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掛了電話,林厭才從那種喜悅激動的心情里跳脫出來,頭發上還沾著洗發水泡沫,趴在浴缸邊上看她,熱氣把臉色氤氳得有些紅。</br> “你就這么幫我答應了?我還沒同意呢。”</br> 她嘀咕著。</br> “躺好,別把水弄脖子上。”宋余杭又把人摁了下來,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輕輕按捏著頭皮。</br> “丑媳婦早晚得見公婆不是嗎?”</br> 林厭齜牙咧嘴的:“誰丑了?誰丑了?誰丑了?”</br> 宋余杭笑,打開花灑任由溫熱的水流沖走她發間的泡沫。</br> 林厭愜意地閉上了眼,唇角浮起了一絲笑意:“我需要準備些什么嗎?”</br> “帶著你的胃去吃就好了。”</br> 往年家里就她、季景行、小唯三個人過年,宋媽媽都會做一大桌子飯菜,吃到大年初二還有剩的,今天又添了一個林厭,還不知道會豐盛成什么樣。</br> 一想到又要連續吃好幾天剩菜剩飯,宋余杭就一陣頭皮發麻。</br> 林厭仰著頭,也不知道是浴室里的霧氣還是什么,漆黑的瞳仁總好似蒙了一層水光。</br> 看上去失了往常的凌厲,有種小動物般的溫潤柔軟。</br> 那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水珠。</br> 順著宋余杭這個角度看過去,一覽無余。</br> “總覺得太快了,有種不真實感。”</br> 她偏頭看她:“其實不瞞你說,以前我是沒想過要和誰在一起結婚的。”</br> 宋余杭把她發間的泡沫沖洗干凈,打上護發素,輕輕按摩著。</br> “那就這樣一直一個人嗎?”</br> 林厭點了一下頭,捧起水面上飄浮著的花瓣,水流很快就從指縫里漏了出去。</br> “我這樣的人,千瘡百孔,有時候自己都會嫌棄自己,又怎么配的上另一個人全須全尾的愛呢。”</br> 背負著血海深仇,必須終身服藥的格林巴利綜合癥,時不時發作的雙相情感障礙。</br> 她是陷在了淤泥里,和她相愛必須要有走進淤泥的勇氣。</br> 一部分人看中她的美色,一部分人看中她的錢財,并且都被她渾身豎起來的堅刺嚇跑了。</br> 只有宋余杭看見了淤泥里埋著的星星,并且勇敢、大膽地走近了她,把她破碎的心日漸拼湊完整。</br> 那穿過自己發間揉捏頭皮的手停了。</br> 一陣窸窸窣窣。</br> 林厭抬眼看去。</br> 宋余杭脫了外套,穿著一件白T下了水,薄得跟紙一樣的衣服隱約透出了腹肌的輪廓。</br> 林厭有些耳熱,匆匆別開眼。</br> 宋余杭知道,對于她這樣沒有安全感,充滿了不確定性的性格。</br> 說的多還不如做的多有用。</br> 她長臂一攬,把人抱了過來。</br> 林厭跌進她懷里,掌心里還抓著那片玫瑰花瓣。</br> 她心跳如擂鼓,對方捏住了她的后頸。</br> “還覺得不真實嗎?”</br> “不——”她急促呼吸著,話音剛落,就被人抬高了身子。</br> 溫熱的水流是最好的潤|滑。</br> 這感覺太過美妙了,以至于宋余杭也頭皮發麻,悶哼了一下。</br> 她向來是喜歡做上面的那個的。</br> 林厭忍住了沒出聲,指甲把那片花瓣掐得葳蕤。</br> 宋余杭把人抱著推到了池邊:“你值得,不要妄自菲薄。”</br> 她貼著自己耳邊說話,又拿捏住了她的要害,林厭動彈不得。</br> 她每多說一個字,宋余杭便兇狠了一分。</br> 直到最后,紅著眼角,除了嗚咽一句完整的話都吐不出來了。</br> 水面劇烈波動著,慢慢恢復了平靜。</br> 林厭長睫上掛著的全是水霧,就連向來白皙的肌膚都燒紅了一片,像做了個全身桑拿。</br> 宋余杭埋在她脖頸里笑:“你還覺得快,我已經是迫不及待想和你結婚了。”</br> 林厭抓著她頭發要把人推起來,咬牙切齒的,不等她動作,已經騰空而起了。</br> 浴缸里的水溢到了地上,她隨手扯過一旁架子上的浴袍把人裹住。</br> 宋余杭赤腳踩在木地板上,抱著她往樓上臥室走。</br> 林厭莫名有一絲不妙的感覺:“明天還上班。”</br> 宋余杭推開了臥室門,把人輕輕放在了床上:“給你放假。”</br> “唔……你濫用職權。”</br> “這叫關心體恤下屬。”</br> 林厭還想反抗,尾音全數湮滅在了她的唇齒間。</br> ***</br> 次日下午,林厭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沒人了,宋余杭給她留了字條:</br> 已幫你請假,粥在鍋里,趁熱吃。</br> 林厭坐起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和肩頸,慢吞吞地下了床去洗漱。</br> 把粥從鍋里盛出來拿勺子攪合著往座位上走的時候,手機響了。</br> 林厭接起來。</br> “小姐,你讓我找的那個人找到了。”</br> 她心里一緊,把碗放在了桌上。</br> “怎么樣了?”</br> “那名獄醫早幾年就癱瘓在床了,如今老年癡呆得愈發嚴重,別說認人,話都說不清楚了。”</br> 如果是旁人這么跟她說的話,她一定會親自再去求證一下的,可是既然是他,此人辦事她一向是放心的。</br> “好,知道了,郭曉光的下落查到了嗎?”</br> “沒有,音訊全無。”</br> 林厭眼神微黯,嗓音冷了幾分:“繼續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是,小姐。”</br> 對方很快掛了電話。m.</br> 林厭吃完,把碗放進水槽里,匆匆跑去衣帽間換衣服,準備下午去一趟局里,晚上約好了和宋余杭一起去逛商場,買點東西給宋媽媽。</br> 技偵辦公室。</br> “林厭說讓我問問你們年假都有事沒?沒事的話我就訂票了啊。”中午休息的間隙,宋余杭拿著手機跑了過來。</br> 幾個人齊刷刷從電腦屏幕前回過頭來,方辛本以為林厭只是說說而已,誰知道真的準備請他們海島游啊,登時冒出了星星眼。</br> “沒沒沒,林姐也去吧!”段城頭一個拿著身份證呲溜一下湊到了她身邊遞給她,興奮地搓搓手。</br> 又可以看林姐泳裝秀了。</br> 宋余杭和方辛同時抬眼,涼涼的眼神遞給了他。</br> 她轉而沖著方辛道:“這小子太鬧騰,不去了吧,來,方辛,老鄭,身份證號。”</br> “我同意。”</br> “我也同意。”</br> 段城哭喪著臉:“宋隊,不帶這樣的啊,林姐欺負我也就算了,你也欺負我。”</br> 方辛拉著他耳朵把人扯走:“沒點眼力勁兒,看你的漫畫書去!”</br> “老鄭,你的。”宋余杭輸好了方辛的身份證號,把目光轉向了鄭成睿。</br> 鄭成睿摘下頭上的耳機,念了一串數字,段城撲過來摟他脖子,眉飛色舞的。</br> “你怎么不把你身份證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啊,我那天不經意瞥了一眼,你們猜猜,老鄭之前可瘦了,和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br> 鄭成睿笑著把人扒拉下去:“別鬧了,擱家呢,還不是工作之后作息不規律就胖了。”</br> 宋余杭笑,把他念的數字輸進去:“那倒是,干我們這一行肥胖是職業病,還是得多鍛煉鍛煉身體。”</br> 她說著收了手機,打算往外走:“那就這樣,各位,收拾好東西,備好泳衣,大年初一機場見。”</br> 段城追上去:“宋隊,宋隊,還有我呢!”</br> 方辛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活該,死性不改。</br> 等段城心滿意足回來。</br> 宋余杭站在門口按著手機大概是在給林厭發消息。</br> 方辛又拿著文件夾蹭了過去,擠眉弄眼的:“這次海島游,宋隊應該另有安排吧。”</br> 宋余杭貼近胸口的外套兜里還放著訂好戒指的單據,約好取的日期是除夕,她確實是有一些驚喜想給林厭的,因此略有些靦腆地笑了笑。</br> “嗯,你呢,和段城?”</br> 她往過去努努嘴。</br> 那混小子還在和老鄭聯機打游戲,玩的不亦樂乎。</br> 方辛磨牙:“算了吧,不指望他。”</br> “有點苗頭,但開竅還早。”宋余杭晃晃手機:“林厭說的,她還說這次海島游也是在給你們機會,特地給你們訂了大床房。”</br> 方辛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面紅耳赤的:“不是,宋隊,林姐,這也太——”</br> 那啥了吧。</br> 宋余杭聳肩,表示無能為力:“我先回刑偵了啊,今天忙完得早點下班呢。”</br> 這下輪到方辛看著她的背影內牛滿面了:妻奴人設坐實了,求她不如求林姐。</br> ***</br> 等宋余杭下午下班,換好衣服出來,林厭已經在門口等著了。</br> 依舊是一輛拉風的紅色跑車,女人手插兜靠在車門上百無聊賴抽著煙,惹來過往行人側目。</br> 難以想象的,宋余杭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在市局大門口和人貼面熱吻,她就蹲在旁邊修車。</br> 如今倒是完完全全屬于她了。</br> 看見她的身影,宋余杭莫名有一種上學時聽到了下課鈴聲般的激動,人已到中年,卻還是像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地就跑了過去。</br> 林厭替她拉開車門:“吃什么?”</br> “隨便。”宋余杭闔上車窗,茶色的玻璃阻擋了一切窺探的視線。</br> 她輕輕偏過頭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br> “或者,回家,我做飯給你吃。”</br> 林厭閃遠了些,面色微紅:“不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外面吃,吃完去買衣服,和給阿姨買禮物。”</br> 宋余杭系好安全帶:“好吧,都聽你的。”</br> 在她們吃飯逛街的時候,季景行也剛剛拉著小唯從愛齒口腔醫院出來,林舸送她們到門口。</br> 季景行回身看著臺階上的他:“今天還是麻煩你給我們加號了,我平時下班回家都太晚了,大部分口腔醫院都關門了。”</br> 林舸笑,穿著白大褂,周身沐浴在夕陽里,襯得那張臉愈發俊朗。</br> “沒關系,反正我平時也是等到沒有病人了才離開。”他擠擠眼,又有幾分男孩子的可愛俏皮。</br> “季小姐要是覺得服務還可以的話,以后補牙可以常來喔,我給你八折。”</br> 季景行笑:“這次終于不是打骨折了嗎?”</br> 話音剛落,兩個人一齊哈哈笑起來,小唯掙脫了媽媽的手,跑到了他膝邊,攤開掌心,是一枚紙折的愛心。</br> “林叔叔,送給你,謝謝你,現在我的牙不疼了。”</br> 林舸俯身,摸了摸她的腦袋,把那枚愛心拿起來放進自己白大褂口袋里。</br> “也謝謝小唯這么乖,這么聽話,配合叔叔的治療,才能好的這么快呀,以后要聽媽媽的話,少吃糖喔。”</br> 季唯一捏著小拳頭用力點了點頭,三步一回頭地看著他:“叔叔再見。”</br> 林舸沖她們揮手:“再見。”</br> 回程的路上,小唯晃著媽媽的手一蹦一跳的:“媽媽,我覺得林叔叔人好好喔。”</br> “嗯?怎么說?”季景行含笑看著她。</br> “嗯……”小唯囁嚅著,掰著手指頭數:“他愛笑,笑起來暖暖的,對小唯很好,對媽媽也很好,揉我腦袋的時候手掌很寬厚,有種像爸爸一樣的感覺。”</br> 季景行心里一酸,她出生時宋亦琛已經去世了,擺在家里的只有冷冰冰的照片。</br> 她該是有多想念爸爸,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啊。</br> 同時又有些耳熱。</br> 她蹲下身來,看著自己女兒的眼睛,替她系好圍巾:“小唯,林叔叔好雖好,可是他不是你爸爸,外人面前不可以這么說,會讓叔叔尷尬的,知道嗎?”</br> 季唯一不無失落地點頭:“我知道了,媽媽,我以后不會亂說了。”</br> 季景行這才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展顏一笑:“乖孩子。”</br>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季唯一拉著她的手,睜大了眼睛好奇地望著她,童言無忌。</br> “那媽媽,媽媽,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林叔叔為什么不可以當我的爸爸呢?我想有個爸爸,像別的小朋友一樣。”</br> 季景行又是心酸又是無奈,扶額:“小唯……”</br> 小唯嘻嘻笑起來,拿手套捂住了嘴:“媽媽臉紅了,我還有最最最后一個問題——”</br> 季景行故意板起臉:“不許說。”</br> “我要說,要說。”小唯高高舉起了手,也只有在媽媽面前才會露出這么活潑可愛的一面。</br> “那,什么樣的人才可以當我的爸爸呢?”</br> 季景行一下子怔住了,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閃過了宋亦琛的臉,甚至還劃過了宋余杭的眉眼,最后凝聚的是一雙含笑的眸子。</br> 日光落在了他的白大褂上。</br> 季景行心里滋味難明,她想,也許林厭說的對,她真的是空窗太久了。</br> 她也并不是真的喜歡宋余杭,只是愛她給的陪伴和溫暖。</br> 但是陪伴和溫暖這東西,又有誰能不愛呢?</br> 她自詡潔身自好,清正高雅,在公司也從不談八卦,更是離那些向她示好的男士遠遠的,以為這樣就能不入俗世,誰知道還是落了紅塵。</br> 她以為的不落俗套,其實并沒有比林厭高明幾分。</br> 小唯見媽媽一直不回話,輕輕晃著她的衣袖。</br> 季景行蹲下身來,摸了摸她的腦袋:“是媽媽對不起你,讓小唯一直沒有感受到父愛,其實媽媽對小唯爸爸的人選并沒有什么要求,我只是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個人的話,會是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并且要永遠永遠對小唯好。”</br> 季唯一還小,不太明白她唇邊掛著的苦笑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看出來了,媽媽有點難過,于是也捧上了她的臉,奶聲奶氣道。</br> “媽媽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提爸爸了,其實沒有也沒關系呀,現在這樣就很好,我會一直陪著媽媽的。”</br> 兩個人又繼續往前走,路燈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br> “可是媽媽很忙,不能準時去接你放學……”</br> “沒關系,我會乖乖在學校等媽媽,或者奶奶來接,不會亂跑的。”</br> “可是小唯寒暑假都還要上興趣班……”季景行越說越自責。</br> “可是同學們都很羨慕我呢,我會書法,會彈鋼琴,會跳舞,會唱歌……”</br> 季唯一說著,松開了媽媽的手,又蹦又跳地跑到了她身前,給她表演著今天剛學的兒歌,在路燈下像個真正的小天使一樣。</br> ***</br> 接近年底,大街小巷都掛起了紅燈籠,年味漸濃。</br> 宋余杭和林厭也難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br> 每天一前一后去上班,下了班回家做飯,飯后散散步,窩在沙發上看會電視,然后就到了例行運動時間。</br> 林厭剛開始食髓知味覺得還行,久了恨不得把她踹下床,偏偏那人剛開葷正在興頭上,每每少不得來個三五次,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盡。</br> 她哪還有心思想別的,倒頭就睡了。</br> 這一日起來,宋余杭剪了窗花,第一次弄這玩意兒,歪歪扭扭地貼上去。</br> 林厭看得磕磣:“這啥啊?”</br> 對方興奮地回過頭來:“魚啊,看不出來嗎?”</br> “……”</br> 林厭嘴角一抽,她還真的沒看出來,魚不像魚,龍不像龍的,反倒像蜈蚣。</br> 不忍心打擊她的積極性,林厭還是默默容忍她把這樣奇形怪狀的紅紙貼上了自己的落地窗。</br> “好看嗎?”</br> “……好看。”</br> “走了,走了,該上班了!”生怕她再問出來那句魔鬼問題“哪里好看?”</br> 林厭一把把人扯出了別墅大門,塞上車。</br> 除夕前一天,下了班照慣例是要聚餐的。</br> 一幫子人坐在火鍋店包廂里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不絕于耳,林厭也被破例允許多喝了幾杯。</br> 零點鐘聲響起的時候,玻璃杯撞在了一起,大家一起大喊。</br> “新年快樂!”</br> “砰——啪”窗外焰火升上了天空,把每個人的眼角眉梢都沾上了喜意。</br> 對于段城來說,這是他到江城市局實習的第一年,也是多災多難的一年。</br> 所幸,他走出來了。</br> 對于方辛來說,這一年結識了冷面熱心的上司和一個可愛的弟弟,雖然尚不知道未來如何,但此時此刻,身邊的人都在,就是最好的結果。</br> 鄭成睿看著繞著自己打鬧的兄弟,主動和段城碰了一個:“來,我先干為敬。”</br> 清脆的玻璃碰撞聲響起來,段城一怔,分明看見他眼鏡背后閃爍著水光,再想細瞧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br> 他只好也端了起來一飲而盡:“干。”</br> 而林厭和宋余杭呢,早就身在曹營心在漢了,林厭怕她喝多了又起疹子,宋余杭惦記著早點回家和她卿卿我我。</br> 畢竟這里人多,怕她不好意思。</br> 等一散場,兩個人就叫了代駕徑直回家,上車之前還不忘囑咐他們三個。</br> “初一別忘了,中午十二點機場見啊。”</br> “好。”</br> 一行人沖她們揮手,目送林厭的車消失在街角盡頭。</br> 等回到家,宋余杭靠在沙發上醒酒,看著她進進出出衣帽間,像只花孔雀般來來回回轉悠著。</br> 一會拿起一件連衣裙。</br> “這個好看嗎?”</br> 宋余杭打了個酒嗝,點頭:“好看。”</br> 林厭又拿起了一件風衣:“穿這個合適嗎?”</br> 不等她回答,又埋頭扎進了衣服堆里。</br> “不行不行,這個太素了,過年穿艷麗點。”</br> “這個也不行,太暴露了,畢竟是去見家長。”</br> “這個?這個更不行了,好土,一年前的衣服了吧。”</br> ……</br> 宋余杭扶額失笑,跌跌撞撞站起來走過去抱住她腰,把腦袋擱在了她的肩膀上。</br> “是去見我媽,又不是去選美,隨便穿就好了,再說了……”</br> 她打了個酒嗝,埋在她脖頸里蹭了又蹭。</br> “嗝……我覺得……你不穿……最好看。”</br> “滾!”林厭咆哮,一衣服架子就抽了過去。</br> 次日清早,難得有個不上班的假日,宋余杭照慣例早起了。</br> 林厭懶洋洋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干嘛去?”</br> 她回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去貼對聯,然后出去買點東西,晚上不是要去我家吃飯嗎?”</br> 林厭哼哼唧唧兩聲,宋余杭又抱著人溫|存了一會,她這才撒手,看著她穿好衣服離去。</br> 說要去買東西的人轉身就來到了鉆戒專柜前面,看樣子商場也準備下班了,幸虧來的早。</br> 宋余杭暗自慶幸,把貼在胸口還溫熱的紙張拿了出來遞給柜姐。</br> “你好,取訂做的戒指。”</br> 一個小絨布盒子遞到了她手邊,宋余杭打開,滿心都是喜悅,唇角按捺不住的笑意,取出稍大那只試了試,正合適。</br> 小的等明天到了塞班島之后,拿出來跟林厭求婚。</br> 宋余杭又從右手上摘了下來,小心翼翼放進盒子里,揣進了大衣靠近胸口的兜里,跟柜姐道謝后快步離去。</br> 還得再去超市買點東西,免得讓林厭看出個好歹來。</br> 等她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回到停車場的時候,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從她的車旁邊跑了出來。</br> 她跑過去一看,人溜得比兔子還快。</br> 林厭的紅色愛車被人用鑰匙在車門上劃了老長一道印子。</br> “媽的,流年不利。”宋余杭把東西放在了引擎蓋上,拉了拉車門,鎖死的。</br> 她悄悄松了口氣,按開了鑰匙,俯身拉開車門,檢查著車內有沒有丟失什么物品,所幸都還在。</br> 又退了出來拎起禮物塞進了后備箱,內心內牛滿面,盤算著回去該怎么跟林厭解釋。</br> 到了晚上,林厭大筆一揮這事就算揭過了,條件是:她在下不得反抗。</br> 宋余杭迫不得已簽訂了喪權辱國條約。</br> 畢竟是去見家長,看著這車門上老長一道印子,還是有些寒磣的。</br> 林厭打電話叫人來拖走去維修,同時換了一輛新的,不那么騷包的,略低調的白色奧迪。</br> 宋余杭吃驚地看著她換車跟換衣服似的,那輛報廢在海底的寶馬M系少說也市值過百萬了。</br> 林厭眉頭一挑,吹了個口哨往過去走,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踩著高跟鞋居高臨下看著她。</br> “開心嗎?你傍上富婆了。”</br> 宋余杭替她開了車門,躬身:“富婆,請。”</br> 到了宋家,宋媽媽早已備好了兩雙嶄新的拖鞋放在門口等著她們。</br> 不是客用的,而是那種冬日里毛絨絨暖烘烘的棉拖。</br> 宋余杭從鞋架上取下來給她:“媽,我們回來了。”</br> 宋媽媽聽見門口有動靜,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轉出了廚房,頓時一怔。</br> 她那向來心高氣傲的女兒蹲下身,替另一個女人輕輕揉著腳踝,話是埋怨,語氣卻是輕柔的。</br> “讓你別穿高跟鞋,你看,腳又痛了吧。”</br> 林厭虛虛扶著她的肩膀站著,臉色微紅,小聲嘀咕:“還不是為了讓阿姨有個好印象——”</br> 也許是她站的時間有些久了,終于讓沉浸在甜蜜中的小兩口回過了神來。</br> 林厭呲溜一下站直了身子,臉上溢出得體的微笑:“阿姨好。”</br> 那臉色還是紅的,眼神分明不敢看她,頗有幾分新嫁娘的羞澀。</br> 今天穿的也很討喜,白色高領毛衣配駝色半身裙,長腿細腰,亭亭玉立。</br> 耳朵上還墜著長長的流蘇耳墜,只戴了一邊,精致時尚又不繁瑣。</br> 白毛衣襯得本就白皙的面色更是如玉般皎潔,又因為添了幾分紅暈,愈發明艷動人了。</br> 除了太瘦,這孩子看著就是讓人歡喜的。</br> 見宋媽媽在打量自己,林厭臉都要笑僵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目光落到宋余杭肩上背著的自己的挎包時,一把奪了過來。</br> “呵呵呵……”</br> 這倆孩子感情好是好事。</br> 宋母失笑:“快坐,快坐,瞧瞧我這,都還沒弄好,桌上有瓜子花生,還有糖,水果,你們先吃點墊墊。”</br> 屋里熱,宋余杭放下東西,脫了外套,摘了圍巾去洗手。</br> 一進廚房門,一股鹵肉的香味撲面而來。</br> 她簡直要饞死了。</br> “媽,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啊?”</br> 宋媽媽白了她一眼,卻還是從翻涌的臘汁鍋里撈出了一塊煮好的牛肉,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塊夾進碗里。</br> “去,給厭厭嘗嘗,你說你回來怎么也不提前說,都還沒做好,媽媽也沒換衣服,穿成這樣……”</br> 為了做飯方便,宋媽媽滿頭銀發裹著帕子,穿了一件舊衣服,還系了圍裙。</br> 宋余杭偷笑,自己先吃了一個,被燙得直摸耳朵。</br> “媽,不怕,她不會嫌棄您的,再說了,厭厭還給您也買了新衣服呢。”</br> “不是說了什么都別買嗎?又不聽話……”</br> 在宋媽媽數落她之前,宋余杭已端著碗腳底抹油溜了出去。</br> 她用筷子夾起來吹涼才遞給林厭:“啊——嘗嘗,我媽做的鹵牛肉。”</br> “唔,好吃。”</br> 牛肉燉得軟爛,又入味,稍稍有一絲恰到好處的辣和香料的余味。</br> 林厭愜意地瞇起了眸子。</br> 宋余杭把筷子遞給了她:“那你先吃著,我去廚房幫幫忙,咱們快點開飯。”</br> “好。”林厭應了一聲,也準備起身。</br> “要不我也去吧。”</br> “不用不用,我們家沒有讓新媳婦動手的規矩。”</br> 林厭臉色微紅,嘀咕著:“誰是新媳婦了,說好的今晚我在上……”</br> 宋余杭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等她說完,已經跑開了。</br> “一次而已,我讓著你。”</br> 為了防止油煙飄進客廳,廚房門又闔上了。</br> 林厭復又坐下來,剛夾起一塊肉送進嘴里,門鈴響了。</br> 她拿紙巾按按唇角,跑去開門:“來了,來了。”</br> 大門打開,四目相對。</br> 林厭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畢竟是一家人該來的早晚都會來。</br> 季景行摟著孩子,不動聲色看著她穿著宋余杭的拖鞋。</br> 那是前兩天她和宋媽媽一起逛商場時買的,買了兩雙。</br> “林小姐,請問我們可以進去了嗎?”</br> 林厭抿緊了唇角,默默讓開了一條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