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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第34章

    先到預定好的酒店放下行李,盛宛文長途跋涉,洗完澡,換下來時穿著的那件駝色大衣,穿一件黑色輕便的羽絨服。</br>  沒有休息,徑直就和盛思夏一起去醫院看望妹妹。</br>  酒店離醫院只有五分鐘步行路程,盛思夏謝過了艾莎,放她回去工作,挽著母親的手,走到醫院。</br>  站在住院部大門口,盛宛文抬頭望一眼那三個莊嚴的紅色大字,還有住院部一樓,各種現代便捷的電子繳費設備,裝修簇新,整潔有序,比起從前,變化簡直翻天覆地。</br>  “媽,怎么了?我們進去吧。”盛思夏注意到母親的凝滯,卻不知她在想些什么。</br>  盛宛文說,“好多年都沒來這兒了,變化真大,以前這個大廳,哪兒有這么明亮干凈,病人家屬都只能坐在地上,繳費窗口永遠排成長隊,看一眼都要窒息。”</br>  “幾年前就已經這么先進了,媽,你說的那是哪個猴年馬月的事啊?”</br>  “什么猴年馬月,就是媽媽生你的那一年啊。”盛宛文露出一絲笑意。</br>  盛思夏聽小姨和外婆提過,母親生她出來那天,遇到了難產,那時候沒有無痛分娩,情況一度十分危急,她出生時,體重偏輕,還在保溫箱里待了好久。</br>  那時候,母親已經離婚,盛思夏出生后,她也沒有刻意通知對方,一直在國內,待到盛思夏斷奶之后,才回到美國。</br>  或許母親沒能一直陪伴左右,在她的成長軌跡里,也偶有缺席。</br>  但盛思夏知道,她所得到的母愛,并不比旁人少。</br>  正是因此,盛思夏才更希望能讓傅亦琛,得到母親的認同。</br>  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br>  “媽媽”她忍不住,抱著盛宛文的胳膊,輕輕靠上去,內心溫暖。</br>  盛宛文用手指抵住她額頭,故意冷著臉,“干什么,不許撒嬌,這么大的人了,有話直說。”</br>  她睜著明亮的眼睛,軟綿綿地說,“真的不和傅亦琛吃飯嗎?他都定好位子了,可想請你吃飯了。”</br>  “你啊你,看看這沒出息的樣子,真不像我生出來的,”盛宛文繃著的臉,如冰山消解,“平時在他面前,你也這樣?”</br>  盛思夏不好意思地低頭微笑。</br>  是啊,她哪敢跟母親講,比這更過分的樣子還多的是呢。</br>  住院部一樓的電梯,永遠擁擠,等到第三撥,她們才終于上去。</br>  在電梯里,母女倆不方便說話,一直安靜著,直到電梯到達小姨病房所在的樓層。</br>  站在病房外,盛宛文拉住女兒,對她語重心長地說,“夏夏,媽媽很少陪在你身邊,很多事照顧不到,感情的事,我沒什么經驗可以指導你,就一點,不要太依賴男人,知道嗎?”</br>  盛思夏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晚上要去吃飯嗎?”</br>  盛宛文嘆口氣,“今晚我就在醫院陪你小姨,后天就做手術,哪有時間?”</br>  說的也是,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家人照顧好,其他的事,以后再談也不遲,盛思夏想。</br>  “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下周離開,等我走的那天,再看有沒有時間。”</br>  盛宛文到底還是心軟,看女兒這么認真,那就見見吧。</br>  “好,那就先這樣,”盛思夏忽然想起,那天和蔣樂桐喝酒時,答應她的事。</br>  這幾天過去,盛思夏差點給忘了,趁母親就在身邊,她趕緊提起。</br>  “胡鬧,成績是怎樣就是怎樣,還來找我做假?你也是無聊,怎么能答應?”盛宛文皺眉,這件事,當然不符合她的原則。</br>  盛思夏挨了批評,吐了吐舌頭,調轉話題,“媽,你這么嚴肅,是不是到時候,也要給傅亦琛出個高數題做做?什么曲線積分,三重積分之類的?”</br>  她也好提前讓傅亦琛準備準備,復習一下高數。</br>  免得盛教授突然出擊,到時候一問三不知,可就尷尬了。</br>  “別開玩笑,等你小姨手術做完了,我還有些話,要單獨和你說。”母親的樣子有些猶豫,但還是重重地,握了一下盛思夏的手。</br>  病房里,小姨臥在床上,主治醫師正在給她交代術前注意事項,張明禮守在一旁,緊張地聽著,那天見到的小女孩,正支著腦袋,趴在床角,小手擱在被子上。</br>  看見兩個陌生人進來,小孩子立刻站到張明禮身邊,偷偷瞄著盛思夏,顯得局促不安的樣子。</br>  “盛小姐,盛教授,你們來了,”張明禮也搓搓手,忙著招呼她們,又吩咐小女孩,“妮妮,叫姐姐,還有大姨。”</br>  小孩模樣干凈,怯生生地叫了兩聲,然后就縮在墻角的椅子上玩手機。</br>  張明禮搬來椅子,照應著她們坐下,還要端茶倒水,話不很多,在盛思夏看來,甚至有點笨嘴拙舌,模樣也挺普通,只是占一樣年輕。</br>  最開始,盛思夏實在想不通,小姨是看上了他哪一點。</br>  她現在稍微明白了點,或許,小姨就是看上他,和林樹謙一點也不像。</br>  這個男人,或許沒有浪漫的言語,和風花雪月的情致,卻能在她生病的時候,一直陪伴在身邊。</br>  這就是那天小姨說的,她最需要的東西嗎……</br>  母親和小姨已經許久不見,有很多話要聊,盛思夏問候過小姨,就坐在一旁,中途,接了一通公司打來的電話。</br>  盛思夏正在發呆想工作,胳膊忽然被人碰了碰,抬頭看,是那個小姑娘。</br>  她小小的手里,捧著一只剝好的橘子,果皮沒扔,特意拿來墊在掌心,怕弄臟了橘子。</br>  她不說話,只怯怯地看著盛思夏。</br>  “乖,謝謝你。”接過橘子,盛思夏留一半,另一半給她,“你叫什么名字?”</br>  “張雪妮。”孩子一字一頓,聲音清脆。</br>  “真乖,你叫我姐姐就好。”面對可愛純真的孩子,盛思夏心里也一片柔軟,摸了摸她的頭發。</br>  “姐姐。”小孩乖乖地叫。</br>  張雪妮剛開始還拘謹著,有些認生,不到半天,她就挨在盛思夏身邊,盛思夏給她重新梳了個新發型,孩子喜歡得不得了,很快就和盛思夏混熟了,抱著她的胳膊不撒手。</br>  他們就近在醫院食堂解決午餐,吃完飯,時間已到一點。</br>  張雪妮有些困了,靠著盛思夏打瞌睡。</br>  小姨和母親還有話說,這次她生病,沒知會外公外婆,畢竟他們年紀大了,怕知道后身體受不了。</br>  長姐如母,母親在這種時候,承擔的不僅僅是一個姐姐的責任。</br>  許多事,不方便當著孩子的面講。</br>  母親發話,讓盛思夏帶著小雪妮回家休息,晚餐自己解決,有事電話聯系。</br>  小雪妮乖乖地,牽著盛思夏的手,剛扎好的頭發,睡得翹起來,迷迷瞪瞪地朝外走。</br>  電梯下到五樓,進來一批人,盛思夏護著孩子往后站,卻聽見有人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br>  回頭看,是穿著一身休閑運動裝的秦銳,正在對她微笑。</br>  “秦銳?”</br>  不過數周時間沒見,微信上也沒再聯系,本來以為跟這個人以后都沒有交集了,忽然碰見,盛思夏有些詞窮,找不到話說。</br>  只好也跟著笑笑。</br>  電梯到達一樓,盛思夏牽著孩子走出去,感覺到秦銳的目光,一直貼在她后背上。</br>  他身邊,也跟著一個年紀相仿,打扮時尚的女孩子,好奇地盯著盛思夏看。</br>  “你先去拿車吧,我和朋友聊兩句。”秦銳對那女孩說。</br>  她撇撇嘴,還是先走了。</br>  “這我表妹,跟我一塊兒來醫院看個親戚,”秦銳說,接著又笑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跟你解釋這個。”</br>  盛思夏愣一下,忙客氣地說:“我也是來看親戚的。”</br>  他點點頭,兩人一時間,竟找不到話好講。</br>  站在一處陰影下,日光從頭頂樹葉間稀稀落落地灑下來,使秦銳的五官模糊,盛思夏忽然感覺,像是第一次見到他,從前那些模糊的感受,都找不到了。</br>  這么短的時間,就能讓她忘記,原來這個人,從未真正走入她心里。</br>  可傅亦琛的形象,無論幾年不見,她都是清楚記得的。</br>  或許這就是差別吧。</br>  秦銳看著她牽著的那小女孩,開著玩笑,“這個,該不會是你跟傅亦琛的孩子吧?速度未免太快。”</br>  “去你的。”盛思夏瞪他一眼。</br>  秦銳擺擺手,從口袋里掏出幾枚糖果,遞給小雪妮。</br>  孩子很懂事,看一看盛思夏的臉色,見她點頭,才接過來,“謝謝哥哥。”</br>  “你和他,在一起了?”這句話,就不是玩笑,雖然秦銳仍然掛著笑容。</br>  “還沒有。”</br>  “不是吧,我還以為他志在必得。”</br>  他想起那天急診室外的對話,那個冷漠而高高在上的男人,滿臉都寫著對盛思夏的占有欲。</br>  秦銳的放棄,只是承認在這一點上,他自愧弗如。</br>  盛思夏皺著眉,“那天你們到底說什么了?”</br>  “想知道自己問他,我才沒那么大度,當你們的助攻,”秦銳無奈的笑,離得近,嗅到她身上的香氣,卻不是他以為的味道,“我送你的香水,沒用過?”</br>  盛思夏不好直接說,那瓶香水自她從小姨家搬出來,就沒帶著,大概正在抽屜里自行揮發。</br>  只是委婉地說,“今天沒用。”</br>  “用吧,不要浪費了,就當是朋友送的禮物,再見。”秦銳最后一次對她微笑,幾步便跳下臺階。</br>  心里想著,大概也不會再見了。</br>  她的模樣,仍和第一次見面那樣,干凈漂亮,像一束孤高嬌艷的無人區玫瑰,連身上的刺都是美的,可惜那片地區,早已有人占領。</br>  盛思夏帶著張雪妮走到醫院門口,傅亦琛的車停在對面樹蔭下。</br>  今晚盛教授不賞臉,也不能浪費一頓晚餐,傅亦琛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到醫院接她。</br>  發現她來了,傅亦琛下車迎接她。</br>  豪車加上英俊筆挺的男人,總是惹人注目,然而他的眼中,卻只有盛思夏一人。</br>  她牽著小孩兒,仿佛被孩童天性傳染,一見他,剛才的成熟勁兒全不見了,連走帶跳,撲到他面前。</br>  傅亦琛肩膀寬闊,讓她隨時都想靠上去。</br>  “怎么,累了?”</br>  盛思夏點點頭,只是和秦銳說幾句話,就有些累了。</br>  坐進車里,盛思夏讓雪妮坐在另一邊,她和傅亦琛坐在一起。</br>  小孩見了陌生人緊張,一直緊緊地牽著盛思夏的手。</br>  盛思夏已經提前和傅亦琛提過張雪妮,并說要帶她一塊吃飯,因此他沒多問。</br>  張雪妮還是懂事的,她叫了一聲“叔叔”。</br>  盛思夏噗一聲笑出來。</br>  她捏捏孩子柔嫩的臉頰,“干嘛叫他叔叔,不叫哥哥?”</br>  傅亦琛也挑眉,表示很感興趣。</br>  好氣哦,明明剛才管秦銳叫哥哥。</br>  她又覺得很好笑,想幫傅亦琛打抱不平。</br>  張雪妮抱著盛思夏的脖子,湊到耳邊小聲說,“穿西裝的是叔叔,運動裝的是哥哥,嚴肅的是叔叔,愛笑的是哥哥。”</br>  盛思夏繼續拱火,她拿手肘撞撞傅亦琛,“聽見沒,說你嚴肅不愛笑呢,叔、叔。”</br>  她咬字很重,看熱鬧不嫌事大。</br>  傅亦琛無奈地低笑一聲,拍了拍前座,姚展立刻會意,從副駕駛的座位上,拎起一只包裝精美的禮袋。</br>  打開來,是巧克力禮盒,包裝上印著五彩斑斕的貝殼,還有陌生的字體。</br>  “給孩子的見面禮,”傅亦琛交給張雪妮,順便向她展示了一下笑容,“你叫她姐姐,就應該叫我哥哥,明白嗎?”</br>  盛思夏沒想到,他竟然準備得這么充分。</br>  而且,她是世界上最清楚傅亦琛魅力的人,只要他愿意,沒有征服不了的人,各個年齡段,包括這個小娃娃。</br>  張雪妮睜著亮晶晶的眼,捧著巧克力,紅著臉蛋,乖巧地叫了一聲哥哥。</br>  孩子心里想著,不管是哥哥還是叔叔,長得真好看,還給她巧克力吃,那么就聽他的吧!</br>  還真是好收買啊,盛思夏搖頭感嘆。</br>  “叔叔真是厚臉皮,拿吃的騙小孩,都騙過幾個了?”</br>  傅亦琛好整以暇地靠著,表情坦然優雅,“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受害者。”</br>  盛思夏故意哼一聲,以表不屑。</br>  “還有,”他坐起來,低頭貼近她的耳朵,小聲說:“我說過,不許再叫我叔叔,你每叫一次,我都會記住,留著以后跟你算帳。”</br>  夕陽余暉透進車里,她的耳垂薄薄一層,呈現出透明的粉色,然后逐漸,像她羞澀甜美的側臉那樣,燒成惹人遐思的紅。</br>  他的聲音那樣近。</br>  人也那樣近。</br>  盛思夏感到緊張,攥著張雪妮的手,然而小朋友只知道吃巧克力,對身旁異樣的氣氛懵然不察。</br>  “我就要叫,叔叔叔叔叔叔!你要怎么跟我算帳?”她嘴上倔強,卻聲如蚊蚋。</br>  明知道不合時宜,關系也未進展到那一步,但他的忍耐已經到臨界點,內心焦躁,理智不能平衡。</br>  他無法控制地低頭,撩起她一側長發。</br>  耳朵尖上,感受到溫熱的觸感,盛思夏像被電到一樣,酥麻難當。</br>  一下。</br>  兩下。</br>  三下。</br>  “還調皮嗎?”傅亦琛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br>  作者有話要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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