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姨抱著婚服一出來就見到這樣勢如水火的場面,當(dāng)即被嚇得身子一抖。
顏殊黛冷著一張臉,好整以暇地看著在門口的何靈妤還有她身邊的叫張什么瑤來著……張若瑤。
沒錯,是張若瑤。
對于張家,顏殊黛其實并沒有過多的留意,因為以張家的實力距離擠上江城上流圈的門檻還差上一大截。
她之所以對張家還有幾分印象,是因為張家和何家的姻親關(guān)系。
何靈妤的母親和張若瑤的母親是親姐妹,所以這些年何家沒少在生意上照拂過張家。
何家做的也是珠寶生意,和顏玉有不小的競爭關(guān)系,因此顏殊黛才對和何家有姻親關(guān)系及生意往來的張家多了些許關(guān)注。
但張若瑤的父親張濤確實沒什么生意頭腦,不然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過去了還全靠何家?guī)鸵r,等著何家施舍一杯羹,要是離了何家怕是連半個月都撐不下去。
張若瑤微低著頭,輕輕扯著何靈妤的袖口:“妤姐,要不我們?nèi)e家店逛逛吧?!?br />
何靈妤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盛氣凌人地說:“我們憑什么走,難道她顏殊黛在,別人就不能進去嗎?我們又不是買不起!”
上次被顏殊黛從甘記轟出來,她簡直是顏面掃地!她堂堂何家大小姐,憑什么被人這么欺負(fù)?
今天她必須出了這口氣不可!否則她怎么在她那些姐妹面前抬得起頭,別人都以為她何靈妤任人搓圓捏扁呢。
看到張若瑤這么膽小怯懦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今天真是不該帶她出來,成天畏畏縮縮的,簡直丟盡了她們何家的臉。
何靈妤不由得斥罵了句:“我們家又不差顏家什么的,你怕什么?”
大不了和顏殊黛撕破臉皮,顏殊黛背后有顏家撐腰,那她背后也有何家。
上次她那是吃了沒帶保鏢的虧才被顏殊黛趕出來,現(xiàn)在她出行隨身跟著兩個一米八的壯漢,誰怕誰???
張若瑤知道何靈妤怪她給她丟臉了,瞧不起她膽小怕事的樣,可她也不想啊。
如果她能有何清雯那樣的家世背景,那她也用不著天天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不小心得罪了誰,給他們家?guī)砺闊?br />
她就怕要是吵起來會牽連到自己身上,何靈妤惹得起顏殊黛,可她惹不起。
張若瑤偷偷撇了一眼屋里的那個女人,即便是隔著前院看得不太清楚,但她還是能感受顏殊黛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壓迫感,是那樣的高高在上不容冒犯。
她低聲勸道:“妤姐,要不還是算了吧。”
但何靈妤反而被她這句話激怒:“算什么算?”
然后踩著高跟鞋,氣勢洶洶地沖進去,她無奈但也只能跟在身后。
何靈妤朝著顏殊黛陰陽怪氣:“不知道顏大小姐又買了什么衣服?”
顏殊黛不禁皺眉:“何靈妤,你別沒事找事?!?br />
張若瑤根本不敢正眼看顏殊黛,于是低垂著頭往她身后一瞥,也就是這么一眼的功夫,讓她看到甘姨抱著的衣服防塵袋里露出的一小片龍鳳刺繡——顏殊黛剛才試的居然是一件婚服!
她的親哥哥前幾個月剛辦完婚禮,嫂子的婚服也是全程跟著一起選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件龍鳳褂。
顏殊黛要結(jié)婚了?這個念頭讓她心口猛地一緊,立刻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的樣子移開視線,但腦子里還是不停地冒出猜想。
最近圈子里傳得沸沸揚揚的簡戌和顏殊黛訂過娃娃親,他們該不會是要……
不可能!不可能的!簡戌根本就不喜歡顏殊黛,還一直去找她退婚。
可要是顏殊黛堅持要和他結(jié)婚呢?顏殊黛可是顏玉唯一的繼承人,她要是堅持,簡戌該怎么辦呢?
她自己又該怎么辦?
張若瑤心里亂成一團。
顏殊黛眼里的輕蔑讓何靈妤更來氣了,她不懷好意道:“是不是只要被我碰一下,你就又要把這件衣服剪掉?”
說完她的右手作勢往甘姨的方向伸去,卻被人鉗住手腕動彈不得。
男人語氣冷硬:“何小姐,請你自重?!?br />
“疼疼疼!你放開我!”何靈妤疼得臉色煞白,冒了一額頭的冷汗。
張若瑤這下也不能當(dāng)隱形人了,連忙上來勸阻:“妤姐!這位先生,你先放開,有話好好說,顏大小姐,你先讓他松手吧,求求你了。”
顏殊黛示意費淏松手,眼里露出幾分不耐:“何靈妤,我沒心情陪你鬧,你別給我在這撒潑。”
何靈妤五官痛得皺成一團,惡狠狠地瞪了幾眼身后人高馬大的保鏢,看到費淏鉗住她的手腕居然都不上來幫忙:“廢物!一個個都是飯桶嗎?我是請你們來保護我的,還是請你們來看戲的?”
兩個保鏢不約而同地低下頭,極其羞愧難當(dāng),剛才他們是想上前阻止來著,可竟然被那人的眼神震懾得頭皮發(fā)麻,明明和他們一樣只是個保鏢,卻讓他們莫名地產(chǎn)生一種如墜冰窖的恐懼。
何靈妤怒火攻心:“顏殊黛,你他媽憑什么這么對我?你不要以為你仗著顏家就有多了不起,我告訴你,我們何家也不是什么好欺負(fù)的!”
“是嗎?”顏殊黛輕飄飄道。
何清雯氣得牙都要咬碎了:“你等著,我這去告訴我爺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顏殊黛輕嗤一聲,語氣十分無奈:“你都二十幾歲的人了,怎么還來告家長那一套?。课医裉炀兔髅靼装椎馗嬖V你,你找誰來都沒用,你爺爺在我面前都得客客氣氣的,還想著他能為你出頭???把你的臟話都給收回去,我還有事,先走了?!?br />
“你不準(zhǔn)走!”何靈妤氣急敗壞地攔住她。
顏殊黛其實不想和她起沖突,她知道何靈妤這樣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小公主就是喜歡使些小性子,享受被擁戴被追捧的感覺,哪個人讓她丟了面子,那她就要下個小絆子出口氣,再大的壞心眼是沒有的了。
上次她那是為了給甘姨解圍,誰能想到會被揪著不放?
顏殊黛看著何靈妤那一臉氣鼓鼓的神情,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威脅道:“讓開,你要是不讓,我直接打電話給你爺爺,叫他領(lǐng)你回家。”
聽到爺爺,何靈妤還是慫了,她剛才搬出爺爺不過是想嚇一嚇顏殊黛,要是真讓她爺爺知道了這件事,怕是又要說她不懂事了。
但顏殊黛讓她丟了這么大的臉,還是在她平時最瞧不起的張若瑤面前,這一口氣她咽不下去。
想來想去她把目光轉(zhuǎn)向甘姨:“你,把店里的衣服都拿過來給我試。我試衣服顏大小姐總沒有意見了吧,還是說這家店只有顏大小姐一個人能來?”
顏殊黛一聽就知道何靈妤這是故意挑事,不好明著和她作對就把氣撒在甘姨身上,這一屋子的衣服要甘姨陪她試到什么時候?
她面色一沉,剛要說話卻被甘姨攔下。
甘姨心里明白,顏殊黛是上次為了給她解圍才和何小姐結(jié)怨,所以她是又感激又愧疚。
如果試一下衣服,就能平息何小姐的怒火,那要試就試吧。左右不過是她勞累一些,不是什么大事。
見甘姨堅持,顏殊黛也沒辦法,她還有工作,不可能在這盯著,怕她離開后何靈妤更加放肆,所以說了一句:“試衣服當(dāng)然可以,只不過要是到時候何小姐買得少了,怕是會有人說何小姐真是穿什么衣服不好看,試遍了一屋子的衣服都沒挑到幾件合適的?!?br />
她一句話直接讓何靈妤在裁縫鋪花了三個月的生活費。
甘姨這一天也算是累得值了。
*
陪何靈妤逛完街后,張若瑤就去簡家找了簡戌。
簡戌剛一回家就見到在客廳里坐著的張若瑤,想繞開客廳直接坐電梯上樓,卻無奈被她發(fā)現(xiàn)。
“簡戌,你回來了?!睆埲衄幷酒鸾兴Z氣里有些驚喜,然后柔柔地笑著。
簡戌面無表情地進到客廳:“你怎么在這?”
張若瑤被他的冷漠刺痛了幾分,眼神黯了下去:“我找你有事?!?br />
簡戌皺了下眉,他不知道張若瑤和他之間能有什么好聊的,還值得她專門來這一趟:“什么事?”
“今天我和我堂姐去逛街,然后在甘記遇到了一個人,是顏家大小姐,你應(yīng)該知道她吧?”張若瑤小心翼翼地說著,時不時觀察著他的表情。
簡戌不耐煩地嗯了聲。
他最反感的就是張若瑤這副有話不直說,拐彎抹角的性子。明知他和顏殊黛的事傳得到處都是,還要問他這個當(dāng)事人認(rèn)不認(rèn)識顏殊黛,簡直可笑。
張若瑤察覺到他的不悅,眼睫不安地顫抖起來:“我一不小心看到她在裁縫鋪定做的衣服,好像是……”
“是什么?”簡戌心煩意燥地問道。
張若瑤嗓音弱得幾乎聽不清:“好像是一件褂黃。”
“褂黃?”簡戌并不知道什么是褂黃。
“就是龍鳳褂的一種,也就是……傳統(tǒng)的中式婚服?!睆埲衄幷f著說著眼里含了層霧氣,抬頭看他,聲音直顫,“你知道這件事嗎?”
簡戌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一時間搞不清楚顏殊黛是個什么意思。
他十分確定顏殊黛并沒有和他來真的打算,那她準(zhǔn)備婚服又是為什么呢?難不成是她有結(jié)婚對象了?
張若瑤瘋狂地想從簡戌臉上看到點什么,見他不發(fā)一語,眉頭緊蹙,應(yīng)該也是才知道有這件事,那也就是他沒有和顏殊黛結(jié)婚的意思,得到這個認(rèn)知,從下午就縈繞在她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咬著唇克制自己的喜悅,連忙解釋:“可能是我看錯了吧?你不要誤會顏大小姐,她可能就是做了一件日常的衣服。都是我不好,沒看清楚?!?br />
簡戌卻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安慰她,眼里的厭惡不加掩飾:“你知道就好,別事情都還沒搞清楚就到處亂說?!?br />
聽到他這么說自己,張若瑤心里一陣刺痛,眼眶發(fā)酸:“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怕你不知道才過來和你說的?!?br />
簡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現(xiàn)在事情說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說完他沒等張若瑤的回答,徑直往樓上去。
張若瑤看著他挺括修長卻又冷漠無情的背影,眼里漸漸布滿淚光。
這幾年她不止一次地后悔過當(dāng)初拒絕簡戌,他對她笑過,關(guān)心過,示好過,甚至為了追她追到了牛津,可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
因為她的冷淡,她的不回應(yīng),簡戌到英國兩個月后就開始流連于各種酒吧,沒再對她多看一眼。
她原本是可以和他在一起的。
不行,她一定要做點什么。
簡戌現(xiàn)在對她這么冷漠不也恰恰說明他在乎她嗎?是因為對她的不回應(yīng)失望了,所以才不敢重新接近,所以才整日花天酒地來逃避現(xiàn)實。
只要她可以證明自己對他的心意,那他就還有回心轉(zhuǎn)意的可能。
*
出了簡家,張若瑤有事去了公司,到十一點才回了何家。
昨晚她們一家人去何家吃飯后,她的大姨也就是何靈妤的媽媽留她在何家住幾天。
她當(dāng)然也沒推脫,畢竟何家比她們家條件好太多了。
她們家現(xiàn)在一家人住的是三百平的平層,面積不小裝修也高檔,但比起何家這樣真正的莊園豪宅來說就不值一提了。
花園泳池,酒窖影院,管家保姆,這是她做夢都想擁有的。她每一次來都會幻想,如果她是大姨的女兒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一直住在這里,享受這里的一切。
見她回來,傭人趕緊給她開門:“瑤小姐,你回來啦。餓了嗎?我去給你煮點夜宵。”
傭人態(tài)度上的恭敬和熱情讓她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真的是這里的主人,而不是暫住的客人。
可很快這個泡沫就被打破,何靈妤一臉不快:“去哪了現(xiàn)在才回來?”
張若瑤明知她是把在顏殊黛那里受的氣撒在自己身上,但還是敢怒不敢言,賠著笑臉撒了個無關(guān)痛癢的謊:“我去了一趟公司。”
她指的當(dāng)然張氏,而不是何氏。幾個月前從牛津畢業(yè),回國后她就直接進了公司幫爸爸的忙。
何靈妤抬了抬眼皮:“就你家那個小破公司有什么好值得操心的,讓我爸多給幾個單子不就行了?”
這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本意是想讓張若瑤不要那么才晚回來,一個女孩大晚上的在外面不安全,但不知道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她尷尬地癟了癟嘴,然后快速地說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往心里去?!?br />
語速快得幾乎讓人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張若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沒誤會?!?br />
其實何靈妤說得沒錯,她們家確實就是靠著何家才活下來的,沒了何家什么都不是。
她相信何靈妤是無意的,可這份無意中透出來輕蔑才讓她更為難受。
因為何家的關(guān)系,她從小上的都不是她這個家世可以上的學(xué)校,同學(xué)若有似無的排擠,老師區(qū)別對待的目光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所以她一直要爭第一名,讓所有人,至少在學(xué)習(xí)上能平等地看上她一眼。
她很恨命運的不公,何靈妤三流大學(xué)畢業(yè)卻可以在何氏當(dāng)人事經(jīng)理,而她靠自己努力考上牛津也只能在自己家的小公司工作或是在別的公司從基層做起。
她明明那么的努力,她明明就不差別人什么,卻還是被人看不起。
何靈妤看她一直不說話,扭捏不安地扯了下她的衣服:“喂,你真的生氣了?”
“沒有。”張若瑤緩了緩神色,頓時計上心頭,“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何靈妤看她愿意和自己搭話,忙問:“什么?”
“今天我陪你去甘記,然后我看到甘姨抱著的衣服好像是一件……”張若瑤又像之前和簡戌說話那樣的饒騰。
何靈妤一下被勾起了好奇:“一件什么?”
張若瑤半皺起眉,看起來很是猶豫不決:“一件就是……就是那種龍鳳褂,你知道嗎?就是前幾個月我哥結(jié)婚我嫂子穿的那種?!?br />
她這么說何靈妤就算是不知道龍鳳褂是什么,也知道是婚服了,尖叫出聲:“婚服?顏殊黛她居然去做婚服?”
張若瑤噓了一聲:“你小點聲?!?br />
何靈妤毫不在意:“我在自己家怕什么?”
“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畢竟衣服套在防塵袋里,我也只是看到一點。”張若瑤吞吞吐吐地說,“不過那個花紋確實很像,你也知道我嫂子的婚服是我一直在陪她挑的?!?br />
何靈妤一拍沙發(fā):“肯定是!不然甘姨怎么那么緊張不讓我們看!”
“應(yīng)該是顏大小姐還沒準(zhǔn)備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吧,所以才讓甘姨保密。我本來也不打算說的,你問我我就只告訴了你,你千萬別說出去,惹到顏大小姐生氣就不好了。”張若瑤故意小心謹(jǐn)慎地提醒何靈妤要保密。
果然何靈妤一聽就不服氣地說:“憑什么我們要幫她保密?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那我就要讓大家都知道!”
張若瑤又勸了幾次,可她越勸,何靈妤就越要把這件事抖落到人盡皆知。
她雖然還不知道顏殊黛為什么隱瞞,但這件事一定和簡戌有關(guān)。
她看得出來簡戌對此并不知情,也不喜歡顏殊黛,所以她要幫他。
只要她破壞了顏殊黛隱藏的秘密,那么顏殊黛精心計劃的事也就不可能那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