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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火海

    眼看著悍馬在養殖場門口停了下來,劉志就要沖出去,林厭一把把人拽了回來。</br>  “紅姐……”他壓低了聲音疑惑。</br>  林厭背靠在土坡上,手里夾了根煙,輕輕彈了彈煙灰。</br>  “不急,錦上添花無人記,雪中送炭情誼深啊,這個時候出去,只會被人當成奸細。”</br>  劉志還是有一絲疑惑:“萬一陳芳說的是假的呢?”</br>  她輕輕吐了口煙圈:“那就當咱們看了個熱鬧。”</br>  兩個人言談間,庫巴已經跳下了車,守門的一見著他面,立馬把槍背到了背上,恭恭敬敬拉開了木柵欄。</br>  “二爺請。”</br>  庫巴復又上了第一輛悍馬,緩緩從門口開了過去,宋余杭低著頭和別人一起抬走木柵欄,不經意瞥了一眼,深色玻璃上映照出了老人半張布滿瘢痕的臉,在夜色里顯得猶為可怖。</br>  這就是縱橫中緬泰三國,以狡詐狡猾著稱,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大毒|梟頂爺嗎?</br>  宋余杭心里一驚,對著那輛離去的悍馬,抬手狀若無意地拂了一下衣扣,記錄下了他的車牌號。</br>  等把人放進來后,她趁著別人不注意,拿起了A|K跟在了巡邏隊的后面。</br>  所幸這幫匪徒都穿著差不多的沙漠迷彩,黑色面巾一直蒙到了鼻子以上,只露出眼睛,不仔細瞧,壓根分不出她早已貍貓換了太子。</br>  這些人實行軍事化管理,還有交接班,各司其職,不少人肩膀寬闊,身材健壯,鼻梁扁平,身上一股兇悍之氣,一看就是練家子。</br>  走出不遠,一棟平房前坐著幾個赤膊的少年聚在一起玩著骰子,看樣子年齡不過十四五歲,甚至更小。</br>  他們不少人身上、臉上都紋著稀奇古怪的紋身,腳踩在桌椅上,手邊放著啤酒,還有那種飲料,飲料下壓著美金。</br>  不知道是誰又賭輸了,鈔票被人一掃而空,輸錢的人破口大罵,夾雜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其余幾個撲上去把人踹倒在地,用腳狠狠踢他的臉。</br>  巡邏隊長用緬語大聲呵斥,那幾個孩子才退了開來,仍是罵罵咧咧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br>  那濃痰就落在宋余杭腳邊,她握緊了手里的槍,幾乎現在就想把這些人全部突突死,然而,她知道此行最重要的任務不是殺人,也不是救這些誤入歧途的孩子。</br>  而是將今天的所見所聞,所拍攝到的影像一字不落地全部帶回去。</br>  將來,這些都會成為在法庭上一決生死的呈堂證供。</br>  宋余杭悄悄吐出一口濁氣,平復心緒,繼續往前走。</br>  把整個營地大致逡巡一圈,她心里差不多有數了,但也暗自心驚。</br>  整個營地差不多五十人上下,一個占領了高臺的狙擊手,并不算頂爺帶過來的那些人,其中一半以上都是青壯年,十來個孩子兵。</br>  這么龐大的武裝規模在江城市的土地上,隱藏在深山密林里,又是誰給他們的權限呢?</br>  能讓庫巴和頂爺親自前來的人,一定非同凡響,夜深了,營地里戒備愈發森嚴,彌漫著一股大戰在即的緊張氣氛。</br>  宋余杭知道,每多磨蹭一分一秒,她從這里安全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小,但看著眼前的一切,井然有序的犯罪團伙,壘成箱的新型毒|品,近在咫尺的大毒|梟和神秘買家,使命感讓她猶豫了。</br>  下次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再冒死闖進來。</br>  他們的罪行是否能天下大白,全看她今夜能拿到多少東西了。</br>  宋余杭一咬牙,用現學現賣的緬語跟前面的匪徒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大意是自己要去上廁所,隨即脫離了隊伍。</br>  ***</br>  “頂爺。”</br>  倉庫門打開,射進來一束光線,原本坐在汽油桶上歇氣的龍老板也站了起來。</br>  老人在隨從的簇擁下拄著拐杖,緩緩走了進來,他已年過花甲,沒留頭發,戴了副墨鏡,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但在場的所有人沒人敢瞧不起他。</br>  龍老板看著他的光頭上瘢痕遍布,猶如蜈蚣,心頭一凜,手就開始發抖,使勁咽了咽唾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br>  “這是五千萬訂金的支票,我要驗貨。”</br>  跟著他的幾個人把龍老板團團圍在了中間,槍早就被人下了,此刻他帶來的人都捏著拳頭虛張聲勢,虎視眈眈。</br>  庫巴扶著人在另一邊坐下了,老虎持槍警戒著門口,另一個隨從從外面拎進來了一個鳥籠,放在了他手邊。</br>  宋余杭輕輕掀開了房頂上的瓦片。</br>  頂爺從掌心里捻起口糧喂給心愛的寵物,臉上甚至帶了一絲笑模樣。</br>  “都放下槍,這是咱們的貴客,來人,拿貨給龍老板嘗嘗。”</br>  被繳了械的槍紛紛又扔回了跟前,龍老板的跟班將信將疑看看他,再看看老板,得到首肯之后這才拿了起來。</br>  等拿貨的間隙,頂爺一直在喂鸚鵡。</br>  “龍老板的生意在新加坡做得如日中天,怎么想起大陸來了,這兒的生意可沒那么好做。”</br>  見他放松,龍老板這才坐了下來。</br>  “嗐,到處經濟都不景氣,富貴險中求嘛。”</br>  雙方來之前就已經互相調查過,就如同龍老板知道頂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毒|梟,頂爺也知道他是新加坡華人,本土最大民營企業的法人代表。</br>  頂爺將這批貨賣給他,轉手他就能以雙倍的價格賣出去,這是雙贏且一本萬利的買賣。</br>  這些是雙方在來之前就已經互相知曉的消息。</br>  頂爺見他對答如流并不詫異,拿稻草撥了撥鳥籠食盒里的水,引愛寵過來喝。</br>  “多年前曾和你父親做了筆生意。”頂爺冷哼了一聲,見鸚鵡不喝水,一氣之下把稻草也扔進了鳥籠里。</br>  “賠了我兩千萬,他如今可還好?”</br>  龍老板打開了身旁的箱子,整整一摞碼放整齊的美金。</br>  “不瞞您說,我父親十年前就去世了,那次的事我也略有耳聞,是家族里某些個不爭氣的兄弟做的,人,我已經處理了。”</br>  “這些錢,給頂爺賠罪。”</br>  十年前,根本就沒有什么生意,這是在詐他呢,但他若是當眾指出頂爺錯誤,恐怕今天就不能活著離開這里了。</br>  老人唇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拿庫巴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br>  “驗貨吧。”</br>  幾個紙箱子陸陸續續抬了進來。</br>  宋余杭微瞇起眸子,看著頂爺的手下人打開了第一個,龍老板嗤笑了一聲,有些不屑。</br>  “這是什么玩意兒?可樂嗎?別鬧了,我又不是超市小販……”</br>  話音剛落,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走了進來,在庫巴的授意下,拿起了一瓶飲料,擰開瓶蓋,仰頭咕嚕咕嚕喝著。</br>  半晌后,一抹唇角,臉色漲紅,喘著粗氣,略有些燥熱地扒拉著自己的衣服。</br>  庫巴一揚手,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揮舞著拳頭撲了上去,當胸就是狠狠一拳,胸腔肉眼可見地塌陷下去。</br>  小孩踉蹌后退幾步,卻沒倒,唇角溢出了血沫,掰過那壯漢手腕狠狠一折,提起膝蓋撞上了他的腹部,壯漢倉促后退,絆到了紙箱,摔倒在地,小孩欺身而上,眼睛都是紅的,惡狠狠地嘶吼,用牙齒去咬他的喉嚨,力氣之大讓人瞠目結舌。</br>  另一個嘍啰從地上撿起了拇指粗的鋼筋,朝著他的腦袋便砸了過去,小孩沒躲,動作微滯片刻,從頭發里冒出來的鮮血順著鋼筋一滴一滴濺到了地上。</br>  龍老板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這一切,以為那小孩死定了的時候,他卻又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都是血,轉身嘶吼著跌跌撞撞往壯漢的方向撲來。</br>  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根本不知道疼痛似的。</br>  龍老板心里一驚,看著小孩壓倒了壯漢,撲在他腳邊,近在咫尺,那白森森的牙齒上都沾著殷紅的血跡,他往后一縮,滾下了油桶。</br>  一聲槍響劃破了長空。</br>  庫巴吹了吹槍口的硝煙:“抬走。”</br>  那癱軟在地的小孩和兩個遍體鱗傷的壯漢被抬了出去,地上的血跡很快就被清掃一空,仿佛只是做了場噩夢。</br>  醒來一切杳無蹤跡。</br>  龍老板咽了咽口水,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老人哈哈大笑著,笑容中有一絲癲狂和得意。</br>  “看見了嗎?這就是醉夢1號,能讓人極度興奮,癲狂,不知疲倦,永遠保持旺盛的精力和攻擊欲,甚至……”</br>  他意味深長:“對那方面的能力也有所提升,再適合不過那些有錢的大老板們了。”</br>  宋余杭胸腔上下起伏著,因為心緒翻涌,指甲無意識地扣著瓦片上的塵土。</br>  她緊緊咬著牙,幾乎快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沖進去干掉他們的沖動,直到舌尖嘗到了一絲血腥味。</br>  她的喉結上下滾動著,闔了闔眼睛,才把那陣難以按捺住的躁動壓回去。</br>  ***</br>  五分鐘前。</br>  養殖場外的草叢里,一行人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br>  無線電頻道里傳來指揮官冷靜有條不紊的聲音:“包圍住整個廠區,槍聲一響,沖進去活捉頂爺。”</br>  “是,一組就位。”</br>  “二組就位。”</br>  “三組就位。”</br>  “四組就位。”</br>  “制高點已占領。”</br>  高塔上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繞開狙擊手的視野盲區爬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匪徒回過頭來正要開槍,被人一手刀劈暈了,嘴里塞著抹布,拿手銬銬在了欄桿上。</br>  ***</br>  龍老板咽了兩次唾沫,先是眼里含著驚懼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聽他說完后,再次咽了咽口水,臉上全都是興奮的光了,仿佛看見了大把鈔票堆在了眼前,幾乎有些迫不及待。</br>  “這是五千萬,拿走吧,后續的貨,什么時候能給我?”</br>  一個隨從把皮箱拿了過去,庫巴給頂爺打開一看,果然,支票是支票,現金是現金,一股鈔票特有的味道撲面而來。</br>  頂爺很滿意,拿起一摞,指頭蘸了點口水數著錢,把一疊美金扔進了箱子里。</br>  庫巴闔上了皮箱,站在了他的身側。</br>  “龍老板很講誠信,我們也是一樣的,剩下的貨七天后會在……”</br>  他話音未落,倉庫外響起了腳步聲。</br>  宋余杭瞳孔一縮,看見有人跑了過來湊到老虎耳邊說了句什么。</br>  老虎取下了背上的A|K,子彈上了膛,抬腳踹開了倉庫的大門。</br>  不好!可能是被發現了!</br>  宋余杭腦中警鈴大作,一骨碌從房頂上爬了起來往下跑。</br>  聽見屋頂上傳來了瓦片碎裂的聲音,庫巴反應迅速,抄起旁邊同伴的沖|鋒|槍沖著天花板就是一陣掃射。</br>  宋余杭抬腳縱身一躍,剛剛站立的地方被子彈擊穿,瓦片紛飛。</br>  她還未來得及緩過勁來,陳年已經腐朽的房梁不堪重負,發出了“嘎吱”的脆響,在又一波槍林彈雨的洗禮下終于四分五裂。</br>  她只來得及抓住了一塊瓦片,就灰頭土臉重重跌了下去,在失重下墜的過程里,有人拿槍瞄準了她,宋余杭一只手抄起背后之前撿來的A|K在漫天灰塵里睜開了眼,用腰腹做支撐,飛快扣下扳機,就是一連串的掃射。</br>  庫巴扶起了頂爺,往旁邊一躲,用手護著他的頭滾在了地上。</br>  幾個小嘍啰中彈倒地,宋余杭跌進了油桶堆里,光顧著射擊,沒來得及做任何保護動作,背部著地,疼得她眼前一黑。</br>  幾個空油桶滾了下來,宋余杭往旁邊一躲,子彈打在了油桶上,火星四濺。</br>  她爬起來朝著出口的方向沒命狂奔。</br>  不知道是誰開了第一槍的外圍警方人員面面相覷,槍聲為號,已有人沖了出去。</br>  木柵欄背后的匪徒回過身來沖著撲上來的特|警抬手就是一梭子彈,鮮血濺在了草叢上,特|警倒地,手里的槍掉在了地上,唇角溢出了血沫,死不瞑目。</br>  這一聲槍響仿佛打開了一個開關,從平房里、屋頂上、沙袋背后跳出了更多的匪徒,一切都亂了套。</br>  林厭蹭地一下從草窩里彈了起來,一看表,時間還未到,這究竟是怎么回事?</br>  聽著不遠處的槍聲,明明暗暗的火光交織在了一起,她咬咬牙,一揮手。</br>  “上!”</br>  再遠一點,對面山坡上稍微平緩一點的地方停著幾輛警方的指揮車。</br>  馮建國從別人手里拿過了望遠鏡,觀察著戰況。</br>  有幾個特|警押著五花大綁的人快步走了過來。</br>  “馮局,我們在養殖場背后的樹林里發現了他,被人打暈了。”</br>  被綁的人嗯嗯啊啊著,不住點著頭,示意他放了自己。</br>  馮建國一看他的臉,渾身的冷汗就下來了。</br>  他出現在這里,那養殖場里面的那個內應又是誰?!</br>  ***</br>  “殺了她!”有人用多國語言嘰里呱啦大吼,隨即宋余杭就被幾個嘍啰攔住了去路,二話不說就開了槍。</br>  宋余杭側身往地上一滾,子彈打在了水泥地上,幾乎貼著身體走。</br>  她躲進了油桶背后,喘著粗氣,盤算著該怎么脫身,手指摸到這油桶上有一層油膩膩的油脂,并不完全是空桶,計上心頭。</br>  又是一隊人馬包抄而來,宋余杭撿起槍苦戰,孤身一人周旋在窮兇極惡的匪徒里,眼角余光瞥見庫巴扶起了頂爺正欲脫身而出,也不知道哪來的熱血,提氣大吼了一聲,站起來拿著槍掃射。</br>  “別走,把命留下來!”</br>  庫巴把頂爺一把推給了老虎:“帶頂爺先走!”</br>  說罷,回轉身槍口就噴出了火舌,一梭子子彈砰砰啪啪射向了她。</br>  宋余杭穿梭在槍林彈雨里,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掛了彩,染得迷彩服盡濕,但她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又是縱身一躍,躲進了油桶背后,隨之而來的子彈打穿了油桶,潺潺地滲出了原油流淌在地面上。</br>  腳步聲紛亂朝她而來,宋余杭背靠著油桶坐著,把打空了彈夾的槍扔在了地上,從上衣兜里摸出了一張照片,沾滿血污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br>  她把照片復又貼著心口放好,一只手從褲兜里掏出了打火機,啪地一下按亮,在心底默數:1、2、3……</br>  庫巴抄著槍往她躲藏的方向跑去,腳底下踩著濕滑的液體,整個倉庫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原油氣味。</br>  他忽然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停下了腳步,招呼同伴:“Fuck,快回來!”</br>  來不及了。</br>  宋余杭默念,揚手狠狠把打火機甩了出去,瞳孔里蔓出了火光,金色染上她的眉眼。</br>  在被爆炸產生的巨浪掀翻的一瞬間,宋余杭心里想的是:就這么隨她去了也好。</br>  然而這樣的念頭也只是須臾,盡管她的內心十分想就這樣去見她的未婚妻。</br>  可是她還不能死,證據還沒有送出去,要死也得死在把證據交給警方之后。</br>  她得讓這罪惡的一切大白于天下,還有那場七天后的交易,醞釀著陰謀、權利、金錢、**的交易……</br>  林厭、初南還沒有沉冤得雪,她還……不能死。</br>  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br>  宋余杭拼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在火舌襲來的時候,翻身躲進了一個空鐵桶里,任憑火海吞沒了一切。</br>  ***</br>  “頂爺,沒事吧?!”林厭帶著人趕到的時候,戰斗已經告一段落了。</br>  滿地尸體,大部分都穿著沙漠迷彩,死傷慘重,警方已暫時撤退。</br>  劉志從死人堆里扒拉出了老虎和頂爺。</br>  老虎吐掉嘴里的沙子,爬起來就用槍指著他的腦袋,破口大罵。</br>  “艸你媽的,你們怎么來的這么快?!”</br>  “我們要是不來,馳騁東南亞,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虎哥,今夜可就要隕落在此了。”</br>  林厭從尸山血海里穿行而來,一襲黑色緊身皮衣包裹住了玲瓏有致的身材,及肩黑發扎成了一個干練的馬尾,整個人有一種凜冽又危險的美感。</br>  她手里捏著一把小巧的手|槍,子彈是上了膛的,對準了他扣下扳機,死的卻是他旁邊一個想要爬起來對頂爺不利的小警察。</br>  火光熄滅,宋余杭逃過一劫,渾渾噩噩之間爬到了倉庫門口,恍惚之間聽見一聲槍響。</br>  她倉促抬眸看去,卻見熟悉的人冷血又無情地沖著自己昔日的同伴輕輕扣下了扳機,尸體被人棄若敝屣一般踹進了草叢里。</br>  “不要……”她眼角滑下了淚珠,手指徒勞無力地扣著地上的泥土,微弱的哭喊湮滅在了槍聲里。</br>  林厭聽見動靜轉身:“還有活口。”</br>  說罷,走了過去拽起她的頭發迎上她的臉,猛地一震,臉色慘白。</br>  怎會是她。</br>  宋余杭整個人灰頭土臉的,滿臉血污,因為爆炸發生的時候鉆進了鐵桶里勉強逃過一劫,可是手腳也被倉庫里瞬間騰起的高溫灼燒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沒有人樣了。</br>  即使狼狽不堪,那雙眼睛卻還是明亮的,含著眼淚熠熠生輝。</br>  她從前多喜歡她的眼睛呀,溫暖如琥珀,平靜如汪洋大海,自有一股藏在冰山下的暖流,永遠從容不迫,永遠充滿愛意和勃勃生機。</br>  可是現在卻只剩下了死寂和刻骨的恨意。</br>  林厭抓著她頭發的手開始顫抖。</br>  宋余杭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她肉,飲她的血,也難消自己心頭之恨。</br>  “你……你殺了他……我……我殺了你!”</br>  話音剛落,就被人一槍托砸在了太陽穴上,宋余杭被打的偏過頭去,耳膜嗡嗡作響,吐出了一口血沫。</br>  老虎手里的槍子彈上了膛,對準了她的腦袋,恨恨咬牙:“就是她,突然闖進來,孤身一人殺了我們二十多個好手,就連二爺也……”</br>  沒能出來。</br>  宋余杭緩緩閉上了眼。</br>  林厭一把握住了他的槍口:“慢著。”</br>  宋余杭錯愕地抬眸看她,嘴唇上下翕動著,卻見她又森冷地笑了。</br>  她的手似一尾毒蛇,撫上了她的臉頰,來回撫摸著,最后輕輕地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嫣然笑了。</br>  “她叫宋余杭,江城市刑偵支隊前任隊長,本事大著呢,干掉你們二十多個人一點都不奇怪,即使死在這里,條子也會回來找尸體,今天的事一旦曝光出去,恐怕……”</br>  林厭陰冷的目光垂落到了她衣領紐扣上的微型攝像頭。</br>  今天無論是他,庫巴,還是頂爺,都露臉了,一旦錄像傳播出去,他們的通緝照會散播的全球都是,中國警方勢必會聯合多**方一起發動圍剿,到時候插翅也難逃。</br>  老虎想通了其中關節,后背被冷汗濕透了:“你是說她身上有東西?”</br>  林厭點頭,拿槍拍打著她的臉。</br>  “沒錯,要死也得問出來東西在哪再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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