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夏欣喜地接過那項皇冠,左看右看。</br> 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無法言喻。</br> 皇冠是花瓣型的,精致的花邊那由兩邊延伸到中間,那枚貝殼大小的藍鉆鑲嵌在皇冠頂端,令人見之忘俗。</br> “可是,”盛思夏還是不懂,“這顆藍鉆你不是送人了嗎?”</br> 傅亦琛不禁蹙眉,“我送誰了?”</br> 盛思夏搖搖頭,“我哪知道,那天聽見你講電話,你說要趕在那人生日前送過去的。”</br> 就在clint回來的那天。</br> 盛思夏扁著嘴,明明皇冠就在她手捧著,卻不知在生什么氣,小腿一翹一翹的,若無其事地踢在傅亦琛腿上。</br> 接著,她的頭發就被揉亂了,腳踝也被捉住。</br> 傅亦琛笑著,“那是送給我母親的,是其他寶石,不是這枚。”</br> 竟然是這樣?</br> 盛思夏當時聽到那通電話,也沒聽到前因后果,只那寥寥幾句,她就斷定傅亦琛要把本來送給她的禮物送給別人。</br> 還生了好久的氣。</br> “我以為……”她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像樣的話。</br> 又冤枉他了。</br> 就因為這個誤會,盛思夏自覺對傅亦琛做了很多過分的事,那時候生氣,故意不接他電話,不回消息,連朋友圈都要屏蔽。</br> 現在想想,之所以有底氣這么任性,無非是仗著傅亦琛寵愛自己罷了。</br> 真相就在她面前,是她自己蒙住眼不去看罷了。</br> “以為什么?說下去啊。”傅亦琛看出盛思夏羞愧,故意使壞,湊近她身邊,手指若有若無地刮著她的耳垂,直到染上一層粉色。</br> 盛思夏垂著頭,眼睫毛都耷拉著,小聲地說:“我以為你喜歡別人,還把我不要的東西送給別人。”</br> “現在呢?”他有些強勢,進一步逼問。</br> 盛思夏摟住傅亦琛的脖子,臉埋在他溫熱寬厚的胸膛之上,撒嬌一般蹭著,“你只喜歡我,皇冠是我的,藍鉆是我的,你也是我的。”</br> 話音剛落,她感覺到自己靠著的身體震了震。</br> 傅亦琛更用力地將盛思夏按在懷中,輕輕撫著她一頭柔順的毛發,手指劃到她纖細的后頸,不重不輕地捏著,像是主人在教訓不聽話的奶貓,只要捏住這塊皮,再不聽話的貓都會乖巧下來。</br> 盛思夏果然乖乖的,真像只被養刁了的貓,越發會撒嬌,在他懷里發出嗚嗚的聲音。</br> “別鬧,說正事呢。”傅亦琛臉繃著,看上去嚴肅極了,可耳根的紅暈卻出賣了他。</br> 哼,假正經,明明都有反應了。</br> 盛思夏悄悄低頭望了一眼,心如擂鼓。</br> 不是第一次看了,那天,傅亦琛還帶著她的手摸上去過。</br> 可每一次,她仍然膽怯,還有越來越盛的好奇心。</br> 如果捏一下,像捏耳朵那樣,傅亦琛會怎么樣呢?</br> 他會生氣吧?</br> 可是,傅亦琛那么寵她,就算生氣又能把她怎么樣呢?</br> 盛思夏這樣想著,爪子躍躍欲試地,沿著他的衣襟往下劃,剛落在冰冷的皮帶上,就被捉住。</br> 傅亦琛警告地瞥著她,“不要找死。”</br> 她“哦”了一聲,回瞪他一眼。</br> 真沒意思。</br> 盛思夏想起來,他剛才說有正事?</br> 她輕輕踢了他一腳,“你要跟我說什么?”</br> 傅亦琛皺了皺眉,沒去管盛思夏不安分的腳,他又一次感覺到難以啟齒。</br> “快說呀,不然我去洗澡了。”</br> 說著,盛思夏往旁邊挪了挪,準備要跳下來。</br> 傅亦琛擋住她的去路,高大的身形幾乎將盛思夏攏在陰影中,她縮了縮脖子。</br> “圣誕陪我去瑞士,”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好嗎?”</br> 這件事啊。</br> 盛思夏說:“跟你說過我有事情啊,都答應許茵茵了。”</br> “她缺的只是一個配角演員,這件事好辦,我找一個替上就行。”</br> “可許茵茵找的是我!”</br> “我找的演員一定比你演技好。”傅亦琛說得毫不留情。</br> 盛思夏瞪著眼睛,“你這個人怎么說話呢!”</br> 傅亦琛笑了笑,“你高二那年,我可是看過你的表演,真是過目難忘。”</br> 盛思夏微微張開嘴,感到十分難為情。</br> 那一次學校元旦匯演,班級準備的節目是一出舞臺劇,盛思夏扮演劇中的女主角蕾拉公主,她還特意把傅亦琛喊來看。</br> 還記得那次演出結束后,傅亦琛帶她去餐廳吃夜宵。</br> 盛思夏興致勃勃地問他感覺如何。</br> “還好,”傅亦琛頓了很久,才問,“你以后打算做演員嗎?”</br> “當然不,我以后要當包租婆,在家躺著數錢,演員那么辛苦,我才不要做。”盛思夏這樣回答。</br> 傅亦琛松了口氣。</br> 她當時只顧著吃,并沒有在意他的舉動。</br> 沒想到,傅亦琛居然這么評價她的演技。</br> 想起那時的對話,盛思夏臉都漲紅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br> 這人未免太可惡,講話這么難聽,還敢對著她笑,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嗎?</br> 單身行為而不自知。</br> 盛思夏冷哼一聲,不屑地說:“知道為什么你單身三十多年嗎?”</br> “知道,因為你一跑就是五年,現在還不肯答應我。”傅亦琛執起盛思夏的手,輕輕吻著。</br> “我沒有不答應……”盛思夏扭捏著,避開他的眼神。</br> “嗯?”</br> “我是說!”她忽然抬頭,音量都拔高幾度,眼里泛著水光,“我要是不答應你,才不會讓你親,讓你碰!你以為我那么隨便嗎?”</br> 傅亦琛眼底浮現笑意,“那就是答應陪我去瑞士了?”</br> 他的目光那么溫柔,像遼闊深邃的大海那樣將盛思夏全部包容,令她無法說不。</br> 盛思夏氣焰全消,甕聲甕氣地問:“你家人都在嗎?”</br> 傅亦琛回答:“我母親吳繪君和她家人,還有我外公外婆。”</br> “這么多人啊?”盛思夏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br> 她雖然沒接觸過傅亦琛的母親,可都說兒子隨媽,能培養出傅亦琛這樣堅韌冷清性格的女人,想必也相當厲害。</br> “帶你去見見他們,你要是不習慣,我們吃完飯就住酒店。”</br> 傅亦琛這么好聲好氣地同她商量,倒是叫盛思夏不好意思。</br> 她想起來,又問:“那我是什么身份?”</br> 朋友?不懂事的小家伙?還是……</br> 半晌,盛思夏聽見他低沉的笑聲,接著,他將皇冠放到一邊的絨布上,輕柔地握住她的手,目光如平時一樣沉穩,指尖微微的顫抖,卻出賣了他此時的緊張。</br> “未婚妻,可以嗎?”</br> “什么?”盛思夏以為自己聽錯。</br> 傅亦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目光微微窘迫,卻十分真摯,“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覺得突兀嗎?”</br> 夜晚如斯安靜,他一字一句,無從躲避,悉數鉆進她耳朵里。</br> 不對不對。</br> 這順序不對。</br> 盛思夏慌張地開口:“可我們今天才……是不是太快了點?”</br> 她的手被攥緊。</br> 聽見傅亦琛說:“我們認識了八年多,我喜歡你,想要你,哪里快了?”</br> 說著,他語氣稍變,帶著點試探,“除非你不想要我?”</br> 這句話,實在是戳中她的心窩,盛思夏不曾考慮,她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你亂說,誰說我不想要你!”</br> 傅亦琛只露出一雙眼睛,滿是笑意,和濃得散不開的深情。</br> 這就對了。</br> 只要盛思夏和他心意一致,時間算什么問題?事實上,不要說早,他只嫌自己等得太久。</br> 他拉下盛思夏的手,取出那項珠光璀璨的皇冠,屈膝單膝跪下,像最謙卑的騎士,宣誓要忠誠于他的公主。</br> 皇冠上琳瑯滿目的鉆石,真快要閃花盛思夏眼睛,這樣的情景,讓她有些分不清虛幻和現實。</br> 這是真的嗎?</br> 曾經那個想做又不敢做的夢,要成真了,她反而近鄉情怯,遲遲不敢觸摸。</br> 潛意識里,她還是不夠有安全感。</br> 怕像不歡而散那次一樣,一碰,傅亦琛就醒了,夢也分崩離析。</br> “傅亦琛……”盛思夏只是念著他的名字,就覺得心里安定許多。</br> “我在。”他說。</br> “現在你在,以后呢?”</br> “我一直都在。”</br> 盛思夏:“我要是趕你走呢?”</br> “五年了,我還是找到你,你趕得走我嗎?”</br> 她好想笑,又嗔怪地瞪他一眼,“你無賴。”</br> 傅亦琛無所謂地聳聳肩,“從你闖進我家那天起,就該做好準備了。”</br> 盛思夏低下頭,笑得像個得到了心愛糖果的孩子。</br> 傅亦琛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皇冠。</br> 燈光下,他眼神熱烈,瞳孔里倒映出盛思夏羞怯奪目的美,一切都美好得不像真的,卻又無比真實。</br> 盛思夏用手扶著皇冠,怕它掉下來,畢竟這太貴重了,還是失而復得的珍貴之物。</br> 她跳下桌子,頑皮地踩在傅亦琛的皮鞋上,雙足潔白嬌小,重量很輕,傅亦琛握住她的腰,防止她突然摔倒。</br> “傅亦琛,跳舞吧!”她突然玩心大起,就這樣踩在傅亦琛鞋子上,讓他帶著自己在書房里四處轉動。</br> 真像是在跳舞。</br> 明明沒有音樂,卻感到輕飄飄的,像是喝了酒一樣,沒有實感,整顆心都飛揚起來,她不敢相信,自己這是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嗎?</br> “第一次見到有人求婚用皇冠的,投機取巧。”盛思夏故意抱怨,卻快樂地彎起嘴角。</br> 其實她喜歡得不得了,沒有什么比這份禮物更好,沒有誰能比傅亦琛更棒。</br> 傅亦琛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戒指我會補上。”</br> 他帶著盛思夏旋轉到落地窗邊,冬天的夜晚沒有星星,即便站在足以眺望城市的高層,也只能看見灰蒙蒙的天空。</br> 這個城市還是這樣,霧霾、污染,看不見星星的夜晚,談何浪漫。</br> 可是,今天晚上,一切都不一樣。</br> 皇冠上的鉆石映在玻璃窗上,晃一眼看過去,星星都落在她的眼睛里。</br> 懷中的盛思夏忽然發出一聲驚呼:“你看!下雪了!”</br> 還真是。</br> 雪花細小,不緊不慢地從空中落下,并不急于完成這一場降落,也好讓人捕捉到。</br> “嗯,下雪了,喜歡嗎?”</br> 盛思夏幾乎要跳起來:“喜歡!”</br> “瑞士的雪更美,你一定會喜歡。”傅亦琛輕輕吻住她,從發間到臉頰,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br> 終于,如愿以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