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站在門口，惡狠狠地吐了口氣。</br> 這都什么事兒啊！</br> 還偏偏讓他給碰上了！</br> 本來想好的，把糧食往地上一扔，這事誰也不知道是他干的。</br> 既沒危險，又能幫襯這兩個老人一把。</br> 可誰知這老兩口都開始商量吃斷頭飯了…...</br> 確認牛棚周圍都沒人，顧北敲了下門，接著不等老兩口反應就直接推開。</br> 進來后把麻袋往地上一放，背著身子把門給栓上了。</br>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經演練了千百次，熟練的把屋內兩個人都給驚住了。</br> 周濤反應過來后，借著燭光看清了眼前人高馬大的顧北，細細的辨認了下：m.</br> “顧北顧知青？”</br> 這張臉，就連見識過各色美人的周濤也不由得暗贊。</br> 平時放牛路過，也聽了幾嘴別人夸顧北長相好的話，這種長相，確實當得起那些夸贊的話。</br> 張清也緊張的看向顧北，畢竟如果顧北剛才在門口都聽見了，到上面舉報他們兩個試圖自殺逃避懲罰的話，怕是死也死的不安穩……雖說已經存了死志，但多年謹小慎微留下的后遺癥還是不輕。</br> “緊張什么？”</br> 顧北放下麻袋和背簍，撣了撣身上的灰，一點也不見外的坐上了屋內唯一一個凳子上（其實是一個平整的木樁）。</br> 見兩個老人如驚弓之鳥般的看著自己，他咳了聲，摸了摸鼻子，“剛剛在門外，我都聽見了。”</br> 周濤拍拍張清握緊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br> 他盯著顧北，眼神頓時冷凝如刀，仿佛隨時都能化成刀把眼前的人給戳死。</br> 這樣的氣場，換個人怕是都不敢對他對視。</br> 顧北樂了，就憑這氣場，這老頭的以前怕是沒那么簡單。</br> 一個老中醫能有這般殺伐果斷的眼神與氣場？糊弄誰呢。</br> 見顧北面不改色的看著他，周濤眼中訝異一閃而過，接著平靜的開口：</br> “你想怎么樣？相信顧知青今天來這兒說這么一番話，怕不是為了落井下石、舉報我們的。”</br> 顧北笑了聲：“你說的對。”</br> “那你是？”</br> 顧北擺了下手，“也沒什么，就是今天晚上吃完飯閑溜達。正好老頭你這塊兒的牛棚離我那茅屋近，剛才黑燈瞎火的，就見你倆門口放著個麻袋。正好我這人心地善良，順手就給你們提進來了。”</br> 周濤掃了眼地上的麻袋，對顧北的話沒有表示相信，也沒有說不相信，只是平靜的看著顧北。</br> 顧北站起身，看著對面的一對老夫妻。</br> 老人身材消瘦，洗的褪色而又寬松的秋衣松松垮垮的貼在身上，更顯蕭索。</br> 老人身后躺著的老婦人滿眼都是擔憂，一雙眼睛牢牢地鎖在老人身上。</br> 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顧北心頭有些發酸。</br> 相信任何人對著這樣的一對老人都狠不下心來戲弄。</br> 本來準備好的一堆話還沒開口就咽進了肚子里，顧北：“至少得活下去。”</br> 周濤看著地上的麻袋，繃緊了下頜，開口的聲音年邁而又威嚴：“你想要什么？”</br> “不管你想要什么恐怕都無法實現了，我們現如今這個樣子，怕是幫不上你什么。”</br> 顧北點頭，“現在幫不上不代表以后也幫不上。更何況，我還沒說要你們做什么不是么？”</br> 周濤閉上了眼，像是在掙扎，接著感受到與妻子緊握的手傳來的溫度，終是嘆了口氣，像是妥協，又或是別的：“你想要我以后為你做什么？”</br> 見老人一副即將面臨叛國一樣緊張的表情，顧北搖了搖頭，輕笑：“為我以后的孩子啟蒙。”</br>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周濤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了下來，接著又有點不可思議的問道：</br> “你知道我是誰？”</br> 顧北歪頭，臉帶疑問：“你們當時來的時候上頭不都說了么，老中醫。”</br> 顧北還真不知道眼前的老人真實身份是什么。</br> 畢竟原身參加了今年剛恢復的高考，之后就一走了之，對于許家村發生的事情就一無所知了。</br> 周濤笑了：“好，我會教導你以后的小孩。”</br> 周濤沒問顧北作為一個高中生，教小孩子綽綽有余為什么還要讓他來？</br> 也沒問現如今高考都取消了，顧北為何還要孩子去讀書。</br> 更沒問門口為什么會有麻袋，而顧北為什么沒打開它卻仿佛篤定里面有糧食？</br> 聰明人之間，有些話不用問，也不需要說的那么明白。</br>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顧北滿意的點了下頭，轉身往外走。</br> 手扶上大門的時候，終究還是開了口：</br> “上面來了消息說：過不了多久，高考就會恢復。高考恢復了，一些人的平反相信也會提上日程。你們難道不想看看以后祖國的發展嗎？不想看看國家是如何為你們平反的嗎？如果想，你們就得好好的，確保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們是準備好了的。”</br> “黑夜確實難熬，但光明來的那一刻，會格外耀眼。”</br> 末尾加了一句：“隨便你們到外面怎么說，反正我又不會承認。”</br> 很多年后別人采訪周濤為什么喜歡黑色，他總是會想起今天夜里，在一個很普通的小村莊，一個少年對他說的話，他會輕笑著回復記者：“因為光會更亮。”</br> 顧北走后，張清臉上還有些不可思議：“你相信他的話嗎？給我們送糧食就為了讓你以后教導他的小孩？”</br> 周濤失笑，卸下剛才面對顧北時的重重防備，仿佛一只蚌打開了自己堅硬的外殼，將自己柔軟的內心展現出來：</br> “連你都能看得出來這糧食是那小子送的，他卻還是要說是在門口撿的。你知道為什么嗎？”</br> 張清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又看不起我是吧，他不就是想明擺著告訴我們他不怕我們出去說嘛。”</br> 更何況他們兩個吃夠了流言蜚語的苦，又怎么會把自己經受的，再施加到無辜之人的身上呢。</br> “不過顧知青這時候說孩子恐怕早了些吧。”</br> 雖然她在床上躺了些日子，但顧北那整天一覺睡到大中午的行事作風，看起來可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br>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她有個女兒，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她女兒嫁給顧北的。</br> 周濤蹲在地上整理麻袋里的東西，聽著妻子的話不禁失笑，開口解釋道：“顧知青跟這個村大隊長的女兒正在談對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