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喝酒，依舊還是在樊東的屋里。
    他的這個屋子，賈珠雖然時不時的會嫌棄一些，但是要待著舒服的地方，還就是樊東的這個屋。
    賈珠喝了半瓶酒，想了想道：“當初剛認識你的時候，這繡春樓還沒起來，現在都那么久了，想一想還挺有意思……”
    樊東也一邊口口的喝著酒，著：“你還好意思？！”
    “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你可沒過你是國公府的公子！”
    “而且誰能想到一個國公府的大公子，出門在外身邊居然也沒跟個人，身上也沒個拳腳功夫傍身，遇見事了居然還上去和人理論？！”
    “我當時在旁邊就是想看個熱鬧……”
    “畢竟這京城中哪里是個講道理的地方，其實不光是我，大家都在一旁看熱鬧……”
    賈珠也無奈的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我也是一時上頭，便想講一講這個道理……”
    “但沒曾想……”
    樊東接過話來：“沒曾想，人家直接動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一同大笑出聲，賈珠繼續道：“是呀，本以為只有在鄉野間，才會有這種一言不合就動手動事情，沒想到，京城之中也有這樣的……”
    樊東晃了晃手中喝完的酒瓶子，然后起身朝百寶架走去，從最上面的錦盒里，又拿出了一個酒壇子。
    放到了榻桌上，賈珠也隨手從一旁取了兩個酒杯放在桌上。
    樊東看著這瓶酒道：“在京城什么酒都有，但是這瓶酒在京城絕對的獨一無二！”
    賈珠挑眉看他，等著他繼續往下。
    樊東便繼續道：“這是我剛來京城的時候，跟著酒樓的大師傅學釀酒，成功釀成的第一批酒！”
    “你嘗嘗就知道了。”
    賈珠喝了一口點點頭：“你這手藝不錯呀！”
    “這酒喝起來綿柔潤喉，這喝起來倒是比那些酒館里的都順口呀！”
    樊東哈了一聲，又深深的嘆了一口。
    “那個釀酒的老師傅，是酒館老板從南方找來的……”
    “老人家一大把年紀的，被帶到了京城，晚上做夢嘴里念叨的都是南邊的事情。”
    “有時候我也會問他，既然那么舍不得江南，為什么會來京城呢？”
    “問了幾次，但是每次他都沉默不語，不再話。”
    “我們也就不再問了。”
    賈珠聽著，隨口問了一句：“后來呢？”
    樊東的臉色變了變，沉靜如水。
    “沒有后來了……老師傅死了。”
    這句話完，兩人便都沉默了。
    良久，賈珠才嘟囔出聲：“人命……呵呵……”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這酒就下了大半，兩人也微微有些喝醉聊模樣。
    樊東沉默了良久，道：“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嗎？”
    賈珠搖搖頭：“我曾經也好奇過你是哪里人，甚至還想讓人去查一查，但是我最后什么都沒做。”
    “難得一個朋友，查來查去傷感情。”
    樊東搖了搖頭，笑了笑：“所以我才那個時候的你太真了。”
    “有些事情，哪怕是查不到什么，但是也要去查。人只要生活在這個世道，必然會留下痕跡。”
    “若是什么都查不出來，那才真的是危險。”
    賈珠懶懶的躺在搖椅上，回應：“這些年，我也不是沒長進……”
    樊東反應過來也笑了：“是呀，這些年你也少干那些缺德事，我也不用太擔心你。”
    過了一會兒，樊東深呼吸了幾下，然后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過些時候，我就要離開了。”
    “你的這件事做完以后，我就離開。”
    賈珠瞬間酒醒了大半，立刻從搖椅上坐了起來。
    “你什么？”
    “你要去哪？”
    樊東見他瞬間能蹦起來的架勢，不由得嘲笑出聲了。
    “難得見你沉不住氣的樣子，哈哈哈哈！”
    賈珠不理會他的嘲笑，抬腳就踢了他一下。
    “你少給我在那里笑，給我實話！”
    樊東見他一臉嚴肅，也收斂起了表情，認真的道：“我有事情，你也有事情。”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我想了想，還是要回去處理。”
    “若是處理好了，我還會再回來的。”
    “放心！”
    賈珠知道樊東這個人，表面上看上去對什么都漫不經心的，人也是吊兒郎當的。
    但凡是但凡他經手的事情，卻都做的滴水不漏，從來不會留下什么手尾。
    這種習慣肯定不是短時間養成的。
    賈珠只是不去深究，但是并不代表他察覺不出什么。
    “行，你只要能平安回來就行！”
    自然知道攔不住，賈珠便也就不再攔著。
    樊東無聲的笑了笑，沒有話。
    最終，兩人喝的酩酊大醉，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賈珠再醒來的時候，便已經是在榮國府了。
    當他看清自己身處榮國府的時候，賈珠立刻便讓人交來了傳文。
    傳文像是知道賈珠會問的事情，也并沒有多耽擱，直接便出了昨晚樊東交代的話。
    “是昨日半夜，樊老板讓我將大爺帶回來的。”
    “人心中也有疑惑，但是樊老板卻交代了，是下半夜繡春樓里會有事情發生，大爺不能留在那里，便讓人將您帶回府了。”
    “還有，樊老板讓我在您醒來后，告訴您，繡春樓里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和您無關。”
    傳文雖然對這句話也摸不著頭腦，便只能一字不差的復述一遍。
    賈珠因著宿醉，頭還是微微有些疼的，傳文退下去后，李紈便煮好了醒酒湯和早飯。
    下人們伺候著賈珠洗澡更衣后，他剛吃了兩口東西，傳文再次火急火燎的進來稟告。
    “大爺，繡春樓發生了命案！”
    賈珠皺眉，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你緩口氣，慢慢！”
    傳文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
    “是，大爺。”
    “剛剛的正要出門，便聽到有廝議論是繡春樓出事了。”
    “我便留心去打聽了一下，結果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了，繡春樓里昨日半夜死了一個人，今早發現的尸體。”
    賈珠冷靜下來問道：“可知道死的是什么人？”
    傳文搖頭：“這個還沒打聽到，或許是昨日在繡春樓里的客人。”
    賈珠：“再打聽打聽，聽一聽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
    傳文領命出門去了，但是賈珠心中卻有著一股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詭異。
    但是他心中卻也害怕，害怕這件事情會和樊東有關系。
    ……
    沒過多久，傳文便一臉著急的回來了，賈珠此時正在后花園坐著透氣。
    “大爺，大爺……”
    “是樊老板，死的是樊老板！”
    賈珠只感覺有一股熱氣瞬間涌上了頭頂，立刻抓住了傳文的衣領。
    “你好好！”
    傳文深呼吸一口氣道：“剛剛我出去打聽消息，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便到了繡春樓附近，結果聽到繡春樓里的姑娘正在那里邊哭邊。”
    “死的是樊老板。”
    賈珠立刻站了起來，便要出門去繡春樓。
    而這時傳文卻冷靜了下來，見到賈珠如此匆忙的就要去繡春樓，連忙上前攔住了他。
    “大爺，冷靜！”
    “冷靜！”
    “昨夜樊老板才剛和大爺喝了酒，您想一想樊老板讓我給您的那句話！”
    “樊老板向來足智多謀，這件事會不會有什么隱情？”
    “或者，這件事會不會是樊老板的什么計劃，我們要是去了，會不會打亂他的計劃……”
    傳文口齒伶俐著，一邊還跪著抱住賈珠的雙腿不讓他繼續前進。
    而這些話到底起到了些作用，賈珠也停下了繼續前進的腳步，也靜下了心。
    他本就不是個沖動的人，這會兒冷靜下來細細想來，這件事情也確實存在很多蹊蹺的地方。
    “這件事你盯住，一有什么情況便來告知我。”
    “既然樊東留下了話，無論如何【我和繡春樓都沒有關系】，那繡春樓里的事情從今日起我們就不要再過問了。
    “按照樊東的性子，繡春樓里該交代應該也都交代了，我們也就不要多事了。”
    賈珠一邊想著，一邊交代著。
    “我暫時只想到了這些，就先這樣吧！”
    “后面若是再出了什么問題，你及時告知我。”
    傳文點頭領命退了下去。
    賈珠這才將自己放松，不顧形象的靠在了椅背上。
    他猜不出樊東到底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這次到底是個什么情況，甚至不知道樊東這人是真死還是假死……
    他只能在心中祈禱，樊東還活著。
    ……
    這幾傳文并沒有帶回來什么有價值的消息，只有一個仵作驗尸后的結論是，樊東是醉酒后被嘔吐物憋死的。
    不是自殺，不是他殺，沒有任何的陰謀論，單純的意外。
    沒有牽連到任何人。
    這個結論怎么呢……
    算是在賈珠的意料之中，但卻有隱隱的覺得或許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而繡春樓因為這次的意外關門歇業了幾后，再次開門營業。
    只是達官貴人們心中多少有些膈應，所以來的人并不多，生意也就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