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豹是他在道上二十年混出來的綽號,真名花奎,板寸頭,整個人精瘦精瘦的,不是那種病怏怏的樣子,身材練的很好,有幾塊腱子肉。
按道理我得喊他一聲哥,見面得主動抽根煙給他個面子,可他這走過來就沒好臉色給我,一副喊打喊殺的臉好像要給我村里人斬草除根一樣。
“小寶,到娘這邊來!”
我媽聽麟仔說我回來了,她領一群父老鄉親正往我這邊走,老遠的就喊我,花豹對我一句侮辱,我給記心里,沒急著撂他事。
“阿奎,這路是咱村小寶他娘盤活的,也是小寶有出息拿的錢,你娘是咱村嫁出去的閨女,按輩分你還得喊俺們村長一聲娘舅咧!”
說話的是我村里一大爺,年過花甲,花豹聽他這一啰嗦,點了根大中華,叼在嘴里流里流氣的瞪著大爺,狂妄的說:“老不死的滾邊兒去,啥娘舅,我娘死的那會,我這娘舅送了多少禮錢啊?”
花豹囂張的不行,瞪了眼朝我媽這邊,說:“事都給你聊清楚了,修路的河沙用我車,水泥從我表哥店里進,多少錢,咱擺明面說上,偏得弄的我堵你們村路,這就樂意了?”
說完他吐了口唾沫,繼續說:“他媽的,沒錢跟老子七里八里的膩歪,錢才是我花豹的親戚,我娘是這村嫁出去,能怎樣,這會給我攀親,路倒是給我啊!”
我一直沒吭氣,我媽以及村里長輩在,沒我說話的地位,我小聲問我媽:“這路修起來得多少錢,花奎為啥得掙這事?”
我媽說:“從村頭往村里修過去,村長他們估算過,至少二十五萬,花豹爭去修,他報價是五十萬,誰能修的起?”
我靠,這比搶還來錢快啊!
“小寶,花豹去年出的籠子,帶了好幾個勞改釋放人員在鎮上混事,都是狠人,咱硬杠肯定抗不過他,你說咱辦,路不能一直被渣土車堵住,不然村里路沒法子修。”
張帥對鎮上一些混子的事清楚,麟仔跟著說:“咱也報了警,沒啥用,前邊拷走他幾個人,沒鬧出大事,過幾天就出來了,而且花豹變本加厲,晚上朝人家丟蛇,半夜砸村里人玻璃,給井水倒瀉藥,這無賴真是啥缺德,他就干啥。”
我一時也沒好主意,對付這種人,而且是整個村的事,我總不能帶兄弟跟花豹動刀子,不得嚇死我媽才怪,再說我也沒那個動真刀的膽子,我心里也急,上去給花豹和他幾個刺龍畫虎的兄弟打了煙,說:“豹哥,咱擱村口聊不出啥,還給別個村看笑話,中午我做東,咱四四六六的劃個道出來,咋樣?”
花豹點了煙,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說:“哪個村敢笑話我花豹,活膩歪了,他也是不想出村了,這事你要是能做主的話,咱就中午再說。”
我說行,花豹臨走的時候還沖我村里人獰笑著說:“娘希匹,一群老不死的東西!”
等花豹罵罵咧咧的走了,我招呼村里人都回家,路上麟仔和張帥臉色都不大好看,麟仔給我說:“小寶,你剛還打煙給那畜生,要我就甩他兩巴掌,抽的好死!”
張帥不是我們村的,他過來只是湊個人數,怕花豹動暴力,我笑笑,沒回答麟仔。
到了家,幾個村里長輩也跟了過來,我挨個散煙,大伙商量這路大不了不修了,這些年都走過來,往后照樣能走。
我瞧他們都說氣話,給她們說:“這事你們別氣,花豹不過是小流氓地痞,興不起啥大風浪,路咱還得修,下雨天孩子上學都沒地方下腳,一身泥,多難受,我中午跟花豹談談。”
我媽挺擔心的,問我心里有數不,花豹可是沒心沒肺的混子,我說沒事,跟他聊事又不是打架能有啥事,村里阿叔大爺都沒主意。
農村人,尤其是老一輩人,都講究輩分,但輩分有卵用,種了一輩子地,都是老實人,在外邊混事的花豹,壓根不可能跟你談輩分,在他眼里誰錢多,誰輩分就大。
在家坐了會,沒聊出啥名堂,我喊麟仔和張帥去了鎮上,張帥幫我在鎮上定了比較氣派的飯館子,快一點的時候花豹兄弟幾個來了,其中有個大腹便便的光頭,脖子上掛的金鏈子比我小拇指還粗,一副暴發戶的樣子。
花豹讓服務員上了幾瓶劍南春,給老子心疼的不行,暗想酒精中毒死了才好。
我帶了兩條煙,兩盤子涼菜端過來,大家都喝了起來,我給煙塞給花豹,說:“豹哥,咱都鄰村,一條河水上下游,都是喝這水長大的,修路的事豹哥賣個小面子,低頭不見抬頭見,走出這個村混上社會,咱互相都有個照應,是不?”
“是你媽個比,你有啥鳥面子?啊,跟我老表扯面子,他被關的那幾年,你進去看過他一眼還是咋啦,面子值幾個錢?你這面子就這兩條煙?”
金鏈子光頭猛的下拍起桌子,劇烈的炸響給我嚇一跳,酒杯里的酒水都震出來了。
我瞅他臉紅脖子粗,好像要給我吃下去似得,我笑了笑說:“大哥,怎么稱呼?”
花豹瞄了眼這男的,說:“表哥,收收脾氣,喝酒呢,拍什么桌子?”
光頭男愣愣的盯著我,舉杯跟花豹灌了口酒,再跟我說:“花豹我表弟,你喊我軍哥就成。”
我吐了口煙,給他面子喊了句軍哥,他還挺受用,這家粗暴,我有點慫他。
這種人壓根沒道理可講,他聽不進去也聽不懂,無頭無腦的跟豬一樣,倒是花豹懂得收斂脾氣,能瞧見眼前事的利弊,雖然不講道理,但他懂。
“小寶,豹哥這幾年沒過啥快活日子,今兒個你給我擺了這桌酒,不錯,但是咱倆明著講,你們村的路我得修,不僅你們村,甚至其他幾個村的路,我也得盤過來,再怎樣我幾輛渣土車和挖掘機的油錢得掙,你別斷我財路!”
花豹這話說的強勢,但語氣聽著還能有商量,我琢磨了會,說:“我錢小寶沒能力斷豹哥財路,不過豹哥你咬的太緊,一條路胃口太大,五十萬咱村拿不出來,你應該清楚這路是我家出錢修的,不是上頭領導,如果豹哥真想參合,我跟村里人說說,咱倆一起修,多少讓你賺一點?”
麟仔聽我這么說,他悄悄碰了我一下,瞅他不樂意的眼神,我明白他啥意思。
修路的錢是我家全部出,村里人只要出個人力,如果豹哥參合一手,那么村里人全得出錢,這錢還不是出在修路上,得進花豹的腰包,這樣一來,先不說村里人是否愿意,單純我跟花豹兩個人,我就慫了一大截,等于是把村里人的錢掏出來送給他花豹。
“不行,嗝,我表弟要全拿,五十萬少一個子都不行!”
軍哥打了酒嗝,圓鼓鼓的眼睛瞪我,我瞅他光溜溜的腦袋挺著跟懷胎八月的大肚子,瞪著眼睛的模樣可他娘的像一只癩蛤蟆了,我有點想笑。
他這不講理,麟仔可就忍不住了,猛的站起來,指著軍哥說:“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搶?”
“我現在不就是搶嗎?能怎樣?小比崽子,毛都沒長齊,膽不小敢指我鼻子,給他手剁了!”
軍哥明顯怒了,敞開胳膊膀子就拎了個酒瓶,跟他一起來的三五個混子一馬當先,蹭的下就蹦到麟仔面前,而花豹跟沒事人一樣翹著二郎腿點著煙。
張帥見軍哥動粗,他從懷里掏了個匕首護在麟仔邊上,兇著臉,箭弩拔張。
“逼崽子,你老爹張德貴都得喊我一聲軍哥,你還敢在我面前亮刀子,兄弟們!”
“有!”
“兩只手,全給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