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姚展帶來的西裝,將那件浴袍丟進洗衣機里,傅亦琛重新坐在書桌前，這才找到了點辦公的感覺。</br> 他在這方面極為自律，從來沒有穿著睡衣工作的習慣，無法進入狀態。</br> 工作和生活應該分開，這是傅亦琛所信奉的原則。</br> 傅亦琛努力集中精力工作了半個小時，卻發現效率比平時要低很多。</br> 周遭有太多事物在影響他。</br> 空氣里飄散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是沐浴露的海鹽味道,還有盛思夏今早使用的木質香水；</br> 書桌上隨意擺放著幾本漫畫和小說,還有一只毛茸茸的棕色大嘴猴玩偶歪在墻角,傅亦琛每次抬頭試圖思考的時候,那只猴就咧著大嘴對他微笑。</br> 那笑意堪比蒙娜麗莎，不知是在嘲諷還是冷笑。</br> 盛思夏的眼鏡盒和眼鏡分立書桌兩邊,幾乎成一條對角線，傅亦琛幫她把眼鏡放回原位，過了幾分鐘,又忍無可忍地，把眼鏡取出來,用清潔布仔細地擦拭著。</br> 有一處痕跡十分頑強，怎么都擦不掉。</br> 傅亦琛研究半天,終于發現,那哪是什么污漬，根本是一處細小的裂痕。</br> 看起來，像是被摔出來的。</br> 傅亦琛有氣無力地把那只眼鏡放回眼鏡盒里。</br> 他總算知道為什么盛思夏的視力一年比一年差了。</br> 冬日暖陽十分柔和,透過窗戶傾斜進來，擦過窗簾復雜的鏤空，形成一個個圓形光斑，打在桌面文件上。</br> 傅亦琛握著筆，靠在盛思夏加了一張靠墊的扶手椅上，嗅著如有若無的香氣，突然生出了點懶洋洋的心思。</br> 昨晚睡過的床就在旁邊，余光不小心看到，傅亦琛想起，抱著盛思夏睡覺時，她微弱慵懶的囈語，還有懷中溫軟的觸感。</br> 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動了動。</br> 盛思夏的床實在太軟，躺在上面仿佛要陷進去一般，被子枕頭都是她的味道。</br> 明明她不在這里，卻又無處不在。</br> 他突然升起一個荒唐的念頭：好想再去睡會兒，不，哪怕只躺一會兒都是好的。</br> 在將要起身前，傅亦琛幡然醒悟，察覺了這個念頭有多荒謬。</br> 他從來沒賴過床，因為精力足夠旺盛，睡眠僅是為了維持基本的生理機能。</br> 今天這是怎么了？</br> 他總算知道盛思夏的論文完成效率為什么那么低，平時工作生活為什么會那么懶散。</br> 傅亦琛偏頭望了眼那張看起來就很柔軟的床鋪，看來這就是罪惡之源了。</br> 床上那只造型古怪的玩偶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br> 傅亦琛暫時放下手里的工作，把床單和被罩拆下來扔進洗衣機里，被子曬在陽臺上，玩偶塞進衣柜里，直到那張床露出光禿禿的樣子。</br> 終于看起來像樣子一點。</br> 他回到書桌前繼續工作。</br> 洗衣機發出規律的轉動聲，并不擾人，如果關上房門，甚至一點聲音也聽不見。</br> 然而傅亦琛還是無法完全集中精力。</br> 這一次，他把目標轉向了這張書桌。</br> 傅亦琛把桌上的書籍整齊地碼在一邊，香水放到梳妝臺上，玩偶這種不該出現在書桌上的東西同樣被塞進柜子；</br> 電腦屏幕和鍵盤有點臟了，也幫盛思夏擦一擦；還有書桌，也順手擦一下吧……</br> 掃地、拖地，就連飄窗的角落都沒有放過，不知不覺，傅亦琛已經快要完成整間臥室的打掃工作。</br> 燒還沒完全退下去，傅亦琛卻不覺得累，扁桃體的疼痛也忘記了，這樣運動一下，反而覺得神清氣爽。</br> 房間整潔如新，傅亦琛終于安心坐下來，打算在自己動手創造的環境中專注工作，卻不小心踢到書桌下方的抽屜。</br> 雖然只被拉開一角，無法看清全貌，那熟悉的包裝顏色和花紋，足夠引起他的注意。</br> 傅亦琛拉開抽屜，將禮物取出來，放在面前，靜默地看了一會兒。</br> 原來盛思夏還沒拆開。</br> 放在最下方的抽屜里，多半是已經忘記了吧。</br> 他不覺又想起盛思夏剛才說的話。</br> 那天晚上，他的回應的確有失妥當，盡管他已經道過歉了，但似乎仍不足以令盛思夏原諒自己。</br> 也許他真的過于自我。</br> 不同于今天傅亦琛的三心二意，洗衣機極有效率地完成工作，發出一聲機械的提示音。</br> 傅亦琛將衣服和洗好的床單晾好，站在陽臺上，拿出手機，給盛思夏發了條微信。</br> 傅亦琛：衣服和床單被罩都洗了，臥室幫你打掃了一遍，書桌也收拾了，房間太亂，你搬進來后是不是從來不整理？</br> 打完字，他準備發出去，猶豫片刻，又覺得最后一句話說教意味太濃，像是在教訓下屬。</br> 這樣是不是也很自我？</br> 盛思夏可能會生氣。</br> 就像今早在床上，扁著嘴，氣呼呼地背過身，抱也不讓他抱。</br> 他斟酌著，刪掉最后一句話，改成還有沒有其他需要我做的？</br> 收到這條刪刪改改后，自以為很“體貼”的微信時，盛思夏正在座位上看新聞。</br> 是今天新鮮出爐的財經新聞。</br> 作為一名實習生，盛思夏每天早上的工作之一，就是把最新的各家財經報道整理起來，轉載到今日財經評論的媒體號上。</br> 這條新聞，是關于徐氏集團與乾宇新一年的合作計劃，除去一些專業的商業術語，還有令人咂舌的天文數字，還配了張圖。</br> 是徐氏的董事長徐明成和傅亦琛握手的照片，向鏡頭傳達著合作的意味。</br> 原本盛思夏沒當回事，她三天兩頭都能在財經新聞里見到傅亦琛，編輯完，就發了出去。</br> 說起來，還得多謝徐子冉的科普。</br> “大家都姓徐，同人不同命，聽說徐明成正在撮合他的侄女和傅亦琛聯姻，這才叫門當戶對，強強聯合。”</br> 她音量不大，卻講得辦公室里每一個人都能聽見。</br> 自從那次和徐子冉鬧過不愉快后，徐子冉放低姿態求和過，但盛思夏始終淡淡的，除了工作必要的交集，并不與她交流，漸漸地，徐子冉就放棄了。</br> 倒也沒鬧過其他幺蛾子。</br> 只是不知今天怎么了，又開始興風作浪，惹人討厭。</br> 桌上被人扔了一塊圓滾滾的巧克力球，黑巧，可可濃度百分之七十五，是盛思夏喜歡的口味。</br> 劉思明手肘撐在透明桌架上，懶散地說：“別搭理她，昨天被人事部叫去談話，這是受刺激了。”</br> 聽完，盛思夏抿了抿嘴，含著巧克力，沒有說話。</br> 先前鄭澤惠說過，會找個機會開掉徐子冉，原本盛思夏都快把這件事給忘了。</br> 公司在合約期內主動開人，按照慣例會賠償n1的補償金，鄭澤惠這么做，到底是看在盛宛文的面子，還是傅亦琛的面子，不得而知。</br> 盛思夏不介意沾傅亦琛的光。</br> 但她偶爾也會想，如果可以不用沾他的光，會不會更好？</br> 她的視線移到屏幕上，看著傅亦琛臉上矜冷又高高在上的微笑，不覺想起徐子冉那句“門當戶對，強強聯合”。</br> 等待劉思明離開，盛思夏才點開電腦上的微信界面。</br> 看著那條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她愣了片刻，又忍不住笑了。</br> 這語氣，是在向她報備，還是求夸獎？</br> 盛思夏一點也不想夸他，反而有點生氣。</br>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一點病號的自覺？</br> 在家休息都閑不下來，這是天生勞碌命嗎，不好好歇著，還打掃房子，活像個做苦力的。</br> 不是有潔癖就是強迫癥。</br> 盛思夏想不出還有什么需要他做的，而且上午還有未處理完的工作，她無心聊天，只發了一個表情包過去。</br> 當初就不該在越南把你買回來.jpg</br> 收到這條消息后，傅亦琛皺著眉思索半天，也沒明白這是什么意思。</br> 這跟越南又有什么關系？</br> 但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思。</br> 快到中午了，日光漸漸強烈，今天太陽不錯，有些晃眼，傅亦琛稍稍瞇著眼睛。</br> 他想起盛思夏高中那會兒，在他家寫作業，有時候會占用他的電腦，打游戲或者和同學聊天。</br> 他偶爾看到，每次找盛思夏聊天的人總是很多，男女都有。</br> 那時候傅亦琛就知道，這是個挺受歡迎的女孩子。</br> 盛思夏有時候耐心，有時候敷衍，對于那些纏著她的小男孩，她很擅長用簡短無意義的話語打發他們，不是“哈哈哈”，就是“嘻嘻嘻”，或者是三個句號。</br> 傅亦琛明白了。</br> 這個表情包的作用，就跟那三個句號是一樣的。</br> 打發他而已。</br> 傅亦琛笑了笑，不再打擾盛思夏工作，他走進書房里，準備把這里也整理一下。</br> 太亂了。</br> 上一次進來這里，還是盛思夏以為他中文不好，準備給他上課的時候。</br> 把桌子上清理干凈，再用吸塵器把整個書房都打掃一遍，到角落里，吸塵器撞到一只透明收納箱。</br> 蓋子撂在一邊，收納箱敞開，任人觀賞。</br> 雖然傅亦琛知道盛思夏不是細致的人，從前也常常把他房子弄亂，但她在自己家里，顯然更無所謂。</br> 事實上，這如果不是盛思夏的家，傅亦琛一秒鐘都不想在這里待。</br> 把吸塵器關掉，放在一邊，傅亦琛蹲下來，打算把箱子蓋上，卻看見箱子里裝著的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br> 是樂高積木。</br> 細碎的零件根本無法看清全貌，他心中卻有種熟悉感。</br> 不止是這，箱子里的其他物件，傅亦琛用視線慢慢檢閱，都沒有陌生的。</br> 傅亦琛伸出手，拾起一疊照片，一張張看過去，全都是他。</br> 閉眼休憩時的舒展、看書時微微蹙眉的神情，還有思索時的凝重……</br> 當初只答應盛思夏拍一張，最后她還是偷偷拍了這么多。</br> 看到這些照片，傅亦琛不覺想起他不喜歡拍照的原因。</br> 追溯童年時期，傅亦琛其實拍過不少照片，多是單人照，一家三口只有在特殊的日子，才會湊在一起拍照。</br> 十歲那年，全家人一起出席慈善晚宴，正是同一天，媒體偷拍到父親與他一個情婦的親密照。</br> 在車里，父母發生了十分激烈的爭吵，面紅耳赤，可車子一到達現場，母親牽著他下車，同時，挽住父親的胳膊。</br> 面對鏡頭，父母兩人如變魔術一般，在快門按下的一瞬間，露出無可挑剔，弧度完美的商業笑容。</br> 那時還年幼的傅亦琛，困惑于父母這驚人的轉變，同時也對拍照產生了一種荒謬感。</br> 如果照片不是為了記錄真實，而更青睞精心矯飾的偽裝，那并沒有什么意義。</br> 除了商業活動必要的攝影之外，傅亦琛幾乎沒拍過私人照。</br> 那一次，實在架不住盛思夏的哀求撒嬌，同意讓她拍照，但他一張都沒看過。</br> 上次問起，盛思夏還騙他是扔掉了。</br> 傅亦琛不懂攝影，也能看出這些照片都是業余水平，角度光線都非上乘，但勝在意境夠好，每一張，都是屬于盛思夏獨一無二的捕捉。</br> 奇怪的是，無論是什么動作，什么角度，他的表情都很少，距離感重，明明身在照片里，又游離于鏡頭以外。</br> 盛思夏在拍他，也在躲他，太遠了看不清，太近了看不懂。</br> 讓他想起生活在英國時那些多雨的季節，總是霧蒙蒙的，行人冒雨行走，帶著淡漠的表情。</br> 這是盛思夏眼中的他嗎？</br> 傅亦琛垂下眼，將照片放回原處，手指往箱子里面翻了翻，找出一枚裝在收納袋里的瑪瑙袖扣。</br>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br> 那天參加完晚宴，衣服送洗后回到傅亦琛這里，他把袖扣戴回襯衫袖口處，怎么又跑盛思夏這里來了？</br> 這是他的。</br> 盛思夏送給了他，就是他的。</br> 傅亦琛把袖口塞進自己口袋，整理好收納箱，放回原位。</br> 下班后，盛思夏坐同事的車，第一時間趕回了家里。</br> 這次有人在家等她，就連腳步都比平時輕快一些。</br> 一進門，就聞到飯香的香氣，傅亦琛親手做了晚飯，比上回簡單，三菜一湯，有魚有肉有青菜，像極了家的溫馨。</br> 放下包，洗過手，按著傅亦琛量過體溫，盛思夏喜滋滋地坐到飯桌前，開動吃飯。</br> 吃飯時，盛思夏環顧四周，發現家里陳設有些改變，少了許多雜物，那些她沒來得及扔的快遞紙盒以及購物袋都不見了，茶幾上空無一物，沙發好像也挪了位置……</br> 盛思夏：“你對我的客廳做了什么？”</br> “大掃除，”傅亦琛淡淡地說，“除了客廳，你的房間，書房，廚房廁所，我都打掃過了。”</br> 他很想問盛思夏平時都是怎么生活的。</br> 生生忍了下去，免得又說他自我強勢，沒有人情味。</br> 盛思夏差點沒被魚刺噎住。</br> 不想做廚子的家政工不是好總裁。</br> “你把我那些箱子都扔了？”</br> “不然呢，你還想攢著賣錢？”傅亦琛停下筷子，“還有，鞋柜里怎么有男人鞋子？還有陽臺上的男人衣服，門口的貓眼怎么貼起來了？”</br> 盛思夏慢條斯理地解釋，“貓眼貼起來是怕有人從外面偷窺，男人衣服是為了讓別人以為我家有男人。”</br> 這還是她搬家時，同事發給她的獨居女性安全法則。</br> 傅亦琛愣住，“這里安保嚴密，你不用太擔心。”</br> “防的是有心人。”盛思夏放下碗筷，從手機隨隨便便搜索了幾條獨居女性遇襲的新聞轉發給傅亦琛。</br> 他看完，若有所思地問：“那昨晚呢，害怕嗎？”</br> 盛思夏看他一眼，小聲說，“還好。”</br> “我知道了。”傅亦琛笑了笑，探身過來，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br> 盛思夏垂下眼，也沒問他知道了什么。</br> 吃完飯，傅亦琛收拾飯桌，盛思夏回到房間，把床鋪好，再把關在衣柜里的大嘴猴和獨角獸玩偶釋放出來，扔在床上，用護手霜抹了抹手，順手擱在桌子上。</br> 她翹著腿，歪在椅子上，抽出小說翻了兩頁，又想去看漫畫……</br> 傅亦琛做完廚房的事，走到臥室門口，幾乎不敢相信。</br> 他花了一個小時整理好的房間，盛思夏用了不到十分鐘給他恢復原狀。</br> 多虧他修養良好，才能控制住表情。</br> 不能罵人，不能講重話，不能讓她覺得他很自我。</br> 但是</br> 對付這種熊孩子，傅亦琛實在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br> 他走到盛思夏身邊，捏住她的下巴，俯身重重地吻住她，強勢的，占有的，想要懲罰她，奪走她的空氣，不留余地地廝磨糾纏。</br> 感受她的惶恐，還要讓她沉溺，要她顫抖著用手揪住他的衣服，無力地靠在他身上，微微喘息。</br> 盛思夏控制不住地朝旁邊傾斜，腳不下心勾住抽屜把手，呼啦一聲，驚醒兩個沉迷親吻的人。</br> 想起早上的對話，盛思夏忍不住偷偷地，朝某處瞄了一眼。</br> ！！！</br> 這也太夸張了吧！</br> 盛思夏不敢再看從沉睡中蘇醒的兇獸，半是害羞半是驚嚇，強行把傅亦琛推出房門。</br> 她紅著臉呆坐著，伸手想把抽屜關上，卻發現哪里不對。</br> 她把抽屜整個拉開，翻了好久，確信少了件東西。</br> “傅亦琛！你把我禮物拿走了？”盛思夏氣沖沖從房間里出來，向他興師問罪。</br> 男人剛接過吻，眼神里綺念未褪，唇上還沾著盛思夏的口紅，領口半敞，說不出的勾人，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放縱。</br> 他輕笑一聲，“是啊，我拿走了，反正你也不拆。”</br> 盛思夏氣紅了臉：“你送給我了就是我的！你管我拆不拆？還我！”</br> “行啊，你先把我的袖扣還給我，”傅亦琛自下而上打量著她，“那是我的，誰都不能拿。”</br> 作者有話要說：夏夏：給大家看看我從越南買回來的多功能工具人，能賺錢能暖床，做飯做菜，賣萌賣慘，還有許多功能有待解鎖。</br> 傅總：你過來。</br> 夏夏躲：干嘛？</br> 傅總：有個功能要你配合解鎖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