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踏出一條腿,盛思夏又愣住了,她需要在心中確認(rèn),才相信自己沒聽錯。</br> 傅亦琛一貫穩(wěn)重,這不像是他會說的話,可他的確那么說了。</br> 她和傅亦琛一起走向公寓樓,透明的感應(yīng)玻璃門倒映出他們的身形,傅亦琛的高大,將她襯托的格外嬌小,她的身高勉強到他的肩膀處,影子靠在一起,親密無間。</br> 直到走進(jìn)電梯里,盛思夏才故意問,“你剛才說什么?”</br> 傅亦琛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子,低頭掩飾道,“沒說什么。”</br> 盛思夏從鏡子里偷偷瞄他,看見他表現(xiàn)不如平時自然,忽然起了玩心大盛,故意逗他說,“沒說什么?我可都聽見了,傅叔叔,你誤會什么了呀?”</br> 一邊說,她還一邊搖晃他的手臂,惡作劇一樣,想要看他更加窘迫。</br> 傅亦琛沒了辦法,只好屈起手指輕輕敲著她的額頭,“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我?還有,不要叫我叔叔,感覺挺奇怪的。”</br> “那叫老師?”她睜大眼睛,眼珠因為剛哭過,顯得濕漉漉的,明知道是在頑皮,卻讓人無法對她發(fā)脾氣。</br> 傅亦琛只好捏捏她的下巴,以示懲戒。</br> “還有,我為什么要怕你,你又不會把我怎么樣。”</br> “不會把你怎么樣?你是對我太有信心,還是對我太沒信心?”傅亦琛忽然換了副語氣,有些曖昧,同時又帶著認(rèn)真,“我是不是對你太克制,才讓你忘了,我也是個男人?”</br> 這句有些拗口的話,盛思夏反應(yīng)了幾秒,才聽懂他的弦外之音。</br> 這一次,她終于臉紅,不再像剛才那樣調(diào)皮,老老實實地,跟著傅亦琛走出電梯,進(jìn)入家門。</br> 趁傅亦琛去廚房洗手的時候,盛思夏偷偷地對他做了個鬼臉。</br> 這人,真沒勁。</br> 好不容易讓她逮住機會,好好逗他一下,這么快就讓他扳回一城,反倒把自己鬧了個大紅臉。</br> 這一次,又是她輸了。</br> 盛思夏放下包,也走進(jìn)廚房里,站在洗手臺邊,板著臉說,“我現(xiàn)在不要人陪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br> 傅亦琛回身,玩味地看著望著她笑,然后將手里的水傾灑在她臉上,惹得盛思夏驚叫起來。</br> 她先是四處躲著,發(fā)現(xiàn)躲不過,便也掬了一捧水,不管不顧地朝他潑去。</br> 雖說同樣是在鬧著玩,可傅亦琛明顯只是在逗她,手里的水不過少許灑在盛思夏臉上。</br> 她那一捧水,卻一點也不客氣,傅亦琛的臉上,脖子,包括那件黑色大衣,都跟著遭了殃。</br> 等到盛思夏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鬧過了火,她的心態(tài),立刻由受害者,轉(zhuǎn)為罪犯,看傅亦琛不躲也不生氣的樣子,她更加內(nèi)疚,連忙抽了幾張紙巾,為他擦拭。</br> “你把我弄成這樣,我走不了了,只能賴在你家。”傅亦琛聲音很低,說話的時候,盛思夏正在為他擦臉,溫?zé)岬臍庀姙⒃谒滞笊希瑲夥盏菚r變化。</br> 這么近的距離,使盛思夏更加看清他。</br> 從那張清朗英俊的臉,到因為常年健身,而寬闊有利的肩膀,下頜正滴著水,她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接住,那顆水珠卻鬼使神差地順著手掌,鉆入她衣袖里。</br> 左臂連著心臟,令盛思夏心亂如麻。</br> “可……這里沒有給你換的衣服。”她小聲地說。</br> “我可以叫人送來。”</br> 盛思夏尷尬地咬著嘴唇,不知該說什么才好。</br> 她剛才雖然逗傅亦琛,那些只是臨時起意,她從來不曾跟任何異性發(fā)展到這種階段,包括他。</br> 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真會產(chǎn)生化學(xué)反應(yīng),否則,她明明沒喝酒,怎么會比醉了還要暈?</br> 盛思夏窘迫不安的模樣太可愛,傅亦琛忍不住笑起來,“好了,不逗你了,去洗洗臉,剛才哭得跟小花貓似的。”</br> 他在逗她。</br> 越想越氣,盛思夏將紙巾扔到他身上,轉(zhuǎn)身一路小跑進(jìn)浴室,捧住發(fā)熱的臉頰,恨自己剛才沒有表現(xiàn)得再淡定一點。</br> 怎么那么輕易地,就被他蠱惑了?</br> 盛思夏走到鏡子前,湊近了,仔細(xì)地觀察自己。</br> 因為剛才哭過,眼眶發(fā)紅,還好今天用的睫毛膏是防水的,剛才哭得那么兇,還用衣袖擦過,也只在下眼皮上,留下幾點不易發(fā)現(xiàn)的印痕。</br> 無論何時,她總希望,能在傅亦琛面前,盡量保持美好的形象。</br> 她用棉棒小心地拭去那點黑印,看唇妝也掉了,順便用鏡柜里許久沒用過的一支口紅為嘴唇補了顏色。</br> “嘖,太紅了……”盛思夏這才想起,這支口紅被封存在此的原因。</br> 這是某年生日,一個朋友送她的禮物,是那一年的熱門色號。</br> 姨媽紅,抹上去就跟剛吃了十個小孩似的,又叫后媽色。</br> 她的五官本就明艷突出,再抹上這個顏色,傅亦琛見了,只怕氣氛要更微妙。</br> 她又心虛地,將口紅擦掉,順便把妝全給卸了,鏡子里那張干凈清麗的臉,才讓她更自在。</br> 回到客廳,正好看見傅亦琛打開冰箱,在里面找東西。</br> “你肚子餓了?”盛思夏望一眼空蕩的冰箱,沒有存貨。</br> 她猜想,傅亦琛不會是還沒吃飯,就又被她叫過來了?</br> 傅亦琛看她一眼,“是你肚子餓了。“</br> 她揉揉胃,糟糕,難道是她剛才肚子叫得太響,被他聽到了?</br> “一下班就去醫(yī)院,我一猜你就沒吃晚飯,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遲早得胃病。”傅亦琛才說自己不是老師,卻又在教訓(xùn)她。</br> 盛思夏故意捂住耳朵,搖頭晃腦地說,“好煩好煩,我媽都沒你這么煩!”</br> “行,我不說了。”</br> 他本想親自做點什么,可盛思夏的冰箱實在無用武之地,他們點了一份披薩外賣,很快送到,當(dāng)然,這也是遷就盛思夏的口味。</br> 薩拉米肉腸披薩,薄薄一層,芝士味道濃郁,盛思夏咬下一口,偷偷打量他。</br> 傅亦琛穿著質(zhì)地精良的毛衣,手臂擱在中島臺上,是隨意慵懶的姿勢,連吃快餐的動作都很斯文,但看得出,他極少嘗試這類食物。</br> 這間公寓面積太大,她住在這里,常常覺得空曠孤單,就算把所有房間燈都打開,讓每一個角落都明亮起來,也驅(qū)散不了孤獨的陰影。</br> 今天,傅亦琛在這里,她第一次覺得,這里像一個家。</br> 有了期望,就有奢望,她不敢再想下去,眼神閃躲,卻被傅亦琛發(fā)現(xiàn)。</br> 他一直在注意著她。</br> “還在想小姨的事?”傅亦琛說,“我認(rèn)識幾個業(yè)界權(quán)威,回頭我聯(lián)系他們,給小姨制定一個最佳治療方案,你不要太擔(dān)心。”</br> “我不是在想這個,我是在想……”盛思夏話說一半,發(fā)覺不對,她甩掉鞋子,輕輕踢他小腿,糾正道,“是我小姨,不是你小姨。”</br> 傅亦琛只是笑,“小氣,我還能跟你搶啊?”</br> “反正我沒答應(yīng)你之前,不許亂叫。”</br> “好,小氣鬼,能說說你在想什么嗎?”</br> 盛思夏垂下眼睛,將食物咽下,好半天才說,“我在想,他究竟為什么會變。”</br> “他是誰?”</br> “林樹謙。”</br> 傅亦琛和林樹謙早年有過生意來往,無需她過多解釋。</br> 她繼續(xù)說,“他和我小姨剛結(jié)婚時,兩人排除萬難,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是要替他說話,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相信,在最初的時候,他們一定是真心愛過的。”</br> “你沒錯,”傅亦琛肯定地對她說,“不必因為一個人的現(xiàn)在,而完全否定他的過去,你成熟了很多。”</br> “要那么成熟有什么用?”盛思夏神情沮喪,“我還是想不通,他為什么就變了呢?明明最開始,他和小姨一樣,都是不想要孩子的呀。”</br> “人在不同的階段,需求會發(fā)生變化,”傅亦琛并不想讓話題變得這么殘忍,但面對盛思夏的問題,他不想有隱瞞,“其實,你不必太糾結(jié)丁克這一點,會變,是因為不愛了,孩子只是一個借口。”</br> 他說得對。</br> 明明是自己變心了,不想再維持婚姻,還要把問題推到小姨身上。</br> “那么,你呢?你會變嗎?”盛思夏問。</br> 她抬頭,望進(jìn)他眼眸深處。</br> 這個問題,傅亦琛連想也沒有想,似乎答案已在他心中存在多時,只是這一刻,才有機會講出來。</br> “我已經(jīng)變了,”他說,“因為你,我才發(fā)現(xiàn)永遠(yuǎn)活得理智、清醒,是一件多么無趣枯燥的事。”</br>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大概會過著一帆風(fēng)順,一板一眼的生活,娶一個適齡,家世相符的女人,就像他的父母那樣,用婚姻來鞏固財產(chǎn),也永遠(yuǎn)警惕提防著對方。</br> 盛思夏笑,“這么說,是我破壞了你的人生咯?”</br> “是,所以我不能放你走。”傅亦琛抽一張紙巾,擦去她嘴邊沾上的醬汁。</br> 盛思夏心中十分甜蜜,想起一個疑問,又抓住他問,“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你……”</br> “喜歡你的?”</br> 她不太好意思地“嗯”了一聲。</br> 傅亦琛笑了,“我不太想現(xiàn)在告訴你,等你答應(yīng)我的那一天,再說給你聽。”</br> “那豈不是,如果我不答應(yīng),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了?”盛思夏感到不可思議。</br> 他竟然這么光明正大的要挾她。</br> “對,想知道,就早點答應(yīng)我,不要讓我等太久。”傅亦琛笑著起身,將剩余的披薩收拾好,站起身,準(zhǔn)備扔進(jìn)垃圾桶里。</br> 盛思夏無奈地笑,對他的背影大喊一聲,“果然是無商不奸!傅亦琛你這個大奸商!”</br> 這天晚上,傅亦琛沒有離開。</br> 他讓助理為他送來了一套衣服,洗完澡后,陪著盛思夏在沙發(fā)上看了一部美國老電影。</br> 那個過程,安靜,恬淡,身邊縈繞著盛思夏頭發(fā)上的香氣,他一低頭,就可以親到她。</br> 眼中所見,是盛思夏專注盯著屏幕的側(cè)臉,并不清楚,她的美好,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煎熬,只能學(xué)會忍耐。</br> 看到一半,盛思夏果然睡著,歪頭靠在他肩上,睡得香甜。</br> 抱她回到房間里,安置好,傅亦琛原本可以離開,卻擔(dān)心她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他不在,影響情緒,只好在沙發(fā)上將就一夜。</br> 周末,盛宛文回國,已提前知會盛思夏。</br> 說了不讓她來接,但傅亦琛聽說這件事,他今日要出席股東會議,無法脫身,便安排艾莎開車,載上盛思夏,一同去機場接人。</br> 在接機口,盛思夏表面淡定,內(nèi)心卻焦急,直到看見母親拖著一只小箱子走出來。</br> 盛宛文已過四十歲,面容淡雅清冷,身材較同齡人清瘦,戴一副金絲眼鏡,頭發(fā)梳成發(fā)髻,給人一絲不茍的感覺。</br> 她不常笑,見到許久不見的女兒,也只是淡淡的擁抱,比起周圍熱鬧喜悅的重逢場面,顯得太過鎮(zhèn)定。</br> 卻是盛思夏習(xí)慣的相處模式。</br> 母女倆走出機場,艾莎從后視鏡里看到,即刻下車,接過箱子放入后車廂,為她們拉開車門。</br> 盛宛文在坐進(jìn)去之前,看了艾莎一眼,又看一眼車頭上勞斯萊斯的標(biāo)志,接著,又用審視的眼神,看向自己女兒。</br> 盛思夏心虛地低頭,待母親坐進(jìn)去,她也跟著,老老實實地坐在旁邊。</br> “這是你男朋友的車?”她語調(diào)平淡,卻不怒自威。</br> 盛思夏知道母親的脾氣,她平時雖然不大過問尋常瑣事,也給予盛思夏許多自由,但當(dāng)母親嚴(yán)肅起來,認(rèn)真問話時,盛思夏還是不敢馬虎。</br> 她回答,“還不是。”</br> “那為什么要他派車來接?”盛宛文斜睨著女兒,“你小姨家里現(xiàn)在沒有司機可用了,叫出租總可以吧。”</br> 這句話里,盛思夏聽出,母親隱隱有對小姨結(jié)婚一事不滿的意思。</br> 她聽說,早年小姨和林樹謙結(jié)婚,母親就不看好,果然后來離婚,現(xiàn)在小姨與新任丈夫的結(jié)合,在母親看來,顯然又是在步前一段婚姻的后塵。</br> 盛思夏解釋說,“傅亦琛今天要開一個很重要的股東會議,否則他會親自來的。”</br> “傅亦琛?”盛宛文皺起眉。</br> 但凡稍微關(guān)注商界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她側(cè)頭盯著女兒,語氣更嚴(yán)肅一些,“是我理解的那個傅亦琛?”</br> “應(yīng)該是吧。”她想著,這也不是什么大眾化的名字,母親這樣說,那必然只有他。</br> 盛宛文望向窗外,景色穿梭而過,幾年過去,云城又有許多改變,她卻無心賞風(fēng)景。</br> 過了半晌,才擔(dān)憂地開口,“夏夏,媽媽不是要干涉你談戀愛的自由,只是,你和他……是怎么認(rèn)識的?”</br> “也沒怎么,就是以前貪玩,到他家門口吃了點東西……”然后就進(jìn)了他家門,成功賴上他了。</br> 提到這個,她就尷尬,不愿多談。</br> “什么時候?”</br> “八年前。”</br> 盛宛文幾乎維持不住淡定的表情,她摘下眼鏡,詫異地看著女兒,“八年前?”</br> 盛思夏怕母親聯(lián)想到一些奇怪的東西,馬上解釋,“媽,你別亂想,我和他之間很規(guī)矩的,要說起來,還是……我先喜歡的他。”</br> 至少在那時候,傅亦琛對她,一直都很規(guī)矩。</br> 心懷不軌的那個,反而是被母親視作乖乖女的盛思夏。</br> 最后那句話,她說得格外小聲,一來是不想讓艾莎聽見,二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br> 母親問,“那你們現(xiàn)在又是什么情況?”</br> 盛思夏照實說,“傅亦琛在追我,我在考慮。”</br> 盛宛文不管這些七拐八繞的事,她一貫只憑理性分析,“照你的說法,是你先喜歡的他,現(xiàn)在他在追你,你反而還要考慮……這是什么邏輯?”</br> 她真的,不太懂這些年輕人的思想。</br> 盛思夏被母親問到重點,啞口無言。</br> “哎呀,這都不是重點,”盛思夏答不上來,就轉(zhuǎn)移話題,“傅亦琛說,等你安頓下來,想請你吃個晚飯,好不好?”</br> “不好,既然還不是男朋友,有什么好見的?”盛宛文又重新戴上眼鏡,冷笑一聲,“再說,又不是沒見過。”</br> 兩年前,盛宛文與普林斯頓學(xué)院的兩名天體物理學(xué)家,組建了一個實驗小組,那時的研究項目,需要拉到很大一筆資金,她清楚地記得,在那晚學(xué)院組織的晚宴上,傅亦琛為這個項目資助了一個億。</br> 盛宛文作為代表,曾與他握手,表示感謝。</br>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面前那位談笑風(fēng)生,年輕英俊的商業(yè)巨鱷,居然和自己女兒有這樣的淵源。</br> 難怪錢給的那么爽快。</br> “你們見過?什么時候?在哪里?”盛思夏拉著母親,問題一個接一個。</br> 可是盛宛文一個也不回答。</br> 盛思夏滿腹疑問,又不好繼續(xù)追問,她了解母親的脾氣,不想說,怎么問也不會告訴她。</br> 恰好此時,傅亦琛散會,他給盛思夏發(fā)來消息,是晚上訂好的飯店地址,詢問她,是否合盛宛文的口味。</br> 是云城一家老字號廣式酒樓,夜宵非常有名,需要提前定位,每晚都是賓客盈門。</br> 母親祖籍是廣東,家鄉(xiāng)菜不只是口味的偏好,更是一種情懷。</br> 看來,傅亦琛是認(rèn)真做了功課的。</br> 只可惜</br> 盛思夏回復(fù):一條好消息一條壞消息,先聽哪個?</br> 傅亦琛:好消息。</br> 盛思夏輕點屏幕,嘴角勾起笑意:晚餐的選擇很符合我媽的胃口,給你一百分。</br> 傅亦琛:那壞消息呢?</br> 盛思夏笑得更開心:盛教授已拒絕你發(fā)起的晚餐邀請,并對你發(fā)出一聲冷笑,不要氣餒,請下次再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