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事情發生得太蹊蹺。
那么多巧合都湊到一塊兒,實在很難不懷疑這是個陰謀。兩年前被盜的東西,為何平白無故出現,又好死不活,叫大金牙撞在槍桿子上。他口中那個高瘦青年,我怎么聽著這么熟悉。
四眼嘆了一口氣,估計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又問大金牙是如何逃出來的。
哎,幸虧有孫秘書,真是夠義氣。全憑他暗地里多方打點,我才有機會乘著保外……
你不該逃的。我批評大金牙,你這一跑,等于不打自招,還給孫秘書惹了一身腥。
胡爺,我不比你和胖爺,個個都是大英雄。以前出點事,交倆錢,關幾也就過去了。這次弄不好,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我不跑,不跑能行嗎!大金牙對我的提議嗤之以鼻。
四眼:“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買玉的時候并不知道那是國家文物,為什么不把那些新疆人供出來?你這一跑,正中竹竿子下懷,順水推舟把掌柜的也坑了。
我那時候實在是慌了,顧不了那么許多。本打算連夜逃回北京,哪想到各大交通點都貼了通緝令,我一看走長途是躲不過去了,就輾轉到了湯山附近,本來是打算找個偏遠一點兒的地方,然后再等機會混出去。沒想到,這地方實在太破了。躲了兩個多月,毛都快熬白了,一輛過路的車都沒櫻胡爺,有煙嗎?埋在這個鬼地方我都快憋死了。
我看大金牙這副狼狽的模樣實在好笑,就問阿松討了一包煙遞了過去。大金牙吐了一大口白圈圈,指著火勢漸漸退去的村莊道:“后來我總算想通了,這是有人故意要毀咱們招牌,當日那個年輕人,越想越像你的那個竹竿子。收玉的時候,我存了個心眼,彼此留了聯系方式,出事之后一直藏在貼身地方,到了這以后我怕不妥,所以就把字據用陶罐裝了埋在床板底下。一會兒等火退了,咱們下去取,不管頂不頂用,總歸……總歸算是一件證據。
阿松跟大金牙對了一根煙,沒抽兩口就問村里的火是哪兒來的。大金牙聽了這話,手一抖煙頭直接燙在褲腿上。我你慌個什么勁,又猛地想起剛在村子里的時候,他對我過,村子里鬧鬼!
秦四眼不知道我們先前的對話,他只當是大金牙闖出來的禍,就安慰一會兒下去把縱火證據毀了,保管回頭沒人知道。我大律師你這種行為屬于監守自盜,傳出去還要不要在圈子里混了。結果人家巨牛氣地冷笑了一聲:“老子混的是華爾街,你們這兒我可管不著。
我看大金牙心神不寧,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也不催他。等他自己緩了半,最后他顫顫巍巍地開口道:“胡爺,我先前挖零東西出來,可能不太干凈。
挖?墓啊?我你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哪里都能攪出是非。大金牙急忙辯解:“這事真不怨我,當時你要是看見村子的情況,你肯定第一個帶頭干。
原來墳頭村里聚集的不僅是周圍一些無業無田的流浪漢,還有幾戶老弱的特困戶。據祖上是在陽山開石的工匠,后來修碑死了太多人,周圍山上的野獸經常被吸引過來啃食尸首。朝廷當然是不管,一些工匠的家眷就主動要求,在墳場周圍當守夜人。一來二去,墳頭村也就慢慢成了氣候。明成祖放棄修建孝碑之后,這片地方便逐漸荒廢,但是那些失去了親饒家眷們還是留了下來。時至今日,他們的后代能走的走,自然早就走得沒影了。只剩下最后兩三戶實在走不動的老人留在當地,靠提供茅屋過夜,收取一些微薄的房租度日。大金牙初到簇的時候,已經餓得連路都走不動,是連滾帶爬從山上硬摔下來的。幸而被一位村子里的大爺救起灌了一碗米湯下去,這才起死回生。后來他才知道,這碗連筷子都插不住的湯,是老人最后一點兒口糧。我們都是經歷過大災害的人,自然懂得餓肚子的滋味。我看大金牙紅了眼,知道他這次的確不是為了自己。
阿松撓撓頭:“以往我們來收藥,都會帶糧帶鹽來換,大姐常不是長久之計,而且這事也不是林家能操心的。
我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沒有接下去的念頭。只是關心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大金牙清了清嗓子:“呂大爺村子里一沒耕田二沒勞力,等他們幾個老光棍兒都死光了,這地方就是真正的墳頭。我不死心,總覺得無絕人之路,就在村子周圍的山上瞎轉悠。結果碰上一個進山收藥的伙計,細聊之下,發現這地方居然盛產僵尸。我夜里輾轉反側,覺得這事有門兒。這里挨著陽山碑材,又有大量古尸,當年棄就棄,民間早有傳,朱棣以修碑為名,實則給侄兒修墓,要將自己那點不可見饒秘密給埋了。這地方啊保不準藏了什么皇陵大墓,即使沒有,那古尸也是能換大錢的東西。何不放手一搏,總比坐吃等死的強。
大金牙雖然對古玩明器如數家珍,但真要叫他去定穴挖墓,那還不如叫母豬上樹來得快些。不過他這人別的本事沒有,招朋引友的嘴皮子一點兒也不缺,沒幾工夫就跟來往的流浪人混了個透熟。這些人平日在周圍的村子里乞討蹭飯,晚上就在墳頭村集宿過夜。一聽大金牙有致富的法子,還不用投本錢下去,一個個的摩拳擦掌,表示愿意入伙。
于是一大幫子人在大金牙的帶領下,上山下海,滿山頭的胡挖海掘,忙活了十來,總算是找到一點兒東西。
我你這不是坑騙群眾嗎,連墳頭在哪都不知道就敢下鏟子,也就是荒郊野嶺沒人管,換了別的地方,早逮進去了。大金牙頗為驕傲地一笑:“咱不比胡爺您本事,可運氣著實不差。那一土掘出來的,是一批宋時瓷器,大多數是民窯里頭的碗瓢。細數下去,能拿出去換錢的,大概有四五件。雖不是什么珍品,但對這個破村來也算破荒出了件寶貝。
大金牙做慣了這一行,知道東西得慢慢出,如果市面上一下涌現出太多同類的物件,那就得跌價,不合算。他將陶器分了幾個檔次,挑了一件品相中等的蘭花茶碗,交給呂老頭拿出去換錢,再三叮囑他,斷不能透露自己的底細。呂老頭按大金牙交代的法子,找了一間鋪子,騙自己是鄉下人,想用祖傳寶物換兩個錢,好給傻兒子娶一房媳婦。這種買賣段子,堪比古玩界的老三篇,任誰都不會懷疑。對方一看貨色,這碗是清朝私窯里出的,只給兩百。呂老頭又多要了二十塊錢這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村。
兩百雖然是跳樓吐血的甩賣價,可大金牙要的就是這么一個不招入記的效果,免得日后遭人懷疑追查起來,又多一事。
我聽他了半,也沒覺出個重點,死活不懂哪兒有什么不干凈的地方。就催他快點,大金牙掏了我的水壺,大口牛飲:“書的還有中場休息呢,不帶您這么猴急的。再后邊那事發生的太突然了,我自己都沒琢磨過來。
他支吾了半也解釋不清后來發生的,索性拽著我們進村,讓我們自己看。秦四眼山壑里的殘屋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既然大金牙不清楚,那下去看看也沒什么不對的,何況字據還埋在里面。
大金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咱們還是趁早取了字據走人,那東西,實在有些瘆人。
我邊走邊問到底挖出什么瘆人玩意兒了,大、粽子咱們打過的少也有一個加強排了。他加快了步伐:“是尸體,我們挖出來的,是一具在喘氣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