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也將手上的工作停了停,幫忙打印宣傳小冊子,檢查整理小禮品,偶爾還被拉去當壯丁,搬搬東西什么的……
最后一批小禮品和小冊子分好裝好,初夏和小嬌打算去茶水間喝個水,卻聽到海華的尖叫聲:“啊,蓉姐!”
初夏小嬌互望了一眼,趕忙回頭,卻看到蓉姐扶著墻,腳下還有一灘水漬。
蓉姐的羊水破了?
海華沒了往日的優雅從容,臉色蒼白地傻站在蓉姐跟前,手足無措地亂比劃著。
陳亦清也從辦公室里出來,后面還跟著顧荏苒。
他稍稍看了一下現場,神色隨即一肅,走了過來,問:“蓉姐,還撐得住嗎?”
蓉姐點了點頭。
他轉而對著嚇得愣了神的初夏小嬌,說:“初夏、小嬌,去扶一下蓉姐!”
初夏和小嬌這才回過神來,立即上前扶住蓉姐。
他又對一旁嚇傻的海華說:“海華,打電話給老張,叫他來接人去醫院,快!”
海華不動,陳亦清又叫了一聲“海華”,海華才恍然驚醒,一路小跑去工位上打電話。
蓉姐神色鎮定,面上看不出一絲慌亂:“總裁,我沒事,你放心!”然后又轉而安慰在場的其他人,“我很好,大家別擔心!”
大概在蓉姐眼里,這只是小場面,她有條不紊地安排道:“小嬌,去幫我拿個包,在我位置左手邊的柜子里。”
小嬌立即”嗯“了一聲,緩緩放開蓉姐的手臂,確定她站穩了,才去拿包。
蓉姐握了握初夏的手,對她說:“初夏,你陪我去一下洗手間?!?/p>
初夏輕輕“嗯”了一聲。
蓉姐走時還不忘記對顧荏苒說:“顧小姐,發布會還請你費心?!?/p>
顧荏苒微笑點頭說好。
初夏小心翼翼扶著蓉姐進了洗手間,小嬌也緊跟著將包拿了過來。
蓉姐讓小嬌打開包,蓉姐從里面拿出一條長裙,以及一條成人止尿褲,然后淡定地進了廁所,留下一臉盲然的兩人。
不久蓉姐出來了,還換了一條裙子。
見兩人還呆站著,輕聲安慰道:“不用擔心,孕婦就是這樣,沒事的?!?/p>
她自己走到包跟前,將包里的儲物袋找出來,又將舊裙子疊好,包起來放進去。
等做完了這一切,蓉姐松了口氣,說:“走吧,送我下樓去醫院?!?/p>
兩人連忙上前,拎包的拎包,扶人的扶人。
三人從洗手間出來后,直接去坐電梯,卻見陳亦清已站在電梯口,見她們來了,他立刻按下電梯鍵。
電梯門緩緩打開,四人一一進了電梯。
電梯門又緩緩合上,蓉姐卻開了口:“總裁,我真的沒事,你快去忙吧!這次的新聞發布會對公司至關重要,你比誰都清楚?!?/p>
蓉姐想起財務部通宵達旦的日子,不由有些激動:“我們為了準備這一刻花了多少時間?絕對不能因為我的個人原因而出錯。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總裁,你還有記者問答環節要準備,快去忙吧!”
陳亦清默了一瞬,點頭道:“好的,但是讓初夏和小嬌陪你去醫院。”
蓉姐默默點了點頭。
陳亦清不放心,又交待了兩句:“初夏,小嬌,蓉姐就交給你們了?!?/p>
兩人異口同聲:“請總裁放心。”
這時,電梯降到車庫,老張開著車已經等在電梯門口了。
初夏扶著蓉姐坐到后座,小嬌拎著包坐到了副駕駛上,三人跟陳亦清道了別,陳亦清又囑咐了兩句,老張才開車離開。
正是下午工作時間,馬路上的車明顯比平時少,他們一路暢通地到達醫院。
陳亦清已提前給醫院打了電話,此刻醫院門口已經有醫生護士候著了。
初夏先下的車,要扶蓉姐,卻見她臉色有些白,沒有下車。
初夏輕輕喚了一聲:“蓉姐,你沒事吧?”
“等一下,等我這陣疼過去了。”
女醫生上前一步,喚了兩聲:“寧小蓉,寧小蓉?”
蓉姐忍著痛,看了一眼女醫生,這是她認識的婦產醫生王醫生。她孕期里的產檢和其他各種檢查,都是王醫生在負責。
現在看到王醫生,蓉姐的心里就更安定了。
蓉姐動了動嘴,嗓子眼有些干澀:“王醫生,我羊水破了?!?/p>
王醫生是一個中年婦女,輕聲說:“嗯,沒關系,已經到醫院了。”她的聲音沉靜溫柔,仿佛給在場所有的人心里面,投下一顆安心丸。
王醫生站在車外,觀察了一會兒,又細細詢問了幾個問題。
小嬌拎著包下了車,與初夏站在一處,安靜地等在一邊。
王醫生將蓉姐扶住,蓉姐姐慢慢移下車,臉上已經不見血色了。
老張見蓉姐下了車,便打了聲招呼,開車走了。
機靈的小護士立時將輪椅推了過來,王醫生將蓉姐扶著坐到輪椅上,蓉姐坐穩,沖小護士露出一絲微笑,輕輕對小護士說了聲謝謝。
王醫生轉而對著初夏小嬌說:“你們是家屬吧?去掛個號。”
蓉姐也開口提醒道:“小嬌,醫??ㄔ诎铮钔鈧鹊男〈??!?/p>
小嬌一聽,立即提起包,與初夏兩人一起翻找,很快就將醫??ㄕ伊顺鰜?。
小嬌拿著蓉姐的醫??ǎB忙說:“找到了?!?/p>
蓉姐安心地點了點頭。
小嬌將醫??ńo了初夏,兩人分頭行動,初夏去掛號,小嬌則陪著蓉姐去產房。
初夏拿著醫??ㄈチ碎T診掛號大廳,在自助掛號繳費機上,成功掛了號。又急急忙忙去婦產門診找到王醫生,王醫生收了號,開了藥和檢查項目,又讓初夏去繳費。
初夏又在門診附近找了臺人少的繳費機,插好醫???,繳了費。
繳費前,初夏還擔心了一陣,怕她支付寶里的錢不夠,看來是想多了。蓉姐醫保卡上的余額充足,王醫生用藥又都在醫保內,并沒有產生額外的費用,需要她來提前墊付。
初夏找到小嬌與蓉姐,一起又陪著蓉姐做了各項檢查,蓉姐的陣痛也越來越疼,越來越長。
等所有檢查都做完了,又將各種檢查結果送給王醫生查看。
王醫生看了檢查結果,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尋到了蓉姐,對她說:“就目前檢查結果來看,是可以順產的,但是孩子有點小,可能會送保溫箱。”
蓉姐點了點頭:“我順產?!?/p>
王醫生點頭,叫來兩個護士,將蓉姐推進產房。
產房門打開時,好像聽到里面有尖銳的慘叫聲,有點嚇人。
初夏和小嬌互望了一眼,不由一起癱坐在醫院冰冷的椅子上。
生個娃,太不容易了。
同為女性,兩人頗有感慨,女人不易,尤其是像蓉姐這樣的職業女性,必需要無比強大且堅韌的心來支撐。
又過一會兒,來了一個中年男人,他行色匆匆。一問,原來他正是蓉姐的丈夫。
初夏將蓉姐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將檢查結果與醫??ㄒ徊⒔唤o他,并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蓉姐的丈夫便是一陣道謝。
蓉姐的丈夫坐下了,又站起,又在產房門口來來回回走圈子。他應該很緊張,比在產房里的蓉姐還緊張。
男人來來回回走了得有百來個圈子,搞得初夏和小嬌都不由緊張起來。
忽地產房門打開了,出來一個護士,男人拉住護士,直接就問:“生了嗎?”
護士一臉懵,不過還是耐心問:“你是哪個產婦的家屬?”
“寧小蓉!”
“王醫生的產婦?”護士拿出記錄本,看了看,“順產,開兩指,離生還早呢!”護士便走了。
另一個產婦家屬,是個年長的老婦人,忽而開了口:“別著急,我家閨女都進去十個小時了,還沒出來呢?!?/p>
老婦人又說:“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十幾個小時是正常的,給產婦備點吃的,別瞎著急,有醫生呢。”
蓉姐的丈夫怔了怔,到底還是坐下了。
小嬌將包拉開,包里面有很多東西,有一包就是吃的,有巧克力,有糖,還有壓縮餅干。
小嬌推了一下初夏,初夏也看到了包里的小零食,想來蓉姐在很早之前,就為自己準備好了一切。
小嬌又扒了扒包,里面除了小孩子的衣服和奶粉,還有孕婦需要用的,以及可能需要的物品,蓉姐都提前準備好了。
兩人都在心里默默為蓉姐點了個贊。
當再有護士出來,小嬌就將零食袋交給她,讓她帶給蓉姐。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天已經漸漸暗了,華燈初起。
產房的門倏爾被打開,一個產婦被推了出來。老婦人曲了身子伸長脖子,看了一眼,竟是她的女兒。
老婦人一時濕了眼框,顫微微地伸出手握緊女兒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女兒虛弱地低吟:“媽媽,看看我的女兒!”
老婦人轉而看向護士手中的嬰孩,不由笑了:“真好!”
老婦人一手抱著嬰孩,一手牽著她的女兒,留下一室的感動,離開了。
養兒方知父母恩,這一刻,母親見證了女兒初為人母的喜悅,女兒親證了母親為人母的艱辛。
又過了一會兒,產房門口出來一個醫生:“誰是寧小蓉的家屬?”
蓉姐的丈夫立時站起身來:“我,我。”
初夏和小嬌也不由站了起來。
男人趕緊跑了過去,看看醫生后面,并沒有見到妻子。
“是寧小蓉家屬嗎?”
男人連連點頭:“是,是。”
“產婦羊水污染三度,需要立刻手術,家屬是否同意簽字?”
男人愣了一瞬,接過醫生手里的單子,手微微抖動。
初夏和小嬌聽了醫生的話,也是心神一緊。
就聽男人顫聲問道:“手術有危險嗎?”
“這個問題我怎么回答你呢?任何手術都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哪怕是臺小手術,我只能保證現在所給出的治療方案是最佳的。”醫生的話即專業又冰冷。
男人還想問什么,卻只動了動嘴,最后拿起筆,簽了字。
醫生接過單子,又說:“這里勾一下,保大還是保小?”
男人驀地身子一僵:“已經這么危險了嗎?”
醫生哼了一聲:“生孩子能不危險嗎?這只是預設,并不是真的保大或保小,還沒到那么嚴重。”
男人一時遲疑了,一旁的初夏和小嬌看得有些著急。
最后,初夏直接說:“保大呀,想什么呢?”
男人這才恍過神來,打了勾將單子交給醫生。
醫生又接著交待:“先去把費用交一下?!?/p>
男人“嗯”了一聲,神色又不知道游離到哪兒去了。
初夏見此,便讓男人把醫保卡給她,她去繳費。
小嬌也跟著初夏一起走了。
小嬌一邊走一邊撇著嘴,開口嘆息道:“我怕是以后都不敢要孩子了。”
初夏同意地點了點頭。
大概是要很愛一個男人,才會讓一個女人心甘情愿為男人生個孩子吧?
兩人繳完費回來,卻看到陳亦清來了,他正在跟蓉姐丈夫小聲說著話。
陳亦清一身深色西裝站在華光下,顯得神采奕奕,與他對面略顯疲憊的男人,形成鮮明對比。
他此刻能出現在醫院,想必今天的新聞發布會應該很成功。
不得不承認,上天只對某些人偏愛,不僅給予容貌,還給予幸運和才華,而陳亦清大概就是那個被偏愛的人。
事實也是如此,KM新聞發布會很成功。不僅扭轉了危機,還將此次危機成功變成一場免費的宣傳。此次危機公關事件,更是受到業內好評,事件一路發展下去,竟然還頗為勵志。
這大概可以入冊,成會教學的經典案例了。
小嬌見到是總裁,上前打了個招呼:“總裁好!”
初夏也跟著打招呼:“總裁好!”
陳亦清看了看他倆,“嗯”了一聲,然后說:“你們兩個辛苦了?!?/p>
小嬌甜甜一笑:“不辛苦?!?/p>
初夏抿了抿嘴,沒說話。
陳亦清話鋒一轉:“還沒吃飯吧?我叫老張去買了,馬上到?!?/p>
小嬌捂了嘴,不敢相信:“總裁,你也太好吧?”
初夏摸了摸手指,別扭地說了聲:“謝謝總裁。”
不多時,老張就拎了盒飯過來了。
小嬌接過盒飯,與老張一起分盒飯,小嬌拿了一份給自己,還有一份給初夏。
老張拿著剩下的盒飯,遞給了蓉姐的丈夫。
初夏看了一下時間,原來已經快七點了。
她打開盒飯,是她喜歡的獅頭鵝肉飯,她不由吞了吞口水。
吃好了飯,人也有了精神,初夏主動幫忙清理飯盒,收蓉姐老公的飯盒時,發現他幾乎沒吃。
初夏想勸兩句,可是話到嘴邊突然詞窮了,看來她并不擅長安慰人。
接著又是一段慢長而難熬的等待時間。
等待最是能折磨人心,苦人心志。
你無法預知結果,幾乎每一刻都在揣度結果,而每一次揣度的結果又都不一樣,有好的也有壞的,如此這般反復折磨你的心,久了,很容易就讓人心志崩塌。
比如現在蓉姐的丈夫。
初夏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他竟躲在樓道里偷偷抹眼淚。
她默默回到產房門口時,小嬌靠在椅子上睡著了,老張不知去向,陳亦清在角落里小聲打著電話。
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突然也想哭。蓉姐都進去了那么久了,又是早產,又是羊水污染,現在還在手術,根本不敢往下想。
陳亦清掛了電話,回頭就看到小姑娘哭喪著臉,呆坐在椅子上的模樣,莫名心尖一縮。
他去附近的紙巾販賣機前,買了包紙巾,轉而來到初夏面前,將紙巾遞給她。
初夏看了看紙巾,又抬頭看了看來人,發現原來是陳亦清。
她輕輕一摸臉,原來自己竟然流淚了。
她接過陳亦清手中的紙巾,食指指尖不小心輕輕觸碰到他的手指,指尖不由微微發燙。
她拆開紙巾包裝,抽了一張紙巾,輕輕拭去眼角的淚,又將剩下的紙巾還給他。
陳亦清接過紙巾,聽到她低低說了聲“謝謝”。
他在她身邊輕輕坐下,看到她亂糟糟的頭發,驀地很想揉兩下。
但他沒有這么做。
他將紙巾握在手心里,心里想著要說點什么,才能安慰這個女孩。
就聽到女孩悶悶的聲音:“陳亦清,蓉姐她……會不會死?”
“不會!”他回答得那么堅定,讓她的心稍稍暖了一下。
初夏轉而望著他,他的表情認真又負責,她的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下,又疼又麻。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
原來他還在她心里。
她將擾亂的心默默地一點一點撫平,直至將他的名字再次沉到心底。
陳亦清以為初夏還在擔心,又說:“現在醫學很發達,生孩子不會死的?!?/p>
他摘了眼鏡,揉了揉眉心。怎么突然就覺得他不太會說話了?他可是能在發布會上,滔滔不絕講兩個小時,中途都不帶停的,竟在她的面前,像個話少的大男孩。
兩人一時靜默。
“陳亦清……”她驀地頓住了。
“嗯?”他望著她。
她竟喚了他的名字?她抬頭望向他,發現他也在望著她。
他此刻沒有帶眼鏡,清俊的眼眸異常的明亮,像是載著滿天星光,讓人沉迷。
產房的門開了,是蓉姐被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