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你……”怎么會?盛思夏愣愣地盯著小姨手上那枚戒指,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她竟然毫無察覺。</br> 她們來到書房談話,讓司機暫時在一樓客廳等待。</br> 一進去,小姨便坐到電動麻將桌旁的椅子上,坦然對盛思夏說,“去年的事,算算差不多有一年了。”</br> 盛思夏囁嚅著,滿腹疑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br> 已經一年了,小姨瞞得真好,家里所有人都不知情,難怪外婆之前要給她介紹合適的對象,都被小姨拒絕。</br> 她還當是小姨遭受前夫傷害,一蹶不振,所以才對感情那么抗拒。</br> 原來,是她了解太少,小姨根本有自己的打算。</br> 盛思夏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門邊,這樣的距離,讓她看不清小姨的表情,反而能繼續問下去,“那個人以前是做什么的?為什么不告訴我們?”</br> “什么這個人那個人,他有名字,叫張明禮,既然你已經知道,不叫他姨夫就算了,至少要叫他張先生,”小姨語氣有些重,“尊重一點。”</br> 盛思夏也生氣,“我的尊重,取決于他的人品。”</br> “怎么,因為和我這個有錢的中年女人在一起,就是貪慕虛榮人品不好?還是你也覺得,我就該抱著這些錢,一個人孤獨終老,才算善終?”</br> 她震驚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明禮和我一樣離過婚,有個五歲的女兒,存款比不上我的零頭,婚戒都是我出錢買的,那又怎樣,我樂意,誰也管不著!”盛宛如的語氣,聽來是真動怒了。</br> 她對盛思夏向來平和親切,從來沒講過這么重的話。</br> 盛思夏不懂,小姨明明在林樹謙身上栽過那么大一個跟頭,怎么現在又要重蹈覆轍?</br> 她并不是嫌棄張明禮沒錢,也不想惡意揣測他最初接近小姨的動機,只是連婚戒都要女人來買,剛才手里拎著的那些購物袋中,也不乏男裝奢侈品牌,實在讓人沒有好感。</br> “人不能被一根繩絆倒兩次!”</br> “夏夏,小姨已經不年輕了,沒時間和人風花雪月,只想有人能照顧自己,”盛宛如說得十分凄涼,“姐姐在國外,你去外地念書,父母老了,又能陪我幾年?我沒有孩子,沒有依靠,只想盡量讓自己活得開心一點,有什么不對嗎?”</br> 盛思夏誠懇地說:“我會照顧你。”</br> “你?早晚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最多逢年過節來看望我。”</br> 不知道小姨為何會有這么悲觀的想法,但她說得篤定,令盛思夏無法反駁。</br> 她后退一步,背脊抵在門把上,從心底生出無力感。</br> 好像回到了小姨和林樹謙離婚糾紛那段時間,也是同樣無力,因為她什么也做不了。</br> 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想逃開,離開這種無能為力的現狀。</br> 小姨又說,“昨天我看見鞋柜里那雙鞋了,還有門口的車,是你男朋友的吧?”</br> 盛思夏沉默不語。</br> “小姨尊重你交朋友的自由,你可不可以也尊重一下我的呢?”</br> 她背過身,扭開門把手,準備出去。</br> 本來想說,她從來也沒有不尊重小姨,只是怕她重蹈覆轍,又像上次那樣失敗。</br> 但現在的狀況,多說也沒用,小姨有自己的想法,盛思夏也有她的,她們誰也說服不了誰。</br> 一只腿已經踏出去,她聽見盛宛柔的聲音從后方傳來,“今天我會讓明禮搬進來,希望你們能和睦相處。”</br> 她忍無可忍,回頭質問,“如果不能呢?”</br> 小姨陌生的眼神,已經表明她的態度。</br> 還有什么可說的?盛思夏回到一樓,從茶幾拿上手機,看都沒看坐在沙發上的張明禮一眼,開門出去。</br> 今天下班后,她特意沒有提前吃飯,只為了等小姨回來后,可以一起吃晚餐。</br> 沒想到會弄成這樣。</br> 她沿著熟悉的小路,朝小區門口走去,卻不知不覺走到傅亦琛家門口,夜晚已經黑了,房間里沒有亮燈,看樣子,他還沒回來,或者有其他的去處。</br> 憑傅亦琛的資產,也能想象到,他不會只有這一處住所。</br> 夜晚幽靜,路上只聽得到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更顯得形單影只,饑寒交迫。</br> 盛思夏拐進鐵門里,在他家門口晃了一圈,決定還是不要不請自入,原本打算離開,卻看見花園里那一叢紅色小花。</br> 不能填飽肚子,但這甜味,至少可以給她些許安慰,好讓這個夜晚,不要太過苦悶。</br> 她蹲在花園邊上,小心翼翼地避開泥土,以免弄臟她三天前才買的新鞋,綴著一圈毛毛的穆勒鞋,時尚有余,保暖不足,讓她的腳踝直面蕭瑟的秋風。</br> 一邊吸著花朵,一邊調出手機通訊錄,看看有誰能騷擾一下。</br> 盛思夏剛才出門著急,只帶了手機,連身份證也沒帶,今晚就算想要住酒店,都辦不了入住。</br> 傅亦琛給她的那張門禁卡,自然也是沒帶的。</br> 直到今晚她才發現,自己過得有多渾渾噩噩,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從來沒認真為自己打算過,既無存款也沒有任何規劃,每月靠著收租維持生活,也算活得有滋有味,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小姨家。</br> 還是以這種窘迫的情形。</br> 無存款,無住所,無男友……她也算是正宗的三無人員了。</br> 幸好,她還有姚佳婷。</br> 今天在微信上聊天時,姚佳婷透露過她今天不加班,因此盛思夏才能毫無心理負擔地撥通她的電話。</br> 誰知道</br> “哎呀,夏夏,真不巧,我正準備出門約會呢。”姚佳婷的聲音都帶著甜,不用猜,一定是遇見了令她心動的新歡。</br> “是誰?怎么沒聽你提起?”</br> 姚佳婷笑著說,“八字還沒一撇呢,昨天才認識的,等成了,一定請你吃飯。”</br> “昨天才認識,今天就約會?”這個世界從什么時候開始,節奏變得這么快了?</br> “你和秦銳不也很快嗎?對了,我都忘了問你,最近發展到哪一步了?”她問得很八卦。</br> 盛思夏輕笑一聲,反問道,“秦銳是誰?”</br> 不愧是好友,姚佳婷一點就透,她忙說,“什么也不用說了,都懂!看來,最終勝利的還是你的傅亦琛啊。”</br> “關傅亦琛什么事?”盛思夏壓低聲音,明知道四周沒人,還是自覺心虛。</br> 姚佳婷大笑起來,“對,不關他的事,和他一點關系沒有。”</br> “……”盛思夏一句話也說不出。</br> “算了,我還有幾分鐘,再來點撥點撥你,”姚佳婷嘆口氣,“我問你,傷心難過的時候,第一個想到誰?買到好看的衣服,化了美美的妝,最想給誰看?吃到美食,最想跟誰分享?和誰待一起的時候最自在?”</br> 盛思夏心下一沉,有了答案,卻還是嘴硬,“當然是你啊,我的好姐妹。”</br> 姚佳婷懶得說她,“你這個騙子,我才不相信。”</br> 盛思夏禁不住笑出聲來,掛上電話,放姚佳婷去約會。</br> 她在地上蹲著,腿都要麻掉,想要離開,卻不知道能去哪里。</br> 手機響起,竟然是傅亦琛打來的。</br> 她更加心虛,這是什么神奇的心靈感應?</br> 這一次她沒掛,接起來,想聽他要說什么,或許他的聲音,能幫她驅散夜間的寒冷。</br> “你大晚上不回家,穿著拖鞋,在我家門口晃悠什么?”</br> 第一反應,竟然是要為自己的鞋子辯護,“這不是拖鞋,是穆勒鞋,”說完,她才發覺問題,警惕地東張西望,“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家門口?還穿著拖……穆勒鞋?”</br> 電話那頭傳來一絲輕笑,帶著清冷,似乎還有酒杯相碰的清脆聲音。</br> 他說,“你抬頭,看左邊墻上那個黑色的是什么?”</br> 盛思夏按照指示抬頭看,咦,這玩意兒怎么那么像攝像頭?</br> 想想也是,先不說他家里是否有值錢的保險柜,就單論客廳里那一幅畫,就價值不菲,怎么可能不設置任何安保措施?</br> 稍微推理一下就知道,這個攝像頭,肯定連著傅亦琛,或者他秘書的手機,發現可疑情況,就能通過攝像頭,看見即時畫面。</br> 只是,這個角度正對著鐵門內側,剛好可以看見花園,那豈不是,剛才她吃花的畫面又被他看見了?</br> 盛思夏主動承認錯誤,“我餓了,不是故意吃你家花。”</br> 他笑起來,“本來就是給你吃的,吃完了,是不是得回去了?”</br> 她搖頭,“我今晚可能要露宿街頭。”</br> 他似乎被她的話驚到,沉默幾秒,才問,“出什么事了?”</br> 盛思夏抬起臉,正對著攝像頭,表情郁悶地搖了搖,又想起他正在打電話,不能看見,只好補上一句,“一言難盡。”</br> “那先進我家里,沒吃飯的話,自己點個外賣,困了就去我房間睡覺,我今晚去其他地方休息。”他說。</br> “我不想吃外賣。”</br> 盛思夏只是,很想見他一面,哪怕就說幾句話,她也會好受許多。</br> “我在君豪飯店,給你打包幾樣點心回去?”他想起來,又問,“現在可以不用吃流食吧?”</br> 她立刻回答,“當然可以!我要吃君豪的鹽焗花螺、脆皮乳鴿、豉油皇焗羅氏蝦,還有清蒸老虎斑!”</br> 喝了一禮拜粥,再喝,她就要遁入空門了。</br> 傅亦琛聽得直笑,吩咐她趕緊進去,不要在外面吹風。</br> “你好像在飯局,現在可以走嗎?”盛思夏謹慎地問,如果他回來太晚,或許她還是點外賣合適一點。</br> 他說,“隨時都可以。”</br> “那我要在門外等你,這樣的話,你想著我正在挨餓受凍,就會回來得快一些。”</br> 傅亦琛笑她的天真,只好答應盡快回來。</br> 其實今晚風很柔和,她穿一件廓形男友風外套,和一條厚實的牛仔褲,除了腳踝露風,基本還能忍耐。</br> 坐在傅亦琛家門口,手撐著下巴,從口袋里摸出無線耳機聽歌,等待著傅亦琛,還有美食。</br> 這樣安靜的氛圍,她很快來了瞌睡,眼皮沉重,困到不行,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br> 直到眼睛被車燈晃到,她瞇著眼,看見一輛深藍色跑車駛入車庫,一定是傅亦琛。</br> 他關上車門,朝盛思夏走來。</br> 她大喜過望,仿佛已經從微涼的空氣中聞到食物香氣,猛然從地上站起來,沒想到坐了太久,腿已經僵硬,那一瞬間,膝蓋一軟,猝不及防地朝前撲去。</br> 還好被傅亦琛接住,她才沒有摔到地上。</br> “小心一點。”他的語氣沒有責怪,卻讓盛思夏忍不住鼻子一酸,埋進他帶著清冽香氣的襯衫里。</br> 沒見到傅亦琛之前,明明好好的,可怎么他一出現,和小姨之間的分歧,有家不能回的凄涼,還有之前獨自拔牙的恐懼……萬般委屈通通涌上心頭。</br> “坐久了,腳麻。”她的聲音帶著鼻音,用手揪住傅亦琛的衣服。</br> 他驚訝于盛思夏此刻的表現,接觸到她微涼的指尖,體貼地沒有多問,只是將她從地上抱起來,朝門口走去。</br> 即便困到睜不開眼,盛思夏也清楚地記得,這是傅亦琛第一次抱她。</br> 耳邊躁動的心跳聲,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br> 作者有話要說:</br> 不對哦,之前還有一次,可惜夏夏睡著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