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知道對上林厭不能退,你越退她越得寸進尺。</br> 這問題其實問的有些尖銳,但宋余杭極聰明,她和林厭的直球不同,她慣會四兩撥千斤,把問題又拋給別人。</br> 于是坦蕩迎上她的目光,學著林厭的樣子唇角浮起一絲調笑。</br> “我不知道林法醫有沒有留意到,你好像很喜歡往我身邊湊,并且問我一些超出同事交情范圍外的問題?!?lt;/br> 林厭臉色變了。</br> 宋余杭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看著她:“不過,你既然這么問了,那我就正式地回答你一下,我不檢舉你僅僅只是因為沒有任何能明確指向你的證據,同樣的虧我吃過一次就夠了。”</br> 她輕輕把手放上了她的肩頭,俯下|身來:“林法醫是聰明人,不要玩火**。”</br> 林厭微微偏過頭看她,細長的頸又暴露在她的眼底了。</br> 兩個人唇角都含著笑,看上去無比和諧,卻又暗藏了那么幾分不可明說的殺機。</br> “是嗎,這火究竟焚了誰,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誰知道呢。”</br> 宋余杭瞳孔微微一縮,手已經被人撥開了,林厭轉身離去,背影消失在黃昏的光線里。</br> 她一路沿著樓梯往上走,一無所獲,沒有發現跟著她的人也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她不由得想難道剛剛那只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說跟著她的人是宋余杭?</br> 宋余杭說她對她特殊,她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特別好奇呢。</br> 林厭微微一哂,推開了天臺的門。</br> 上次刑偵隊來的時候已經詳細搜尋過了,門鎖完好無損,沒有打斗的痕跡,也沒有第二個人的腳印,所有指紋足印都屬于死者,自殺的可能性極大。</br> 而在尸檢中,雖然遺體殘缺不全,但她還是想辦法測了血藥濃度,檢驗結果顯示沒有任何服藥的跡象。</br> 那有沒有可能是人為操控她走向這里呢?</br> 如果是,是怎么操控的,是那個讓她懷孕的人授意的嗎?</br> 林厭一邊想著,一邊走向了天臺邊緣,半截斷裂的欄桿在風中搖晃著,她伸手去摸,想要把那截生銹的鐵欄桿拉回來仔細看看,未料下過雨的天臺邊緣長滿了青苔,濕滑難耐。</br> 她一腳踩上去就覺得有些不對,收腳已經來不及了,手里唯一的著力點是那截生銹的鐵欄桿,在掌心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br> 失重感襲來,斷裂的欄桿從六樓跌得粉碎,發出了咣當的巨響。</br> 林厭驚魂未定,被人攔腰一把拽了回來,慣性原因兩個人退后幾步,林厭徹底撞進她懷里。</br> 宋余杭也微微有些氣喘:“你瘋了?站那么靠前也想要尋死?”</br> 林厭回過頭來,兩個人還保持著這個姿勢站著,她似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激動。</br> “5月是不是一直在下雨?”</br> 似被一道光點醒。</br> 宋余杭點了點頭:“你是說……”</br> “對,沒錯,太滑了,我根本不想走那么靠前,我是迫不得已……今天天氣不錯都這么濕滑,那要是下雨的話只會更……”</br> 林厭伸手指向那欄桿:“年久失修,別說成年人了,就連孩子的重量估計都承受不起,她有可能不是自殺,而是失足跌落。”</br> 她說話的時候面向天臺,林厭比她矮一點,宋余杭略低頭就能看見她細長的后頸,那股淺淡的花香變得馥郁。</br> 她不著痕跡松開放在她腰上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把視線拉回來。</br> “可是在這個地方無論是痕檢還是物證部門來回搜尋了好幾遍也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的蹤跡,只發現了一封遺書,筆跡鑒定為本人親筆所書。走訪目擊證人也證實了她一個人深夜出現在這里,若是失足跌落便該有一個理由來這里才對?!?lt;/br> 林厭來回踱著步:“會不會是來見什么人?”</br> 宋余杭點了點頭,目光看向虛空:“不排除這個可能,而且我覺得這個人可能和使她懷孕的那個人關系很大。”</br> 林厭頓住腳步:“何苗周邊熟識的所有男性都比對DNA了嗎?”</br> “做了,沒有匹配的?!彼斡嗪颊f到這里,微皺了一下眉頭:“不對,還有一個人沒做?!?lt;/br> “誰?”</br> “何苗的小姨父?!?lt;/br> 林厭頓時一陣惡心:“艸,該不會吧?!?lt;/br> 宋余杭轉過身來看著她,平淡道:“有什么不會的,親生骨肉都會,更何況是這種關系?!?lt;/br> 林厭嘖嘖稱奇:“宋隊親身經歷還是辦過的案子呀?”</br> 宋余杭頗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當然是辦過的案子了,我父母兄長都很好?!?lt;/br> 起碼不會跟林厭一樣有個對親生骨肉不聞不問還花心好色的父親。</br> 性格的養成離不開家庭因素,像林厭這樣冷漠、偏執、極具攻擊性,玩世不恭的性格大多數都是被父母放養出來的。</br> 這樣的人也最容易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br> “你還有個哥哥啊,怎么沒聽你提過?!北疾艘幌挛缌謪捰行├哿?,靠在了天臺的儲水箱上。</br> “他不在了?!彼斡嗪嫉f完,突然想抽煙,一摸兜卻發現煙已經送人了。</br> 她正想著,隔空拋來一個煙盒,宋余杭伸手接住,看她按亮了打火機,走到她身邊,俯身:“借個火?!?lt;/br> 林厭卻又收了打火機,叼著根點好的煙吊兒郎當看著她,火光在唇邊明明滅滅,她眼里滿滿的都是挑釁與不懷好意,微揚起了頭,示意她要火就自己來拿。</br> 她太會了。</br> 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是恰到好處的勾引人。</br> 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不夠味道。</br> 林厭或許不是宋余杭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但一定是那個把自身魅力發揮到至極的女人。</br> 她的手,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她的頸,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一種信號。</br> 快來。</br> 快來接近我。</br> 快來被我俘獲。</br> 甚至是……</br> 宋余杭眼眸沉了沉,很顯然接收到了這種信號,不太明顯的女性喉結上下滾動著。</br> 如果說林厭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自己的欲,那么宋余杭應該就是無時無刻都在用肢體語言表達:離我遠點,不要靠近我。</br> 那制服襯衫扣子直接系到了領口最上面兩顆,斜方肌隨著呼吸咽口水的動作隱約浮現了出來。</br> 是非常動人卻不可觸碰的野性美。</br> 林厭吐了一口煙圈,眼神迷離,煙撲到臉上的時候,宋余杭動了,她徑直伸手抓向她唇邊的香煙,林厭自然不可能讓她得手,臉微微往過去一轉。</br> 煙霧繚繞里她看見宋余杭唇角浮起一絲得逞的微笑,完了。</br> 她還來不及防御,被人用標準擒拿捉了個措手不及按在了墻上。</br> 宋余杭微微使力扭住了她的胳膊,林厭掌心的打火機掉落。</br> “宋余杭,我日……嘶……”</br> “不是林法醫說讓我自己拿的嗎?現在又在生什么氣?”</br> 宋余杭見她吃痛,松開她,把掉落的打火機撿了起來自己點煙,抽了一口之后看她。</br> “還是說,你想我用別的方式拿。”</br> “我……”林厭氣結,剛準備問候她祖宗十八代,手機響了。</br> 她掏出來一看,是技偵的電話。</br> “怎么了?”</br> “何苗的小姨來了,說是要帶走她的尸骨入土為安……”方辛那邊也有些為難,壓低了聲音道。</br> “這不是案子還沒結嘛,她小姨非要吵著鬧著要帶何苗去火化,說是已經都死無全尸了,總不能不讓她入土為安。”</br> “張隊的意思是既然死因已經明確了,遺體就可以讓家屬帶走自行處置了。”</br> 林厭的目光看向了她。</br> 宋余杭掏出手機來給張金海打電話,半晌臉色有些難看地掛掉了。</br> “張隊說何苗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不管是自殺還是失足跌落都排除了他殺嫌疑,遺體家屬可以帶走自行處置,馮局那邊也同意了,至于懷孕那一遭,另案處理?!?lt;/br> 林厭會意,接著跟方辛道:“檢材都提取好了吧,遺體她要帶就帶唄,我們留下生物檢材就好了。”</br> 方辛一邊說一邊把手頭的瓶瓶罐罐分類放好,關上了櫥窗的門。</br> “放心吧林法醫,都放好了,那我不跟您說了,我去殯儀館送遺體去。”</br> ?。?lt;/br> 江城市殯儀館。</br> 按規矩遺體火化前還有告別儀式,王秀珍站在告別室外捂著鼻子一臉不耐煩:“看啥還看啥,有啥好看的,趕緊火化了完了,我還等著拿賠償金呢?!?lt;/br> 工作人員一臉無奈,將遺體放上了輸送帶,方辛等人倒是站在告別室里隔著一堵玻璃目送著這個十五歲的女孩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br> 從告別室出來后,走廊上迎面走來幾個穿著黑西裝的殯儀館工作人員扶著靈車往這邊走來,兩名中年男女跟著那靈車亦步亦趨,女人更是趴在了上面嚎啕大哭,被工作人員攙扶了起來。</br> 方辛經常來殯儀館送遺體,和這邊的工作人員都熟識了,小聲問:“這是怎么了呢,白發人送黑發人?”</br> 工作人員面上流露出一絲惋惜,嘆道:“那可不是,才十四歲,因為期末考試沒考好,喝安眠藥自殺了,沒搶救過來?!?lt;/br> “這也太慘了吧,父母平時給多大的壓力才能逼成這樣啊。”段城也湊了過來竊竊私語。</br> 說著里面的骨灰已經冷卻好了,方辛白他一眼:“少嚼舌根,撿骨灰去?!?lt;/br> 段城一張臉皺成了苦瓜:“這不是應該家屬去嗎?”</br> 方辛的目光往過去一瞥,王秀珍正坐著走廊的長椅上摳腳嗑瓜子,哪有這個閑工夫。</br> “……得嘞,小的這就去。”</br> ?。?lt;/br> 林厭蹲在地上抽完了一根煙,起身:“既然是另案處理,我去一趟省城。”</br> 宋余杭淡淡看她一眼,指尖的紅點明明滅滅:“不是說死者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何必如此盡心盡力。”</br> “怎么說吧,她活著我們可能沒有任何交集,她死了既然是我解剖的,我就有義務替她把沒有說完的話說完?!?lt;/br> 宋余杭笑了,把煙按熄在欄桿上:“這可不像是林法醫能說出來的話?!?lt;/br> 太陽即將落山,第一縷黑暗降臨了,宋余杭的神色變得有些不可捉摸起來。</br> “比起那些我更愿意相信林法醫是從何苗身上看見了過去的自己,或者說她的經歷也觸動了你的傷心事,你迫切想要知道事實真相不過是想替過去的自己求一個公道罷了?!?lt;/br> 她是試探,林厭卻自嘲一笑:“你要這么解讀的話也沒錯,不過我不是替過去的自己求一個公道,我是替所有用盡全力認真生活的人求一個公道。”</br> 宋余杭沉默良久:“你說的沒錯。”</br> 一個十五歲的花季少女,母親早亡,父親不知所蹤,跟著姨母受盡了辛酸苦辣,貧窮卻也沒有壓斷她的脊梁,她仍是想讀書,自己想方設法賺學費,在閑暇之余也會在課本上畫畫,是多么堅強且富有詩意的女孩子。</br> 她不該枉死。</br> “宋隊呢,為什么這么想破這個案子?”</br> 她想起技偵流傳的小道消息,宋余杭資歷比張金海還要久,原本上一任刑偵支隊隊長退了之后該是她接任的,上頭卻又空降了一個張金海過來,宋余杭在刑偵支隊副隊長的位置上已經盤亙了快十年了。</br> 十年里她沒有一絲怨言嗎?</br> 沒有苦悶嗎?</br> 沒有憋屈嗎?</br> 然而,林厭看著她,她也只是說:“破案,替死者找回公道,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br> 她們雖然觀念不和,時常爭吵,但在這件事上卻達成了出奇的一致。</br> 黑暗里林厭微微彎起了唇角。</br> 宋余杭帶頭走下了樓梯:“走吧,去省城?!?lt;/br> 她等了一會卻沒見她跟上來,頓住腳步看她:“怎么了?”</br> 林厭回頭望向了天臺下的建筑群,西城區的燈火次第亮起,這場景很美,她卻微微皺起了眉頭。</br> “你有沒有覺得有人在看我們?”</br> 宋余杭回身,走到了欄桿邊,那個黑衣人的事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br> “你什么時候開始覺得的?”</br> “就今天,我走進這里的時候?!?lt;/br> 宋余杭從包里取出了望遠鏡,四下搜尋了一圈,這里視野極好,可以看見對面民房里寫作業的男孩,洗衣服的婦女,吵架的夫妻以及形形色色的生活。</br> 可是并沒有什么值得人特別留意的。</br> 她也微微皺起了眉頭:“走吧,先去省城,這幾天都小心點?!?lt;/br> 林厭無所謂地聳聳肩:“算了,畢竟我仇家多,說不定又是哪個想來伺機報復的,來一個老娘打一個,來兩個我干一雙?!?lt;/br> 宋余杭無奈,收了望遠鏡跟她一起往下走:“你還真是樂觀?!?lt;/br> “那不然呢,老娘的巴柔是白練的嗎?不說全國,起碼江城市打遍天下無敵手吧?!?lt;/br> “哦,既然這樣,還拿機械棍干嘛呢?!?lt;/br>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拿機械棍無非也是為了彌補力量上的不足。</br> 林厭頓時有些咬牙切齒起來:“你不說話會死嗎?!”</br> 宋余杭手插兜走到了她前面:“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lt;/br> “我呸!”林厭抬腳跟上,罵罵咧咧的。</br> “你怎么長這么大的,怪不得沒朋友也沒對象……”</br> ……</br> 在她們走后,對面一棟居民樓里某一戶亮起了燈,主人把天文望遠鏡從窗簾背后收了起來。</br> ?。?lt;/br> “我靠,誰他媽扎破了我的輪胎?。。 绷謪捗嗣T掉的輪胎,仰天長嘯。</br> 附近居民樓上紛紛探出腦袋來,宋余杭扶額:“辦案而已你開這么好的車出來不就是讓人眼紅的嗎?”</br> 林厭面無表情:“……這已經是我最次的車了?!?lt;/br> “……當我沒說。”</br> 宋余杭轉身欲走,她已經開始給拖車公司打電話了:“什么?!兩個小時之后才能來?!還沒有奔馳的輪胎可以換???那你們開什么維修公司呢?不如去修電動車,我花那么多錢你們就是這么服務星級客戶的?”</br> 眼看著大小姐語氣洶洶,漸有人身攻擊的形式,宋余杭腳步頓了頓,轉過身來,猶豫道:“要不……先坐我的。”</br> 從江城市區到省城大概二百多公里,下了高速就是盤山路,車開得七拐八彎,林厭顛得昏昏欲睡,打了個呵欠。</br> “還有多久到啊?”</br> 宋余杭看了一下表:“兩個多小時吧?!?lt;/br> 林厭安詳地閉上了眼:“行吧,到了叫我。”</br> 駛出最后一個服務區的時候徹底沒入了大山深處,夜里溫度降下來,胳膊露在外面有些涼,宋余杭把車窗搖了起來,偏頭去看林厭已經睡著了。</br> 她微微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又開了空調。</br> 放在前面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宋余杭見是小唯,立馬放慢了車速,在應急車道里靠邊停車,接了起來。</br> 林厭被吵醒,微皺了眉頭,嗓音還有些慵懶:“唔……誰啊?”</br> 季景行還沒開口,就聽見了一個柔媚的女聲,看樣子是在問宋余杭,這么晚了,她們在一起嗎?</br> 她抱著小唯滾燙的身子,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br> 宋余杭拿著手機下車:“怎么了,姐?”</br>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這才定了定神:“小唯……小唯發燒了……我的車送去檢修了,現在打不到車……”</br> 微妙的自尊心讓她不太能說出“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這句話,再想到剛剛的那個女聲,季景行改了口。</br> “你在外面嗎?”</br> 宋余杭應了一聲,聽她聲音十分焦急,深更半夜的,多少也有些憂心。</br> “燒多少度了?”</br> “39°,我一直拿毛巾給她冰著,喂了退燒藥也不見好轉……”季景行說著,心急如焚。</br> 林厭披衣下車,冷笑了兩聲:“發燒叫救護車就好了,給你打電話有什么用?”</br> 季景行顯然也聽見了這句話,心里更不是滋味,又急又氣,險些哭了出來。</br> “余杭,我……”</br> 宋余杭冷冷瞪她一眼,捂住了聽筒,壓低了聲音道:“沒關系,別急,等我回去吧,我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到,快到了告訴你,你記得穿好衣服拿好醫???,給小唯穿厚點,在樓下等我,我們去醫院?!?lt;/br> 掛掉電話后,林厭倚著車門站著,語氣不咸不淡地:“喲,不是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察嗎?這就要美人不要江山了?”</br> 宋余杭也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別人打電話的時候不插嘴是基本的禮貌。”</br> 林厭在笑,眼神卻逐漸冷了起來:“你想清楚,馬上要到了你又要折返回去浪費時間不說,犯罪嫌疑人也可能聽到風聲逃之夭夭?!?lt;/br> 宋余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我可以讓省城的兄弟們先把人帶回來?!?lt;/br> 林厭冷笑:“打草驚蛇。”</br>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宋余杭抬眸看她,眼神也冷了下來。</br> 威脅?</br> 宋余杭居然威脅她?!</br> 一股無名火瞬間竄上心頭,就為了那個半夜發燒就要把人叫回去的白蓮花???</br> 林厭氣沖沖地甩上了車門,退后一步:“你走啊,我離了你還不行了嗎我?”</br> 她掏出手機來打電話叫車。</br> 宋余杭見她蠻不講理也有一絲怒意,把鑰匙插進鎖孔里準備掛擋出發,卻發現踩下了油門車也紋絲不動。</br> 林厭到處轉著找手機信號,一回頭見她還停留在原地,車子發動機發出了轟轟的聲音就是不見動,險些笑出聲來。</br> “哈哈哈天意,看來是老天爺不讓宋隊去英雄救美啊?!?lt;/br> 宋余杭擰下車鑰匙重新點火,車還是紋絲不動,被她這陰陽怪氣的語氣點燃了心頭怒火,逐漸抿緊了唇角。</br> “你有完沒完?”</br> 林厭趴在車窗上:“沒完,當然沒完,看來宋隊是注定要和我共度良宵了。”</br> 宋余杭沒理她,下車掀開了引擎蓋搗鼓著,林厭倚著車站著,衣服披也不披好,露出半塊白皙精致的肩頭,看著她忙碌。</br> “喂,我說,那個白蓮花有什么好的啊,值得你大半夜的來回奔波,女人啊就是矯情,不就是發個燒,誰沒發過燒似地,自己去醫院不就好了,再不濟就叫救護車唄?!?lt;/br> 林厭話音剛落,只聽得砰一聲巨響,宋余杭闔上了引擎蓋,大踏步走過來。</br> 月色下她的臉色不怎么好看,抿緊的唇角流露出一絲薄怒。</br> 四下無人,林厭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半步:“干……干嘛?”</br> 宋余杭捏緊了拳頭:“侮辱我可以,別侮辱她。”</br> 只除了那個雨夜,她鮮少露出這么嚴肅認真的表情,還隱隱有些怒發沖冠,就為了那個矯情的女人嗎?</br> 林厭這么想著,只覺得一股難以名狀的委屈沖上了胸腔,也逐漸抿緊了唇角。</br> “好的,那天臺上的那些話就當我白說了唄,宋隊也從來沒有說過什么破案啊意義啊之類的話,我們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br> 宋余杭一怔:“我不是這個意思,破案當然重要,可是小唯也……”</br> “得得得,打住。”林厭聽得不耐煩:“手機,地址給我?!?lt;/br> 見她不動,她又加了一句:“我的沒有信號?!?lt;/br> 宋余杭大概明白她想干嘛了,報出地址后把手機遞給了她,林厭走到空曠處打電話。</br> “喂,對,送個人去醫院,地址是……”</br> 三下五除二交待完,林厭把手機扔回她,也不坐副駕駛了,自己一頭扎進了后座,合衣一躺。</br> 宋走過去輕輕敲了敲車窗:“那個,謝……”</br> 林厭隨手抄起自己的衣服扔了過去:“滾,別打擾老娘睡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