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這得吃多少肉,才能有這么多油啊。”另一個女人嘖嘖出聲,“小北他大姨來了?”</br> 顧北他娘有個姐姐,在供銷社上班,惦記妹妹留下的這個兒子,時不時拿些貴重吃食給老顧家。</br> 顧老太太搖頭,笑得一臉驕傲:“不是。是我大孫子買的肉,專門孝敬我的。”</br> 拜她多年的宣傳所賜,大家都知道老太太口中的大孫子指的是顧北,而不是老顧家的長孫顧東東。</br> 一聽這話,大伙第一反應就是不信。</br> 顧北是誰啊?</br> 那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二流子!</br> 就是條狗從他面前走過,都得被訛點東西。</br> 他不問老太太要錢就不錯了,居然還會買肉孝敬長輩?</br> 但——這老太太嘴邊的油明晃晃的,做不得假,大家懷疑的問出聲:“真是顧北買的肉?”</br> 別是老太太自己掏錢,讓顧北去鎮(zhèn)上買的肉吧。</br> 老太太瞪了眼發(fā)出質疑的那個嬸子,沒好氣道:“老娘我都快六十歲的人了,能給你們扒瞎話嗎?不信的話,去問問老三家的,他家就住老顧家隔壁,問問她今天有沒有聞到肉味,沒有吧。既然老顧家沒做肉,除了我大孫子,還能有誰能給我吃肉?”</br> 確實是這個道理。</br> 顧老太太在村里的風評不好,潑辣、咄咄逼人。</br> 這么多年來,就沒人跟她干仗干贏過。</br> 也不是所有人都打不過她,關鍵是這老娘們不講武德,看自己打不過對方,就往地上一躺,說自己歲數(shù)大,被打出毛病了,必須賠她醫(yī)藥費。</br> 這樣一來,跟她打架就沒人敢下狠手。</br> 但老太太不一樣啊,她敢下死手拽人家頭發(fā)。</br> 兩相對比之下,老太太可不就成了村里的一霸。</br> 要說不打架,跟她吵架吧,這老太太嘴忒毒,就是只母雞,都能被她給罵抑郁。</br> 可以這么說,自從嫁到顧家村,老太太吵遍全村無敵手。</br> 既然老顧家今天沒買肉,那還真就是顧北買的了。</br> 因為沒別人了。</br> 其他人肯定不可能讓她去自家吃飯,更別提是那么精貴的肉了。</br> 這樣一想,大家嘖的一聲,“顧北哪里來的錢?”</br> 該不會是老太太拿顧家的公錢,讓顧北去買的肉吧。</br> 大家心里想什么,老太太看一眼就知道個七七八八,她哼了聲,臉上表情特別驕傲:“當然是鄧知青給的了。</br> 要我說啊,還是這城里人有眼光。</br> 鄧知青一見我家小北,就知道他聰明有本事,以后肯定有大造化。</br> 我家小北也喜歡鄧知青,兩人互相欣賞,就處對象了,而且馬上就領證辦事了。”</br> 關于顧北和鄧盈盈處對象這件事,大家都知道。因此老太太說出口,大家都沒驚訝。</br> 但鄧盈盈覺得顧北聰明?有本事?</br> 這說的是顧北?</br> 好好的一個大姑娘,怎么眼神這么不好使呢!</br> 大家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不過沒人出聲反駁。</br> 這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誰敢說顧北壞話,保準少不了一頓罵。</br> 但偏偏萬事都有例外,總有人喜歡迎難而上。</br> 劉老太太作為曾經的村里一霸,為什么說是曾經呢,因為自從顧老太太嫁到顧家村,這個稱號就不屬于她了。劉老太太撅著嘴,對于顧老太太的話不屑一顧:“還沒結婚就花人家女方的錢,這是上趕著去做上門女婿呢?”</br> 聞言,顧老太太眼神立馬變得冰冷,站起身,指著劉老太太,怒道:“劉秀蘭,你有種再說一次!看老娘不撕爛你的嘴!”</br> 本來劉秀蘭說出口就有點后悔,但顧老太太這么神氣,她頓時不高興了:“再說一次怎么了?</br> 你小孫子什么德行,村里誰不知道?</br> 當初因為打牌被分了出去,誰聽著不笑話他?</br> 也就你眼神差,這樣的孫子,還當成寶。</br> 這要是我孫子這樣,腿不給他打斷。”</br> 說顧北的壞話,還說要打斷顧北的腿,這剛好完美無缺的戳到老太太的逆鱗上。</br> 老太太嗷的一聲沖過去,一巴掌呼在劉秀蘭臉上。</br> “讓你tmd說我大孫子,生兒子沒屁眼的孬娘們,老娘今天不教訓你,你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br> 劉秀蘭臉被打偏到一邊,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懵了。</br> 回過神后當即就要回扇過去。</br> 顧老太太眼疾手快的擋住劉秀蘭的手。</br> 另一只手見縫插針的又呼了過去,“草泥馬得劉秀蘭,老東西就是欠教訓。</br> 老娘二十年前跟你干那一仗,看來還是沒教會你怎么說話。</br> 今天老娘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br> 說著薅住劉秀蘭后頭團的頭發(fā),往地下一拽。</br> 頭發(fā)被拽住,劉秀蘭頓時沒有了戰(zhàn)斗力,只能兩只手抱著老太太的手,“哎吆喂,哎吆喂”疼的直叫喚。</br> 其余人這才回過神,連忙上前拉架。</br> 劉二嬸子作為村支書媳婦,在村里是有地位的女人,被眾人推上前。</br> 她不情不愿的拉住顧老太太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勸架,“顧家嬸子,你這是干什么。</br>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說上手就上手呢。</br> 這讓小輩看到,不笑話咱們啊。</br> 快放開,快放開。”</br> 顧老太太看著地上這個手下敗將,不屑的冷哼:“劉秀蘭這娘們活該!瞎了她的狗眼,居然說我大孫子沒出息,還要打斷我孫子的腿,能的她!”</br> 劉二嬸子連連點頭:“是,是,劉嬸子說話確實不對,嬸子你先松手,咱有什么不滿都能好好的說,犯不著打架。”</br> 其余人連連附和。</br> 顧老太太這才松手,冷眼看向蹲在地上的劉秀蘭:“再讓老娘知道你敗壞我孫子的名聲,老娘揍死你!”</br> 劉秀蘭被吼的一哆嗦。</br> 她蹲在地上,瞅著空隙撒腿就跑。</br> 跑到一個她覺得安全的距離,回頭叉腰,怒吼道:“你給老娘等著,老娘回去叫人,不弄死你個老不死的。”</br> 顧老太太根本就不怕事,冷笑道:“叫啊,死娘們,當老娘家里沒人是嗎?”</br> 劉秀蘭一溜煙的功夫跑沒影了,這老太太小跑的速度,把趕來的顧北和鄧盈盈都看傻眼了。</br> 兩人剛過來,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br> 顧北不明所以的問道:“咋回事啊奶,劉奶奶跑這么快干嘛。”</br> 說著皺了皺眉,他奶嘴上怎么油汪汪的?</br> 拿出手帕想給她擦擦,可被老太太躲了過去。</br> 見到大孫子,顧老太太原本怒氣沖沖的臉,一瞬間就變得特別和藹,她擺擺手,不在乎道:“沒事,那老娘們懶人屎尿多,回家上廁所呢。”</br> 老太太一生干架無數(shù),根本不把劉秀蘭留下的狠話放在眼里。</br> 老太太越看大孫子,越滿意,豎起大拇指說給旁人聽:“大家看,我大孫子這模樣、這高個兒,咱村里哪個小伙比得上?”</br> 這么說大家就不樂意了,誰家沒個兒子啊。</br> 在親娘眼里,自己兒子都有親媽濾鏡。</br> 雖然她們承認,老顧家這個孫子確實長的人模人樣的,但自家兒子也沒差多少,怎么到這老太太嘴里,就仿佛給她孫子提鞋都不配?</br> 但老太太剛干過一架,給大家證明了她的兇殘,大家就沒出聲。</br> 劉二嬸子打圓場,轉移話題問道:“小北啊,你和鄧知青什么時候辦事啊?到時候嬸兒可得去喝一杯喜酒。”</br> 顧北看向鄧盈盈:“明天盈盈打電話回家,商量一下彩禮和嫁妝,之后再定婚期。”</br> 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看來鄧知青是真的要嫁給顧北。</br> 嘖。</br> 想到顧老太太說的話,劉二嬸子看著鄧盈盈,還別說,這兩個人一個俊一個美,還真挺般配的。</br> 劉二嬸子咳了聲,擠眉弄眼,打趣的問道:“鄧知青,小北是不是挺好?”</br> 本來這句話是存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問的。</br> 剛剛老太太說鄧盈盈覺得顧北聰明、有出息,這話她們不信。</br> 但——鄧盈盈想都沒想,點頭:“顧北很好。”</br> 長的好看。</br> 賢惠。</br> 還會做飯。</br> 關鍵是對她好!</br> 劉二嬸子笑容差點沒維持下去。</br> 她努力擠出一抹笑,剛要說話,那邊顧小春找來了,叉腰氣喘吁吁的問:“奶,可算是找著你了。你中午咋不回家吃飯呢。”</br> 這話一出,大家恍然。</br> 看來顧老太太沒說謊,嘴上那油,還真不是在老顧家吃的。</br> 老太太癟嘴,有些話不適合當著外人的面說,她砸吧砸吧嘴,剛要說話,戰(zhàn)敗的劉秀蘭帶著她那四個兒媳,還有四個孫子,特別囂張的走了過來。</br> 顧小春看著來勢洶洶的幾人,扭頭看向她奶,得到肯定的眼神,熟練的撒腿就跑。</br> 要說小春這孩子也可憐。</br> 剛吃完午飯,跑了一整個村子才找到她奶,現(xiàn)在還要跑回家搖人。</br> 想到劉老太太帶的那一大堆人,顧小春跑的又快了點,一路沒停的跑到家門口,嚎了一嗓子:“媽!嫂子!東東哥!西西哥!快拿家伙事,奶又跟人干起來了!”</br> 本來躺在床上午睡的幾人麻溜的爬了起來,拿著家伙就往槐花樹那邊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