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不工作的周末,季景行起了個大早,做好早飯之后叫女兒起床。</br> “小唯，快點起床吃早餐了,別忘了今天我們預約了牙醫，一會還得早點去排隊呢。”</br> 小唯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起來去洗漱，回到餐桌前坐下，電視打開著，正在播放早間新聞。</br> “進入春運以來，警方接到不少報案，陸續有兒童在火車站走失,年底人流量大,在此提醒各位家長公共場合看管照顧好自己的孩子,如發現孩子失蹤請盡快前往附近派出所報案。”</br> 她伸手掀開了糖罐子，舀了一勺白糖放進粥里，打算拿遙控器換臺看動畫片的時候，季景行從廚房出來，關了電視，面色有一絲嚴肅。</br> “都蛀牙了還吃糖,不許吃,喝白粥，嘗嘗媽媽做的菠菜。”</br> 季唯一不情不愿“喔”了一聲,卻也乖乖把放了糖的粥推到了她面前,夾起菠菜放進了盤子里。</br> 季景行臉上這才展露出了一絲笑顏,揉了揉她的腦袋：“乖，等蛀牙好了，媽媽給你做拔絲蘋果。”</br> 愛齒口腔醫院。</br> 母子倆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護士出來叫號。</br> 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什么，季唯一緊緊靠著媽媽，抱住了她的胳膊。</br> 季景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放低了聲音哄著：“害怕嗎？小唯最勇敢了，打針都不怕還怕拔牙呀？”</br> 小唯瑟縮著，囁嚅，紅了眼圈：“媽媽，你可以陪我一起進去嗎？你要是和我一起的話我就不怕了。”</br> 季景行臉上露出難色：“這個……看醫生讓不讓媽媽進去了。”</br> 她話音剛落，護士叫到了她們的號碼，季景行趕緊站了起來，把單子一起遞過去。</br> “你好，59號。”</br> 小唯卻還抱著媽媽的大腿不肯走。</br> 護士失笑：“小朋友，你已經長大了，這里是檢查室，媽媽不可以進去的。”</br> 這是今天上午最后一個號了，林舸站了起來活動著身體，扭了扭脖子，還沒等到患者進來，門外隱約傳來小孩子的哭聲。</br> 他好奇地探了一個頭出去：“怎么了？”</br> 熟悉的聲音傳來，季景行偏過頭去看他，四目相對都有些意外。</br> 林舸笑了：“季律師，沒關系，一起進來吧，小周，拿鞋套給她。”</br> 很快東西就遞到了她手里，季景行這才陪著女兒一起走了進去。</br> 小唯止住了哭聲，拉著媽媽的手指晃了晃，好奇地看他。</br> “媽媽，他是誰啊？”</br> “沒大沒小，叫林叔叔。”</br> 小唯甜甜笑起來：“林叔叔好。”</br> “你好。”林舸戴上口罩，從椅子上轉過身來，示意護士拿顆糖給她。</br> “你叫什么名字呀？”</br> “我叫季唯一~”</br> 小唯拖長了聲音答，口齒清晰，看來應該沒什么太大的問題。</br> 季景行看著塞進她手里的糖果：“誒——”</br> 林舸彎起眉眼笑，沖她擠了擠眼睛，示意她別擔心。</br> 護士把人拉到了一邊，低聲道：“沒事的，那是咱們醫院特制的藥丸，不含糖，有輕微的麻痹作用，一會拔牙會方便點的。”</br> 季景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br> “啊——來像叔叔這樣，比比誰張的嘴大。”</br> 清晨日光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孩子一起做鬼臉，成功逗笑了季景行。</br> “沒想到林醫生還挺有一套的。”</br> 說到這個，小護士臉上也有一絲自豪：“那可不，我在公立醫院的時候可沒見過哪個院長像他這么平易近人的，還天天出門診，來我們這兒看牙的病人孩子都可喜歡他了。”</br> 季景行點了點頭，贊同她的說法。</br> 如果說林厭是那種讓人一看見就喜歡不起來的類型，那么林舸大概就是無論放在哪里，他的談吐，他的修養，他的幽默，他的紳士，總會讓人心生好感的類型。</br> “是嗎，那他怎么……”</br> 女人在一起聊天多半都是八卦的，算算年齡，林舸比宋余杭還要大幾歲，今年也快四十了吧，還沒成家嗎？</br> 護士搖了搖頭：“沒呢，林醫生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之前有個同事明里暗里騷擾了幾次，被嚴正警告后直接辭退了，從那之后，就沒人敢再提了。”</br> 季景行看著他若有所思，這樣性格開朗活潑，為人幽默豪爽，做起事來嚴謹認真，還潔身自好的男人簡直是太難得了。</br> 一番檢查之后，林舸放下了手里的器械，把她叫了過來：“齲齒倒是不嚴重，用不著拔，清理后用藥物填充就可以了。”</br> “倒是這個——”林舸微笑，輕輕捏住了孩子的下頜：“小唯，讓媽媽看一下。”</br> “啊——”說來也奇怪，不是第一次帶小唯看牙，這家醫院卻是第一次來。</br> 小唯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和善的叔叔，他說什么都乖乖照做。</br> 林舸指給她看：“看見沒，乳牙滯留，舊的牙齒還沒掉，新的牙齒已經長起來了。”</br> 季景行“啊”了一聲：“這我倒是沒怎么注意——”</br> 林舸笑：“沒關系，這個位置一般人不刻意看的話也留意不到的，我建議您蛀牙保守治療，這個牙得拔了，不然會影響到鄰牙生長發育的。”</br> 他一說起來自己的專業知識頭頭是道。</br> 季景行表情凝重了些：“行，拔吧。麻煩您了，林醫生。”</br> 一說到拔牙，小唯又張了張嘴，紅了眼眶，怕媽媽發火，所以忍著沒有哭，卻也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躺上治療椅。</br> 護士想來抱她，被林舸制止了。</br> 男人蹲下身來，視線和她持平，目光始終是溫和親切的。</br> “怎么了，小唯，害怕嗎？”</br> 小唯搖搖頭，又點頭：“會、會痛嗎？林叔叔……”</br> 林舸戴著口罩笑，眼睛瞇成了月牙兒，他并沒有欺騙孩子，而是站在平等的角度和她溝通。</br> “會有一點點不舒服，像被蚊子咬了一口的感覺。不過，這感覺每個人可能都會有點不同，有的人被蚊子咬了一口都會覺得痛，有的人就不會。叔叔答應你，你要是覺得痛的話，我立馬住手，這樣可以嗎？”</br> “小唯，聽話，去吧，叔叔看了一早上病了，不要耽誤人家吃飯，媽媽會在這陪你的。”</br> 季唯一看看媽媽，又看看林舸溫柔的笑容，點了點頭，自己爬上了治療椅，腳一滑，林舸給抱上去了。</br> 照明燈打開。</br> 小唯緊緊閉上了眼。</br> 林舸失笑：“小唯，你看這是什么？”</br> 小唯睜開眼，驚呼了一聲，護士姐姐在他的授意下，拿電腦放著她喜歡的動畫片。</br> 林舸把人按住：“好了，小唯看動畫片，叔叔要開始工作了，張好嘴不能動喔，動的話護士姐姐就會把動畫片關掉喔。”</br> 被動畫片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的孩子哪還顧得上疼，捏緊小拳頭點了點頭，奶聲奶氣地。</br> “好，我不動，謝謝叔叔。”</br> “不客氣。”林舸微微一笑，拿起器械開始干活。</br> 不消片刻功夫，小唯還沒回過神來，完整的牙就被拔了下來放進了托盤里。</br> 林舸摘了手套，把乳牙用衛生紙包了起來遞給季景行。</br> “要留著做個紀念嗎？”</br> 季景行臉色有點紅：“這您都知道啊？”</br> 林舸笑：“下牙扔房頂，上牙扔床底嘛，小時候我媽也這樣。”</br> 季景行雙手小心翼翼接了過來，帶著孩子一起鞠躬。</br> “今天就麻煩您了，小唯，謝謝林叔叔。”</br> 因為拔了牙又塞了藥物的緣故，小唯這會兒說話倒有些含糊不清了，還流口水。</br> “謝……謝叔叔。”她話說到一半，就有些害羞地捂住了嘴。</br> 林舸摘了口罩，送她們出診室。</br> “沒事的，小唯，麻藥過后正常反應，有口水吐出來就好了。”</br> 轉頭，卻是對著季景行說的：“填充的藥物兩天來換一次，一定要監督孩子正確刷牙，控制糖的攝入，健康飲食。”</br> 季景行略微赧然地點了頭。</br> “好，知道了。”</br> “小唯，跟叔叔再見。”</br> “再見，林叔叔。”</br> 林舸站在走廊上目送她們遠去，輕聲感嘆。</br> “真是個可愛又聽話的孩子呢。”</br> ＊＊＊</br> “怎么，來了省城也不招呼一聲，一來就給我的人了一個下馬威，如今師傅想請你吃頓飯也請不動了？”</br> 電話那頭，老人的聲音中氣十足。</br> 宋余杭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厭，苦笑：“這不是旅游，碰巧撞上了嘛，出來玩又不是公事，就沒跟局里報備。”</br> 趙俊峰冷哼了一聲：“我不管，今天周末，你師母已經出去買菜去了，中午來家里吃飯，就這么定了啊，不來就是不給我這個面子。”</br> 說罷，啪地一聲掛了電話。</br> 宋余杭無奈，拿著手機走過去跟她商量。</br> “怎么樣，去趙廳家里一趟唄。”</br> 街心公園里，林厭叼著煙，背過身去站著，看著湖面上的水鴨游來游去。</br>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br> 宋余杭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br> “我覺得我們還是去一趟比較好，他是廳長，要想翻案必須得得到他的支持才行。”</br> 陳年舊案，還是在公安部掛過牌的重點案件，要想翻案并不是他們幾個小兵小卒紅口白牙一碰就可以的。</br> 這其中牽連甚廣，司法三巨頭有哪一個部門出了差錯，都是難于上青天。</br> 因此宋余杭才迫切地想要得到趙俊峰的支持。</br> 林厭悠悠吐了口煙圈，眼神略有些悵然：“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會幫我們，萬一——”</br> 宋余杭蹙著眉頭，讀懂了她未說完的話。</br> “你是懷疑，這案子也和他相關？”</br> 林厭扯了一下唇角：“我可沒說啊，這個案子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的無頭懸案，當年負責偵辦的刑警、負責監督的檢察官，主審的法官，沒一個逃脫的了干系。”</br> 宋余杭搖頭：“據我所知，趙廳是緝|毒出身，當年他還在禁毒支隊，這個案子不是他辦的，和他沒關系。”</br> 也不知道是煙癮犯了還是怎么地，林厭有些心浮氣躁的。</br> “沒關系，什么叫沒關系？這個案子辦成了今天這樣，應該是釘在江城市全體公安干警頭上的一根恥辱柱才是！”</br> 可是偏偏的，已經無人問津了。</br> 反正受害者已經死了，反正“兇手”已經抓獲了，死在看守所里是他自身的原因，和警察沒關系，林厭在陪陳媽媽上|訪那幾年，獨自查案的這么些年，懷揣這樣想法的人不計其數。</br> 宋余杭把手輕輕地放上了她的肩頭，想要安慰她，被人一下子彈開了。</br> 林厭轉身就走，她追了兩步：“你去哪？”</br> “找個網吧，打游戲。”</br> 她煩躁地一腳把掉在地上的易拉罐踢飛了。</br> 宋余杭亦步亦趨：“真的不跟我去嗎？你一個人我不放心。”</br> 林厭扯了一下唇角：“有什么不放心的，證據不都在你那兒嗎？網吧人多，光天化日的，他們還敢殺人嗎？”</br> 宋余杭把人攔住：“可是——”</br> 林厭伸手把人拂開：“滾，我給你兩個小時時間，快去快回，遲了我就一個人回江城了。”</br> “好。”宋余杭拉著她沒松，指尖扣進了她的掌心里，和她一起走：“那就這么定了，我去探探趙廳的口風，你在附近找個網吧待著等我，完事一起走。”</br> ＊＊＊</br> “小宋，來，嘗嘗我煲的魚湯。”甫一進家門，午飯已經張羅好了，師母熱情地拉著她落座，又進了廚房端出了已經炒好的熱菜。</br> “師母，我來幫您。”宋余杭洗完手，起身，準備也去廚房幫忙的時候，又被人摁住了。</br> “不用，不用，你去陪老趙喝酒吧，難得今天你們都休息。”</br> 師母說著，又把人推了回來。</br> 宋余杭無奈，復又落了座。</br> “倒上，倒上，倒滿。”眼看著酒杯都要溢出來了，趙俊峰才讓她住了手。</br> 宋余杭看著這滿滿一杯酒就有些牙疼。</br> 她一會還得去找林厭呢，醉醺醺的怎么行。</br> “我先敬您，敬您。”她率先端了起來，看著趙廳一飲而盡，自己卻只是稍微沾了點唇，饒是如此，臉上也起了一層熱意，胃里燒得慌。</br> “別光喝酒啊，吃菜，吃菜。”</br> 師母夾了一筷子紅燒肉給她。</br> 宋余杭笑，拿起公筷也給她夾了一塊腱子肉。</br> “除了我媽做的飯，就屬師娘做的最好吃了。”</br> “哎喲，這小嘴甜的，來來來，多吃點，我當初就說讓老趙把你安排在省廳多好啊，工資高還有前途，怎么著都比個地級市強吧，想師娘做的飯了還能隨時來。”</br> 趙俊峰抿了一口酒，夾了一筷子下酒菜，面色微紅。</br> “得了，人家想回家你管的那么多呢。”</br> 席間又難免談到了她的終生大事。</br> “上次相親的那個呢？”</br> “掰了。”宋余杭夾著菜，頭都沒抬。</br> 趙俊峰停下筷子，若有所思看著她：“我聽說，你最近和你們市局的那個林厭走的挺近的。”</br> 馮建國跟他匯報的時候，唾沫星子亂飛，說的是“那何止是近，那是負距離！”</br> 宋余杭猝不及防被嗆了一下，拿紙巾按了按唇角，算是側面回應了。</br> “嗯，我挺喜歡她的。”</br> 趙俊峰眉頭一皺，怒叱開口：“糊涂！當初就是看中她有技術才破格錄取到你們局當法醫的，早知道這樣那份文件我就不該簽字！你大好的前程，何必跟她攪合在一起，她就算干的再好，組織上也不會有任何明面上的提拔和升遷你懂嗎？一輩子干出頭也就是個基層法醫！你不一樣，你是烈屬，就沖這一點，該少你的就不會少！江城只是你的起點并不是終點明白嗎？！”</br> 宋余杭理解并感激他的好意，不過若是犧牲她和林厭的愛情，換來的前程不要也罷。</br> “我就算是個普通人，只是個小片兒警，我也有信心憑借著我的能力往上爬，從前我不爭不搶不代表我沒有爭的能力。”</br> “師傅，這杯我敬您，但是這件事就不要再勸了，您知道我的脾氣，一旦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br> 宋余杭說完，主動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br> 宋余杭的脾氣他當然是知道的，在警官學院的時候，入校第一年，她并不是體能最好的那一個。</br> 在訓練場上因為拖隊友后腿被他罵了幾句后，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少女天天起床號之前起，熄燈號之后睡，把汗水揮灑在了訓練場上。</br> 一年后的期末考試，五分鐘內，她做了二百零一個引體向上，打破了校運會的記錄，遠超同期的男性學員。</br> 趙俊峰頭一次對這個有明亮眼神的女孩子正色起來。</br> 他倆第一次對打的時候，趙俊峰沒留情面，把人大牙都打飛了。</br> 三年后她畢業的時候，宋余杭把人摁在拳擊臺上揍，旁邊圍觀的校領導都要瘋了，直到裁判吹起了口哨，拉起她的手宣布勝利。</br> 女孩子帶著血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如釋重負來。</br> 她的身上就是有一股韌勁和狠勁，和她的父親一樣。</br> 趙俊峰看著這張酷似的面容，有些出神。</br> 相似的話他的老伙計也曾說過。</br> “憑什么？就憑我是個普通人，想出人頭地就這樣難？！我偏不信邪，我要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看看，即使我沒錢沒背景但只要給我時間，終有一日我會讓整個江城市公安系統都知道我的名字！”</br> “我會擁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組長，隊長，局長，廳長，那又算的了什么？！”</br> “終有一日我的名字會刻上人民英雄紀念碑，讓萬人景仰！”</br> 當時江邊喝了酒的少年肆意發瘋。</br> 如今卻只剩下他形單影只一個人了。</br> 趙俊峰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了。</br> 他重重擲下酒杯：“隨你吧，但是，我這里不可能給你行任何方便之門，穿上警服，我們只有上下級關系，你想要功勛，就要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用血，用命去拼。”</br> 宋余杭替他斟滿，也替自己倒了一杯。</br> “我知道的，謝謝您。”</br> “還有一件事。”宋余杭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趁著醉意和盤托出了。</br> 她把碗遞給師娘，把人支開。</br> “師娘，我想再吃一碗飯。”</br> “好，好，我去給你盛。”她知道他們有話說，走的時候順便把趙俊峰的碗也收走了。</br> 宋余杭開了口。</br> “我想問問您，關于1994年‘汾陽碼頭碎尸案’的案情。”</br> 一室針落可聞里，趙俊峰的臉色變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