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猴哥身后那一群手下,顧北似笑非笑的挑眉:“你想在這里聽?”</br> 順著顧北的視線,猴哥看了眼身后,低頭笑了聲,片刻后點頭:“跟我來吧。”</br> 一行四人(顧北,鄧盈盈,猴哥還有他的保鏢)走到?jīng)]人的地方,猴哥這才開口:“現(xiàn)在可以說了。”</br> 顧北也沒多矯情,伸出一根手指,直接道:“第一個消息:未來一個月,風聲緊,黑市不要再開了。”</br> 一話落,猴哥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盯著顧北,壓低聲音詢問:“你有內部消息?”</br> 從這兩人的穿著和相貌來看,非富即貴。</br> 若是家里人有什么內部消息,也說得過去。</br> 顧北一看就看出了猴哥的想法,他搖頭:“沒有內部消息,純粹是我聰明,看出來的。”</br> 說完在這人變臉前解釋了一嘴:“今天進城,遇到好幾波巡邏的條子。”</br> 猴哥半瞇起眼睛,不緊不慢的問道:“就憑這一點,你就斷定風聲變緊了?”</br> 顧北輕笑:“也不全是。”</br> “之前我進城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也遇不到一次條子。今天進城短短三個小時,路上就遇到了三波條子。”</br> “他們遇到拿著籃子的大媽,或者穿著一身黑看起來賊眉鼠眼的男人,全都叫住人盤查。”</br> “若是上頭這樣要求,發(fā)下來文件任務,我們一個小縣城,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想來該是哪位領導來視察了,所以縣里才這樣緊張治安。”</br> “縣里領導對于黑市一直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雖然影響不到治安,但有礙市容。具體怎么選擇,你自己定。”</br> 一句句分析,讓猴哥看他的眼神都變了。</br> 他從早上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心里頭不安穩(wěn),這么些年來,他的直覺從未錯過。但就是一直沒找到原因。</br> 此時猴哥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斷,但面上不顯:“你想要什么?”</br> 這也算是間接承認了顧北的消息確實有用。</br> 顧北沒推辭,說出口的話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原價賣我一張自行車票唄。”</br> 他也不讓人家賠本,花了多少錢進的,自己花多少錢買。</br> 自己這個消息如果驗實,對方挽救回來的東西,價值絕對不止五十塊,那是幾十個甚至上百個五十塊。</br> 猴哥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同意的非常干脆:“等一下出去,我讓人給你拿一張。”</br> 不過他心里開始犯嘀咕。</br> 這人媳婦兒一身衣裳好幾十,家里條件肯定不差。</br> 這樣的人,怎么會缺自行車票?</br> 想到顧北一開始說的那句話,他微不可見的握了下拳頭,話中透出一絲緊張:“那你的第二個消息是什么?”</br> 第一個消息已經(jīng)這么重大了。</br> 如果驗證消息屬實,那將會對他和手下兄弟起救命的作用。</br> 由此可想,第二個消息估計也差不到哪里去,或者更重大?</br> 猴哥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br> 可顧北聞言卻輕飄飄的來了句:“哦,第二個消息啊。第二個消息是:我需要一個發(fā)動機和電線。”</br> 猴哥:“……啥?”</br> 他身后的保鏢于識也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顧北。</br> 這是有多大的臉,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br> 就相當于一個陌生人走到你面前,神秘兮兮的告訴你:我告訴你一個消息,我缺一百塊錢。</br> 試問你會給他嗎?</br> 肯定不會吧。</br> 不但不會,反而會覺得這人腦子不正常。</br> 顯然此時的猴哥和他保鏢于識都覺得顧北莫名其妙。</br> 不過鑒于顧北剛剛透露出的第一個消息,兩人并不好當面損顧北。</br> 猴哥默了默,選擇忽略顧北的第二個消息,輕抬下巴,“走吧,我讓人拿一張自行車票來。”</br> 兩人走到外面,猴哥喊來胖子:“你去孫頭那兒拿一張自行車票,就說是我要的。”</br> 等胖子黃燦燦一路小跑,遞來自行車票,猴哥交給顧北。</br> 看到顧北遞來100塊錢時,他還象征性的推辭了一下:“還給什么錢啊,你直接拿著就行了。”</br> 本是一句客氣的話,可顧北卻當真了,聞言當真要收回去。</br> 在顧北把錢放回口袋前,猴哥眼疾手快的接了過來:“我想了想,兄弟你是個有身份的人,讓你白拿東西,簡直就是在侮辱你,兄弟我肯定不能這么干。”</br> 顧北垂下眼眸遮住里面的笑意,他又問了一遍:“你確定不幫我搞一個發(fā)動機和電線嗎?”</br> 猴哥默了默:“真不是兄弟我不想幫你,是我沒這路子啊。”</br> 發(fā)動機和電線,這玩意兒收來也沒人買啊。</br> 發(fā)動機就不說了,電線這玩意兒也就部分城里人才用的到,農村都沒通電呢。</br> 還有,哪有人來黑市買電線的?</br> 顧北也不糾結,跟他打了個招呼就帶鄧盈盈往外走。</br> 黃燦燦剛才一直都站旁邊聽著,邊帶顧北往外走,邊打聽:“兄弟,你要發(fā)動機和電線干什么?”</br> 顧北看了他一眼:“拆著玩。”</br> 聞言黃燦燦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br> 拆著玩?</br> 難道這就是有錢人的愛好嗎?</br> 通過剛剛顧北和猴哥的一番對話,黃燦燦此時已經(jīng)堅信不疑的認為顧北就是猴哥的好朋友了。</br> 沒聽剛剛猴哥的話么,他原先還打算讓這個小兄弟白拿一張自行車票。</br> 一百塊錢的東西,這得是多么鐵的兄弟情啊。</br> 要是自己能夠幫到這位小兄弟,日后他為自己美言幾句,那他不分分鐘就變成猴哥的心腹了?</br> 所以他討好的笑著:“我爹是鋼鐵廠的后勤主任,說不定能幫你弄到東西。”</br> 顧北停住腳步,不可思議的看了眼黃燦燦。</br> 這位背景這么硬,跑來黑市看門?</br> 不過想想也是,看黃燦燦這富態(tài)的體格,一般人家還真養(yǎng)不出來。</br> 他當即改了面色,笑得格外和藹:“咱出去細說。”</br> 黃燦燦樂滋滋的跟人打了招呼,帶著顧北直奔國營飯店:“兄弟,我對你一見如故,今天必須請你吃頓飯。”</br> 路過郵局,黃燦燦讓顧北在這里等一下,“我去跟我爺爺打聲招呼,用不了多久,兄弟你在這里等我一下。”</br> 其實是他身上錢沒帶夠,進去找他爺爺要錢。</br> 說完屁顛屁顛的跑進去。</br> 只見他跑到看電話的那個老大爺面前說著什么,末了又指著自己說了幾句。</br> 鄧盈盈扯了扯顧北的衣服,小聲開口:“剛剛我們在這里打電話,看電話收錢的那個老大爺,是黃燦燦的爺爺。”</br> 顧北也覺得奇妙。</br> 這個世界真小啊。</br> 里頭的黃燦燦指了指顧北:“爺爺你看,這就是我說的那個路子很廣的兄弟。我這次真沒有帶亂七八糟的人去吃飯,你就給我吧。”</br> 黃燦燦已經(jīng)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以前自己每次要錢請客都會被罵。</br> 沒想到這次他爺爺非但沒罵自己,反而一臉孺子可教也的把錢和飯票遞了過來:“不錯,確實有長進。”</br> 想到顧北干的是保密工作,黃爺爺不好直接說出來,就隱晦的透露了句:“這個小伙子是上頭的人,你跟他打好關系,對你沒壞處。”</br> 黃燦燦喜滋滋的點頭。</br> 他爺爺可不簡單,爺爺都說好的人,那肯定錯不了。</br> 兩人到了國營飯店。</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飯點,服務員不咸不淡的看了眼幾人,一句話都沒說。</br> 三人找地方坐下,看著墻上寫著的飯菜,黃燦燦大聲吆喝道:“來一盤糖醋排骨,一個韭菜炒雞蛋,三碗餛飩。”</br> 服務員翻了個白眼:“沒有。”</br> 顧北嘖了一聲,這服務態(tài)度,要是放到二十世紀,肯定會被人投訴。</br> 不過這年頭國營飯店里的服務員、和供銷社的售貨員,全都牛氣哄哄的。</br> “那還有什么?”</br> 服務員哼了一聲,走到后廚看了眼,出來道:“還有牛肉面,一碗兩毛五加二兩的糧票,愛吃不吃。”</br> 顧北:“來三碗。”</br> 他和黃燦燦在飯桌上約好下午去看東西。</br> 吃完后顧北付了錢,讓黃燦燦特別不好意思,白胖白胖的臉都憋紅了。</br> 他回到黑市后,猴哥已經(jīng)讓人打聽過了外面的風聲,聽說黃燦燦最后是和顧北一起走的,把黃燦燦叫來打聽情況:“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嗎?”</br> 黃燦燦摸了摸腦袋,不明所以:“猴哥,你不是他的兄弟嗎?你不知道他是上頭的人?”</br> 居然是上頭的人嗎?</br> 怪不得能知道這個消息。</br> 猴哥低頭笑了笑,讓人看不出內心的想法,他道:“我就是隨便問問,看你知不知道。我兄弟他情況特殊,你就算知道了也別往外講,知道嗎?”</br> 這么一說,黃燦燦那低到感人的智商當即被糊弄過去了,他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我黃燦燦絕不出賣兄弟!”</br> 猴哥欣慰一笑:“你還跟誰說過嗎?”</br> 黃燦燦搖頭:“我是從我爺爺那里聽到的,就跟你說了,其他人都不知道。”</br> 等人走后,猴哥臉色沉了下來:“他爺爺以前是干那個的,他說出來的消息肯定不會有假。通知下去,這個月休市。”</br> 他就知道,能讓媳婦兒穿幾十塊錢一條裙子的男人,不簡單。</br> 沒想到居然是上頭的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