄里的魔獸毫不放在心上。</br> 每一個被關(guān)進九幽煉獄的魔獸都知道弒神花海有主,但沒有人知道玄一到底是誰,自己是這七萬年來,唯一被玄一選擇的人。</br> “青漓,你來見我,何事?”玄一微微垂眼,看向半跪的女子,懶懶開口。</br> 魔尊這才抬頭,赫然便是百年前被上古貶入九幽煉獄的狐族青漓。</br> 她望向玄一,低聲回:“君上,我本想借鴻奕之手挑起仙妖之戰(zhàn),哪知關(guān)鍵時刻鴻奕恢復(fù)意識,害我被仙族上仙所傷,如今我殘留在鴻奕體內(nèi)的魔氣也被大澤山的古晉察覺……”</br> “哦?”玄一萬年不變的臉上露出一抹深意,“元啟覺醒了。”</br> 若非混沌之力覺醒,又豈能看出藏在鴻奕體內(nèi)的魔身。</br> 聽他此言,青漓心底一驚。她從未告訴過玄一古晉的身份,玄一不出九幽煉獄,竟也能知道古晉是誰。</br> “是,元啟在大澤山覺醒,已晉為上神。”</br> “你來見我,是怕你留在鴻奕體內(nèi)的魔力被元啟所毀后魔力大損,無法統(tǒng)御外面那些兇獸?”</br> “是。”青漓低頭,“大事未成,我心有不甘。”</br> 玄一眼底未起波瀾,只淡淡道:“你已經(jīng)用你的妖靈換了一身魔力,你還能給我什么?”</br> 即便知道眼前之人最是淡漠,青漓仍忍不住心底發(fā)寒,她望向玄一:“君上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九幽煉獄,難道就不想出去嗎?您的魔力曠古爍今,只要您愿意出去,別說三界,就是上古神界也……”</br> 她話還未完,玄一已經(jīng)朝她望來,輕輕一眼,猶如脧巡死人。</br> “我是走是留,愿去何處,還輪不到你來做主。”</br> 青漓猛地噤聲,不敢再言。她垂下頭,言語錚錚:“君上,我一定會讓仙妖大亂,讓魔族立于三界,請您再幫我最后一次。”</br> “是嗎?讓魔族立于三界?”玄一仍是懶洋洋的模樣,但他擺擺手,“時候未到,你走吧。”</br> “君上,如今元啟已經(jīng)恢復(fù)了混沌之力,若我不能戰(zhàn)勝他,那……”</br> 玄一嘴角勾了勾:“世上最無用的就是武力,你既然能夠以一己之力讓白玦護下的三界亂成這樣,再亂幾分又有何難?想讓我?guī)湍悖妥屛铱纯茨愕谋臼隆?lt;/br> 他閉上眼,不再說話。青漓見他不肯相助,亦不敢露出半點憤恨,悄然起身退出了花海。</br> 直到走出弒神花海,她后背仍是一片冰冷。就算是百年前面對上古之時,她也沒有過這般不安。</br> 可這個玄一,青漓每次見他都會有一種感覺——恐懼,無法言喻的恐懼。</br> 玄一和上古天啟不同,那些神雖然漠視下界,但眼底仍有慈悲。</br> 這個人的眼底永遠(yuǎn)只有冷然,對他而言,這世上任何生靈和一山一水般沒有區(qū)別,都是死物。</br> 她百年前剛?cè)刖庞臒挭z,恰巧撞上一群魔獸不小心沖撞了弒神花,也不知為什么,數(shù)萬年不出花海的玄一竟然在那一日出現(xiàn)了,弒神花外十里之內(nèi)的魔獸全部死在他手里。</br> 彈指間,所有生靈灰飛煙滅,即使是殺人的時候,他眼底也只有漠然。</br> 青漓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里,只知道他在所有魔獸被關(guān)進來之前,就在這九幽煉獄里,他是煉獄的王,最強大可怕的魔。</br> 玄一明明有沖破九幽煉獄的實力,卻愿意千年萬年的留在這片花海之后,他眼睜睜看著魔族茍延殘喘,被三界所欺,卻無動于衷。</br> 她不甘被囚禁在這里,一心復(fù)仇,獨身闖入弒神花海,剩著最后一口氣跪到玄一面前,說出她的仇恨和不甘,以身相祭,甘愿死后靈魂為弒神花所食,才換來了一身上神魔力。</br> 此后百年,她仗著玄一賜予的魔力打敗煉獄里的所有魔獸,允諾帶領(lǐng)他們闖出囚籠,重新立于三界,這才獨霸了九幽煉獄。</br> 這是她第三次見玄一,和過往百年一樣,他仍對世間所有的一切漠不關(guān)心。</br> 青漓腳步頓住,眉頭皺起,想起剛剛玄一的表情。</br> 不對,在聽到古晉覺醒的時候,他分明有所意動。青漓心底生出疑惑,玄一會在意元啟,那他和上古神界的那些真神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br> 上古神界,摘星閣。</br> 正和上古弈棋的炙陽眉間微動,他望向了紫月山的方向,有些晃神。</br> 自白玦回來后,上古像變了個人,每日又話嘮又八卦,她瞅了瞅炙陽望向的方向:“怎么了?”</br> 炙陽搖頭:“無事。”</br> 上古卻不是這么好糊弄的,她挑了挑眉:“瞧你這副樣子,難道是想起了那個人?”</br> 見炙陽不語,上古摸了摸下巴,頗為好奇:“聽說我小的時候他還抱過我,炙陽,他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上古笑瞇瞇搖搖頭,“不對,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真神?”</br> 世人只知上古神界有四位真神與天同壽,除了他們四人,無人知道這世上還有第五位真神。</br> 玄一,二十萬年前和炙陽同一日誕生于乾坤臺,世上的魔力之祖。</br> 但他雖是真神,卻天生一副石心,對萬物生靈毫無慈悲,自他之手誕生的魔物成了上古神界和三界禍亂的源泉,祖神尚未踏碎虛空而去前,終不能忍受他對萬物的漠視,亦不忍心將世上唯一擁有魔力的真神毀滅,便創(chuàng)造了九幽煉獄,將他禁于此處,交由天啟看守。</br> 如今算算,他被禁在九幽煉獄里,也有十幾萬年了。</br> “他確實抱過你,那時候你才幾歲。”炙陽不為所動,即便上古旁敲側(cè)擊,也不愿提起玄一之事。</br> “炙陽,你說他到底在想什么,父神已經(jīng)化為虛無了,九幽煉獄明明困不住他,為什么他寧愿十幾萬年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煉獄里,也不肯再回神界?”</br> 炙陽執(zhí)棋的手頓住,萬年無波的眼底拂過一抹復(fù)雜的情緒。</br> 棋子落在白玉棋盤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但上古始終沒有等到炙陽的回答。</br> 與此同時,天宮風(fēng)靈宮鎖仙塔里,長闕看著鴻奕頸間的魔氣,驚訝萬分。</br> “殿下,那屠戮大澤山的……”他頓了頓,看了看元啟的臉色才道:“究竟是鴻奕,還是他體內(nèi)的魔氣?”</br> 元啟聲音冷沉:“有何區(qū)別,無論是他,還是他體內(nèi)的魔氣,大澤山總歸是毀在他手里。”</br> 長闕一時語滯,不敢再提大澤山:“既然殿下您知道鴻奕當(dāng)日所為另有內(nèi)情,為何不等查明真相了再處罰他,反而會答應(yīng)御風(fēng)上仙三日后在青龍臺以九天玄雷懲處鴻奕?”</br> 元啟看向鴻奕頸間的魔氣,眼底微沉。</br> “這魔氣十分詭異,我封印初解,不過強行將神力提升至上神之位,尚不能把這魔氣從鴻奕身上驅(qū)除。魔氣留在鴻奕身上始終是個禍害,九天玄雷乃天地法則所衍,是魔氣最大的克星。”</br> 長闕頓時明了:“殿下,您是想用九天玄雷在眾目睽睽之下逼出鴻奕體內(nèi)的魔氣,那便能證明大澤山之難和魔族有關(guān),以此來說服御風(fēng)上仙他們暫緩殺死鴻奕,去尋找真正的真相。”</br> 元啟點頭:“在所有真相解開之前,鴻奕不能死。”</br> 元啟和長闕從風(fēng)靈宮而回時,已是破曉。</br> 兩人一路慢行,過往的仙娥們瞧見元啟,遠(yuǎn)遠(yuǎn)便一副臉紅心跳小鹿亂撞的模樣,都是伺候慣了上仙的老人了,這見了傳說中的神君,連眼都挪不開。</br> 元啟恍若未聞,一路朝景陽宮而去,未近殿門,他已停住了腳步。</br> 長闕瞧見他臉色有異,循著他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了景陽宮前端著一方錦盒的阿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