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寒冬，草木枯竭。
    更有鵝毛大雪，連嘯七日，冰寒刺骨，鳥獸絕跡。
    黃昏之下，一個穿著單薄的瘦弱男孩，在寒風中叩響了一扇木門。
    他不斷的哈著氣，溫暖通紅的雙手。
    “誰啊？”
    許久，院子里終于傳來一陣腳步聲。
    小男孩心中歡喜，趕忙回應：“二叔，是我。”
    很快，院門被打開，一個略微黝黑的中年人，從門縫中探出來一個腦袋。
    “小浩，原來是你啊。雪剛停，不好好在家呆著，你怎么跑出來了？”中年人詢問道。
    “二叔，爺爺著了風寒，家中無錢，我想跟您借一些，給爺爺買藥。您放心，等開了春能上山，我一定還你。”
    男孩小浩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大雪天的，也不知道注意些。你要買藥，只是我家中也無多余的錢。”
    男人遲疑了一下，才又說道：“要不這樣，家中還有一些曬干的草藥，你拿回去給爺爺吧。”
    “多謝二叔了。”
    小浩很是失落，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
    “那你就在這里等著吧，別驚動了別人。”中年男人叮囑一聲，轉身朝著院子里走去。
    小浩連連點頭，緊了緊身上的布衣，驅逐剛剛灌進衣服里面的寒風。
    “小浩！”
    沒過多久，中年男人拿著一個破瓶子走了過來，直接遞給了小男孩。
    小浩接過來一看，瓶子里面有七八種曬干的草藥。雖然零碎，卻也夠用兩三次的了，頓時露出笑容。
    “謝謝二叔，吃了藥，爺爺就會好起來的。”
    “和二叔還客氣什么，拿著趕緊回去給爺爺吃了。”中年男人憨厚一笑。
    “當家的，你在外面和誰說話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材壯實的婦人，跨步走了出來。
    看到婦人，小男孩的臉色頓時一變，本能的退后一步，將瓶子藏在身后。
    “二...二嬸！”
    小浩澀澀的叫了一聲，帶著懇求。
    二嬸從來都不會幫助他們，見了他只有喝罵。秋收的時候，還會搶走大量的糧食。
    “爺爺病了，小浩來借點草藥。等開春了，他就會還給我們。”中年男人燦燦的說道。
    婦人沒有應答，白了一眼中年男人，旋即看向了小男孩身后的瓶子，眉頭一緊。
    “齊浩，這些草藥都是次品，沒什么藥性了，帶回去也沒什么用。”
    “二，二嬸，草藥可以的。等到一開春，我就上山挖草藥，還給你。”
    小齊浩抱著瓶子，本能的退后了幾步，生怕到手的草藥會再被搶走。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做什么？爺爺年紀大了，這些草藥未必有用。家中還收藏著一些好藥，我去給你取來。”
    婦人扭頭離去，很快帶著一些較為完整的草藥回來，塞給了齊浩。
    小齊浩和中年男人同時呆愣住了，看著婦人。
    許久，小齊浩才將銅板緊緊的攥著，眼含熱淚。
    “二嬸，開春了我一定會把這些草藥還給你的。”
    “什么還不還錢的，你若是有心，不如上山弄兩只野雞來吧，你弟弟天天嚷嚷著要吃。”婦人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來。
    “二嬸，我今晚就上山去抓。”
    小齊浩連連點頭應下。
    “大晚上多危險，明天吧。小浩，你吃飯了沒？”二嬸關切的詢問。
    “我...”
    小齊浩剛要開口，肚子卻不爭氣的發出一連串的叫聲。
    “你等著，家中還有幾個饃饃，你帶回去和爺爺吃。”
    說著，婦人扭動著肥臀往回走去。
    “媽媽，我要吃燒雞。”
    這時，一個肥嘟嘟的男孩走了出來。
    “明天你哥哥就會上山給你抓野雞去。外面冷，快回去。”
    婦人心疼的抱起男孩，快步走進了屋子。
    當婦人再次出現的時候，手中有四個米黃色的饃饃。
    男孩看到饃饃，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叫的更厲害了。
    他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只見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嬸子給你的，就帶回去吧，和爺爺一起吃。”
    小齊浩重重的點頭。
    “就是，一定要照顧好爺爺。這幾天冷，一定要給爺爺蓋好被子，別再讓爺爺凍著了。”
    婦人將饃饃塞到小男孩的懷中，又叮囑了幾句。
    “小浩，你也早點回去吧，外面冷，別凍壞了。”
    中年男人對著小齊浩憨憨一笑。
    “謝謝叔叔嬸嬸。”
    小齊浩重重的鞠躬，他沒有急著離開，直至大門關閉。
    風雪繼續吹打著小齊浩，好似要摧毀掉他的生命一樣。
    “有了草藥和饃饃，爺爺的風寒一定會好起來的。明年我就十三歲了，一定要存些錢，給爺爺買一件棉襖。”
    小齊浩緊繃著臉頰，一步步在雪地中艱難前行。
    身后，兩排一深一淺的腳印，蔓延到很遠很遠...
    吱呀...
    破舊的小土房前，小男孩推開了木門。
    “小浩，大雪天你跑哪里去了？”
    剛一進門，便有一道責備，而又充滿了關切的聲音響起。
    “爺爺！”
    小齊浩應了一聲，抱著一堆東西，快步走進了臥室中。
    一股熱氣吹打在凍僵的臉頰上，很是舒服。
    說是臥室，也只有兩個用木板拼接的床鋪，上面是露了棉絮的被子。
    一個消瘦老人正蜷縮在火盆前烤火。
    “爺爺，我去二叔家借了一點草藥。二嬸給了我一些錢，讓我給爺爺多買些藥。還有幾個饃饃呢。”
    小齊浩如數家珍的將幾樣東西放在了火盆旁。
    “你二嬸給的？好...好啊...”
    老人微笑的點了點頭，渾濁的目光又暗淡了幾分，直至落在了小男孩身上，才恢復了幾分光彩。
    “是啊，二嬸今天真好。爺爺，一會我煮些野菜湯，再將饃饃烤了吃，爺爺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小齊浩一邊開心的說著，一邊忙碌起來。
    老人看著小齊浩忙碌的身影，雙眼中早已經朦朧。
    “小浩，這些年，你跟著爺爺，著實是受苦了。若是沒有爺爺拖累你，你或許會活的更好。”
    “爺爺，小浩不苦。能夠和爺爺在一起，小浩很開心。小浩要永遠和爺爺在一起，照顧爺爺。”
    浸泡好草藥的小齊浩，抬起頭來對著老人開心一笑。
    火光的映照下，小齊浩的笑容格外可愛。
    “傻娃，你可真傻啊...”
    老人自言自語了半晌，突然眸光變得明亮起來。
    “小浩，你聽說過仙人嗎？”老人忽然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