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入相府
    晴天驚雷！
    消息如風一般一傳二，二傳十，半盞茶不到的功夫，春香樓上上下下，姑娘、婢子、小廝、婆子等百十來人便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眾人嘩然變色，震驚不已，量誰都沒想到，一時之間，暗地里議論紛紛，膽要嚇破了。
    樓上樓下氛圍不甚相同。
    杜媽媽喜的話都不會說了，但左相面前怕極了失儀，端的矜矜重重，仔細的很。
    她家男人與吏部郎中徐進自是皆在樓中。
    于徐進而言，此時不露臉還待何時？
    他微弓著腰身立在桌旁，滿面盈笑，為人斟酒伺候，說著些合宜之言。
    而宋依依，她的腦子是蒙的。
    小姑娘被眾婢護著上了三樓，杜媽媽親自領路。
    那沿途之上，杜媽媽奉承成什么模樣便不必說了。
    究其原因，不止是因為人一躍飛上枝頭，貧賤少女搖身一變，成了這天下間絕大部分人無法企及的貴人，亦是因為過往相待。
    杜媽媽當然怕這小姑娘記仇，在這最后的機會里，一口一個“我的蝶兒”“我的蝶兒”的叫著，做著最后的彌補，亦不忘邀功。
    “我的蝶兒只管放心，來日定要好好伺候大人，娘親那邊一切都好，媽媽早派人去看過，遞過錢財了”
    這話，實則杜媽媽早在半個月前便與她言過了。
    上了三樓，回了房，她亦是被前后擁著。
    婢子有的為她梳頭，有的為她換衣，有的在杜媽媽的指示下為她收拾著衣物，珠釵金銀首飾，原不是她的，入了相府怕是也再用不上她春香樓的東西，但為了討好，也挑著好的給人帶了去。
    斜對面房中，午時宋依依下樓之前還在譏諷于她，信誓旦旦地言著左相不會帶她走的柳瑤兒此時蜷縮在門口，瑟瑟發抖，哪還敢出門，只時而從門縫朝外張望，心中膽戰不已，生怕撞上宋依依。
    前前后后一炷香的功夫，宋依依徹底知覺回神兒之時已經被送下一樓，上了馬車。
    那馬車非相府預備，是徐進獻上。
    宋依依和傅湛乘坐異車。
    小姑娘恍如猶在夢中，不敢相信，若不是大街上的喧囂，車身輕輕搖晃以及充入耳中的“嘚嘚”馬蹄聲，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呆了良久，宋依依到底是伸出小手掐了自己一下，切身感到了疼，整個人如釋重負，緩緩莞爾露笑。
    她，真的重獲新生了。
    午時二刻出發，宋依依乖乖地坐在那，心里一面很舒坦，一面也不免擔憂，前路茫茫，卻是也不知自己來日會如何？那相府的日子又是如何的？
    一連幾夜未得好好休息，她心中思忖著，不知不覺打起了瞌睡，睡了去。
    再度醒來之后，耳邊已經靜了下來，似是已過鬧市，宋依慢慢掀開車簾朝外張望，瞧之出去，果不其然。
    外頭四下已鮮有人往，越來越靜，似乎是快到了。
    從春香樓到相府行了大半個時辰。
    車停下，開門接她之人是個陌生的面孔，對她很是和善，不難看出身份，是伺候傅湛的小廝。
    宋依依下來朝著前面尋望了后才發現傅湛并未一同回來，想來是直接去了朝中。
    護送她的是徐進。
    那徐大人很是客氣，與她簡單的言了幾語，又與小廝笑言幾句，再接著，人便告辭了。
    府中同小廝一同出來的是兩個婢子，為她拿著東西，個個滿面笑顏，對她自是也都很是恭敬有禮。
    宋依依抬眸瞧著這相府的門臉。
    朱紅大門之上，琉璃瓦頂在十月的暖陽下熠熠生輝，門前白色石獅分立兩側，肅穆莊嚴，守在門口的士兵身穿鎧衣，攜刀帶劍，目不斜視，凜凜生威。
    整個府門除了氣派之余，還有的便是一種讓人生畏的壓迫氣息。
    宋依依微微攥了攥手。
    她沒見過太大的世面，有些膽怯，腳步微頓，目光落到士兵鎧衣胸前的一處類似蓮花的標志上，心微微一驚，想起了夢中傅湛帶著的那些個士兵，暗驚：竟是連這都一模一樣！
    小廝在一旁輕喚，“宋姑娘？”
    宋依依還神，如此小插曲到好似讓她略略好了一些。
    小姑娘朝小廝望去，緩緩一禮。
    小廝笑著，恭敬抬手，請她入府，順帶著直接報了名字。
    “小人姓趙，名全德，是大人的近身隨從，姑娘的住處已為姑娘打掃妥當，姑娘這就隨小的入府吧。”
    宋依依點頭應聲，模樣很是乖巧。
    趙全德眉眼含笑，快走了幾步為其引路。
    宋依依跟在他身旁，進了府門。
    適才那第一眼沒感覺，此時再瞧第二眼，第三眼，宋依依竟是從這小廝的臉上恍惚看出幾分熟悉的感覺來，當下也便問了出來，糯聲道：“我看趙小哥有些眼熟，趙小哥祖籍哪里人？”
    趙全德一聽她這般說，笑容更大了幾分，朗聲笑回道：
    “哎呦，是么姑娘？姑娘是哪里人？小的從小長在京城，出生在傅家，打八歲起就跟著咱們大人了。”
    宋依依應了一聲，也是笑笑，回了話。
    “我家祖籍在江南，后來搬來了京城。”
    但僅此而已也便止了，至于她那位早不要她了的親爹，提不提也沒什么意義，何況是和一個陌生人。
    趙全德笑道：“江南風水好啊！人說江南出美人，瞧了宋姑娘，果然名不虛傳！咱們國公府的梅夫人也是一位江南美人。”
    小廝提及國公府，宋依依起先還滯了一下，后反應過來，明白他說的是鎮國公府。
    宋依依知道鎮國公夫人姓墨。
    那位梅夫人怕應該是傅湛父親鎮國公的一房妾室吧。
    倆人邊走邊聊。
    后續宋依依也便沒什么話了，大部分是小廝在同她介紹這府邸。
    她只是認真的聽。
    相府之中，庭院曲折變幻，風景幽深秀麗，奢華又雅致，是何等氣派自是不必多說。
    不時，倆人便到了地方。
    幾位婢子正立在月洞門口迎接，想來是安排伺候她的。
    宋依依抬眸瞧著自己的所居之地，是處名為漪瀾苑的地方。
    其內不小，景色旖-旎，房屋奢華，又有假山溪流，碧水瀠洄，哪哪都是極好的。
    倒也是，相府是什么地方，又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呢？
    趙全德送的人到了，吩咐了婢子好生照顧伺候，而后便同宋依依道了別，忙旁的去了。
    宋依依很是有禮。
    她本就性子乖巧，又是初來乍到，凡事都十分謹慎小心。
    趙全德走后，婢子引著宋依依進屋，扶著人坐下。
    貼身伺候的婢子名叫蘭兒，與她年齡相仿，看出了宋依依拘謹，笑臉安撫。
    “姑娘別怕，我叫蘭兒，咱們苑中的奴婢都聽姑娘差遣，姑娘今日初來，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問蘭兒便是。”
    宋依依一聽這話，心中好奇了一路，也就張口問了。
    “大人住這么？”
    她可謂一語說中到了最關鍵之處。
    或是潛意識的一種直覺，亦或是沿途聽得趙全德提及起國公府。
    宋依依對傅湛了解不多，但人人都知之事，她還是知道的。
    傅湛并未成婚，家人都在國公府傅家，到底住不住相府是個最大的未知。
    果不其然，蘭兒回了話。
    “大人是不大住這兒，但也并非一次都沒來過，一個月或者兩三個月內，有時政務繁忙，就近休息，總會來那么一次或者兩次的。”
    宋依依心一沉，與她所料一致。
    他果然是根本就不大來相府的。
    如此說來，他是把她扔在這不管了？
    宋依依眼睛緩緩微轉，又想著來路上看到了不少的下人。
    她雖然出身貧寒，見過的不多，但倒也算是聰明。
    既是人根本就不大來，府上怎么這么伺候的下人？
    思及此，也便把心中的另一個猜想問了出來。
    “這府上還有旁的女人，對么？”
    這話出口，婢子壓低了聲音。
    “是，還有妙芙姑娘、琬月姑娘與紫緣三位姑娘。”
    宋依依狐疑，不是因為有女人，二十因為她的神秘，繼而接著也沒用小姑娘相問，蘭兒便告訴了她緣由。
    “她三人是陛下送給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