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朱祁鎮(zhèn)的第一把火
    朱祁鎮(zhèn)說道：“于先生覺得做事可有阻礙？”
    于謙說道：“有陛下愛護，京師之中，無人敢觸陛下龍威。”
    朱祁鎮(zhèn)說道：“太皇太后已經(jīng)準(zhǔn)備讓朕獨立處理政事了。”
    于謙松了一口氣，說道：“太皇太后英明。”
    朱祁鎮(zhèn)見于謙的樣子有些奇怪，說道：“有什么事情？”
    于謙略微猶豫一下，立即覺得說了，說道：“言官之中，已經(jīng)有人決定上奏，說天久雨不晴，乃是陰在上，陽在下。”
    “放肆。無恥。”朱祁鎮(zhèn)大怒道。
    所謂陰在上，陽在下。豈不是說太皇太后秉政之事。
    看似這些人都是朱祁鎮(zhèn)的忠臣，一心為朱祁鎮(zhèn)著想。但是朱祁鎮(zhèn)這幾年來，早就歷練出來了，豈能看不出他們的伎倆。
    首先太皇太后還政之意，其實朝廷大佬們都有所察覺。這么多人知道，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而且朱祁鎮(zhèn)早就問過京中老人，大雨不可能持久，放晴就在這數(shù)日之內(nèi)。
    他們奏折一上，天一放晴，豈不是成為他們的功勞了。
    將天地之功據(jù)為己有，也就算了。還在太皇太后心中按上一根刺。
    于謙說道：“陛下息怒。”
    朱祁鎮(zhèn)冷笑說道：“這是離間天家，于先生不用說了，王大伴。”
    王振立即說道：“奴婢在。”
    朱祁鎮(zhèn)說道：“去見楊首輔，說這一件事情，朕知道了，讓他看著辦。”
    王振立即說道：“奴婢這就去。”
    于謙見狀，心中微微一嘆，知道那些御史決計不會有好果子吃。只是于謙在大事上自然是拎得清。
    兩宮和睦，乃是社稷之福。
    太皇太后總就不是武則天。孝道本就是治國之本。在這個關(guān)鍵時候，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的好。
    朱祁鎮(zhèn)還是將話題拉回來，說道：“于先生，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朕總要做些事情。”
    于謙聽了，心中咯噔一下。
    對大部分官員來說，其實都不愿意亂折騰。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不愿意改變成法，即便是商鞅也說過，利不十倍，不變法。
    于謙其實對朱祁鎮(zhèn)很多奇思妙想，感到難堪重負。
    朱祁鎮(zhèn)今日的語氣，讓于謙想起了當(dāng)初開海一事。
    要說開海一事不好。于謙不可能承認(rèn)現(xiàn)實。
    要知道而今新安一縣收上了賦稅，幾乎能頂?shù)纳蠌V州了。這還是，李時勉在新安開海的時候，事事謹(jǐn)慎，盤查極嚴(yán)。限制很多人冒充。
    如果放開之后，這賦稅恐怕要打著翻上升。
    南方對開海一事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就是明證。
    但是有一個愛折騰的上司，還是讓下面的人感到難受。
    于謙說道：“陛下準(zhǔn)備何處下手？”
    朱祁鎮(zhèn)說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朕欲治理天下，先從北京開始。北京城中，魚龍混雜，就如治安一事，各方都能插手，就造成了各方都不管。”
    “所以，朕想將北京城中治安之權(quán)，全部歸為順天府下面。從今日開始，六部，錦衣衛(wèi)，東廠，五軍都督府都不可以繞過順天府插手京師治安。”
    “先生以為如何？”
    于謙立即明白，心中暗道：“陛下簡直是拿我放在火爐之上。”如此一來，于謙不知道要斷了多少人的財路。
    只是于謙并不在意。
    他早就想在北京城中做一些事情。只是多方掣肘之下，才不了了之。
    于謙說道：“陛下準(zhǔn)備讓臣做什么？”
    朱祁鎮(zhèn)說道：“朕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官無封建，但是吏有封建。太祖雖然有善法，不許官員隨意下鄉(xiāng)，但是各級小吏，卻代替官員的作威作福，欺上瞞下，為惡之甚，還勝過貪官污吏，于先生覺得是也不是？”
    于謙久歷地方，對地方情弊知道比朱祁鎮(zhèn)要深多了。說道：“卻有此事，還有不是官員根本就是當(dāng)?shù)乩侠糁械目堋！?br/>     “最后即便下獄了，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是這些奸吏串通上下，狼狽為奸。”
    朱祁鎮(zhèn)說道：“而且雖然朝廷愛惜百姓，未必簡官，一縣的經(jīng)制官不過數(shù)人，但是白役卻有數(shù)百，乃至上千。”
    “這些不食朝廷俸祿，唯以殘民為是。”
    “百姓苦吏甚于苦官。”
    于謙心中暗道：“卻不知道，是那位為陛下智囊，這番話，絕非久居宮中陛下所能說出來的。”
    不是不對。
    而是太對了。
    很多事情，地方官都明白。但是為官之道，從來是欺上不瞞下。甚至說楊士奇未必了解的這么清楚。
    因為楊士奇久在中樞，對地方的情況，未免隔了一層。
    唯有于謙這種久歷地方，堪稱干吏之才清楚，他比朱祁鎮(zhèn)更清楚的。但這卻是公開的秘密，未必有人專門告訴朱祁鎮(zhèn)。
    卻不知道，在后世有關(guān)這方面論述太多了。
    朱祁鎮(zhèn)只是聽了一耳朵，命令錦衣衛(wèi)東廠卻查。
    東廠與錦衣衛(wèi)在國外不大好用，但是在大明境內(nèi)，卻是很少有事情能瞞得過他們。
    所以朱祁鎮(zhèn)收集了大量的資料，才有今天這一番話。也準(zhǔn)備將這一件事情，作為他的第一把火。
    于謙說道：“陛下英明。”
    朱祁鎮(zhèn)說道：“朕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繼續(xù)下去。”
    于謙雖然有所準(zhǔn)備，但是還是有些吃驚，說道：“陛下，此事關(guān)系重大，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卻不可輕動，如果將廢除衙役世襲，那么各地所需的吏員從什么地方來，如果將白役劃為國家經(jīng)制之吏。”
    “那么所需的錢糧從何處來？”
    朱祁鎮(zhèn)自然明白，大明王朝不過一兩萬官員，但是如果要養(yǎng)吏員的話，那就是一個極大的數(shù)目，朱祁鎮(zhèn)想來，最少在是十萬以上。
    即便他們的待遇不高，但是乘以十萬，也是一個極大的數(shù)字了。
    朱祁鎮(zhèn)說道：“朕自然知道輕重，所以這一件事情，不在朕，而在卿。”
    于謙一時間有些迷糊，說道：“臣。”
    朱祁鎮(zhèn)說道：“朕將治理京師之責(zé)，放在順天府。順天府的事情自然多了起來，必然要增加人手，于先生就趁著這個時候，想辦法，將吏有封建的現(xiàn)狀給朕打破。并建立一套正規(guī)府衙機構(gòu)。”
    “朕知道，一般縣衙都有六房，承接朝廷諸事。但是百姓與朝廷接觸的，依舊是小吏。朕想讓先生治理京師的時候，也個朕打造一個范本。”
    “之前百姓能承受衙役勒索，這說明地方上其實能養(yǎng)得起衙役。只是到底該怎么做，既能便民，又不能讓小民被剝削。”
    “卻要于先生想辦法了。”
    “只要于先生做好了，將來朕定然將這一件事情，推行天下。”
    于謙聽了，心中沒有激動是假的。所謂立功立言，如果將來全天下都按照于謙弄出來的章程來辦，對于謙來說，也是一個莫大的激勵。
    很多文人士大夫，或許不愛錢，但鮮少有不愛名的。
    于謙也不例外。
    于謙深吸一口氣，說道：“陛下，這一件事情，臣盡力而為，只是此事非數(shù)年不能成。決計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朱祁鎮(zhèn)說道：“朕明白。朕富有春秋，耐心好的很。不過，這一件事情，卻不足為外人道也，所以只能暗地里做。”
    “臣明白。”于謙說道。
    朱祁鎮(zhèn)說道：“所以你明面之上，越有事情。就是以工代賑，京師內(nèi)澇之事，朕不想再有，所以挖掘下水道，并完善北京城樓，乃是宮中三大殿，盧溝河河堤都是你要做的事情。”
    于謙聽了，心中暗道：“這正是將人往死里用。”不過只能說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