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換鞋,傅亦琛將買來的飲料和雪糕放到冷凍室里。</br> 他來到二樓,并不清楚哪一間是盛思夏的房間,但走廊右邊一扇緊閉的門,大概就是這里。</br> 他先輕輕敲了敲門,無人應答,猶豫再三,才推門進去。</br> 房間亮著燈,開門的瞬間,先聞到一陣香氣,說不上是什么味道,像是香水混合了洗發露,柔和清甜。</br> 房間不大,被各種物品堆得滿滿當當,書桌上七零八落堆著小說和文件,筆記本沒合上,椅子邊搭著衣服。</br> 怎么說呢……比他想象中的情形要好一些。</br> 從前盛思夏去他那里,不知道是哪學來的毛病,總喜歡坐在地毯上,寫作業也不能規規矩矩地坐在書桌上,哪怕傅亦琛把書房都讓給她。</br> 每次離開,總是丟三落四,傅亦琛知道,她并不是很細心的人。</br> 房間里開著暖氣,盛思夏蜷縮在床上,睡得太熱,被子蓋不嚴實,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面,睡相很不規矩。</br> 傅亦琛將暖氣調低,輕輕地幫她蓋好,手腳都放進去。</br> 她睡得相當沉,對外界接觸都沒什么反應,所以剛才秦銳在樓下給她打電話,才會一個都沒接到。</br> 想到那個叫秦銳的男人,傅亦琛面色冷淡,走到桌邊,翻看那本漫畫。</br> 是剛才秦銳請他還給盛思夏的。</br> 隨手翻了幾頁,只是一本普通的漫畫書,里面什么也沒有。</br> 他將漫畫放回原處。</br> 盛思夏睡得香甜,眉頭舒展,看樣子沒有剛才那么難受,沒必要特意把她叫起來吃東西,不如讓她多睡一會兒。</br> 傅亦琛無事可做,索性幫她收拾房間。</br> 床頭柜上放著零食,地上放著幾只快遞箱,就在他腿邊,影響行動。</br> 他脫下西裝,擱到床上,動作放得很輕,將地上的雜物搬出去,筆記本合攏,文件和書籍按照順序擺放整齊,開封的零食直接扔進垃圾桶。</br> 其他都收拾得差不多,只有椅子上堆疊的衣物,黑色的內衣掛在上面,他無處下手。</br> 傅亦琛注意到,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被拉開,他送的那件禮物放在里面,看樣子沒有拆開過。</br> 盛思夏輕哼一聲,翻了個身,仰面躺著,卻被光線刺得皺起眉頭。</br> 要幫她關燈,開關按鍵在房門口,傅亦琛抬腿欲走,襯衫一角卻被盛思夏拽住。</br> 回過頭看,她已經醒了,睜著漆黑明亮的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br> “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叫醒我?”她的聲音有些啞,帶著鼻音。</br> 傅亦琛說,“沒一會兒。”</br> 盛思夏收回手,撐著手臂打算坐起來,卻被傅亦琛按住肩膀,“你先躺著,嘴張開,我看看血止住沒有。”</br> 許是因為剛睡醒,她有點迷迷瞪瞪,意識還不清醒,她聽話地張開嘴,像是小時候感冒去看醫生,要給醫生檢查。</br> 只是,傅亦琛的動作,比醫生還要溫柔許多。</br> 正對著頭頂光源,傅亦琛清楚地看見,她嘴里的創口處已經差不多止血,黑色的線讓柔軟的傷口看上去有些猙獰。</br> “做手術是誰陪你去的?”松開她的下巴,傅亦琛問。</br> 盛思夏回答,“沒誰陪,一個人去的。”</br> 看她無所謂的眼神,好像也不覺得難過,反而還挺得意的。</br> 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br> “什么時候拆線?”</br> 盛思夏想了想,說,“我記得是一周以后吧。”</br> 她剛睡醒的樣子實在太乖,將被子拉到臉上,只露出兩只眼睛,還在擔心,臉腫的樣子太難看,不想讓人看見。</br> “雪糕呢?買到沒有?”盛思夏一本正經地說,“我感覺,嘴里還在流血。”</br> “我剛才看過,沒流血了,你只是想吃雪糕而已。”</br> 盛思夏摸摸自己的臉,“我不想讓你白跑一趟。”</br> 這是實話,其次,才是因為嘴饞。</br> 傅亦琛下樓,將買來的雪糕拿上來,就讓她在床上坐著吃。</br> 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如果想要拿下來,得先將那件內衣取下,傅亦琛索性將自己的西裝為她披上。</br> 水蜜桃味,是她喜歡的味道,在暖氣房里吃雪糕,堪比盛暑天吹著冷氣吃火鍋,真是無上的享受。</br> 小口小口地咬著,將雪糕塊抵在隱隱作痛的傷口處,有一種肆意的舒適感。</br> 只不過,盛思夏才吃了幾口,卻發現傅亦琛一直在看著她,不知在想些什么。</br> “怎么了?”</br> 傅亦琛靠著窗戶,對她說,“剛才在樓下遇見你的朋友。”</br> 她吃著雪糕,不清不楚地問,“誰?”</br> “秦銳。”</br> “咳……”盛思夏差點嗆到,掩嘴咳嗽。</br> 秦銳來干什么?</br> 她忽然想到,自己和秦銳提過今天要去看牙,看一眼手機,果然看見幾通未接來電,還有他發來的微信消息。</br> “他給我一本漫畫書,讓我還給你,”傅亦琛說,“我放你桌上了,待會兒自己找。”</br> 桌上?</br> 盛思夏望過去,忽然發覺哪里不對勁,她睡個覺的功夫,房間怎么變得這么整潔了?</br> 陳媽請假不在的日子里,沒人進來給盛思夏收拾房間,她習慣了隨手亂扔,亂糟糟的,也填補了房間的冷清,反正她看得順眼就行。</br> 盛思夏覺得,他這個人,肯定是有點潔癖的。</br> 他的臥室,也是這么不接地氣。</br> 想到那本漫畫,盛思夏反應過來,是她借給秦銳的那本,那張照片,他會不會也一起還回來了?</br> “只有漫畫書嗎?”她小心地向傅亦琛確認。m.</br> 不希望他看到,被她收藏多年的照片,何況上回,她已經騙他說是扔掉了。</br> 傅亦琛點頭,“只有漫畫書,難道你還借了他別的東西?”</br> “算是吧。”</br> 她眼中有失落,這讓傅亦琛很在意,他問,“這個秦銳,是你男朋友嗎?”</br> 先是一愣,盛思夏想了想,謹慎地回答:“還不是。”</br> 她這樣說,絕不是故意刺激傅亦琛,只是當前暫時還不能定義和秦銳的關系。</br> 即便戀愛經驗為零,盛思夏也不是對此毫無認知,以她現在和秦銳的聯系頻率之高,要說只是普通朋友,未免也太綠茶。</br> 若說完全沒有好感,也不會答應先前的約會,更不能允許,他一步步滲透進她的生活里。</br> 無可否認,秦銳無論從外形,還是性格,都無可挑剔,他還很細心,能夠記住她隨口說過的香水名字。</br> 那天在警局做筆錄時,他看見盛思夏填寫的出生日期,記住她的生日,默默地送來禮物。</br> 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完美的男友人選。</br> 即便姚佳婷每次都開玩笑,說秦銳是高段位渣男,還是慫恿她和秦銳試一試。</br> “人生若不遇渣男,談遍戀愛也枉然”、“如果不試試,你怎么知道,會不會比他更渣?”</br> 以上名言,出自情感專家姚老師。</br> 拿不準和秦銳以后是什么關系,還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br> 傅亦琛從床邊,踱到她床前,聲音低沉,“你喜歡他?”</br> 盛思夏微微怔住,第一反應是要否認,卻又想到,她曾那么卑微地向他表露過親近之意,或許讓他知道,她已經放棄,才能讓他們的關系回到原點。</br> 那個無限接近友誼的原點。</br> “或許吧,”她避開傅亦琛的目光,“不過,秦銳沒有跟我表白,也許他并不喜歡我。”</br> 傅亦琛有些遲疑,還是不忍心看盛思夏失落的樣子。</br> “他很喜歡你。”他說。</br> “你怎么知道?”</br> 他露出一絲復雜的笑意,“因為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喜歡什么。”</br> 字字都是中文,但合在一起,她聽不太懂。</br> 盛思夏對他,仍懷有敬而遠之的心情,不敢太過靠近,也不愿去深究他的意思。</br> 雪糕吃完,她將木棍扔進垃圾桶里,時間不早了,傅亦琛準備離開。</br> 盛思夏將西裝還給他,起身下床,打算送他到門口,卻被傅亦琛按住。</br> “你休息吧,我自己出去,”他聲音溫柔,“嘴巴還疼不疼?”</br> 他低沉的聲音,提醒著盛思夏,他們正單獨待在她的臥室里,這里充滿了她的氣息,仿佛被人入侵最私密的領地。</br> 這想法讓她臉紅。</br> 傅亦琛沒有察覺她的想法,動作自然地穿上西裝,對著她的床頭鏡調整領帶。</br> 她搖搖頭,“還好。”</br> 他不放心地交待她,“晚上如果再出血,一定給我打電話,我手機就放枕頭邊,知道了嗎?”</br> 盛思夏不說話。</br> “我相信,你不會因為跟我賭氣,不顧自己安危吧?”</br> 她忍不住說,“可是我跟你已經……”</br> “絕交了對不對?”他眼梢向上,帶著嘲意,“我記得我沒答應你吧,那份禮物,你大可以放在抽屜里,拆不拆,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只送一件禮物,想要別的明年再說。”</br> 嗯?怎么還有明年?</br> 這時候,她更加肯定,傅亦琛越來越多表現出來強勢的一面,不是她的錯覺。</br> 她疑惑著,目送傅亦琛走到門口,他又停住,問她,“上回你說要搬走,是怎么回事?”</br> 不能把小姨談戀愛的事扯進來,她隨口說,“想住得離公司近一些,不想早起。”</br> 傅亦琛了解地點點頭,“我幫你留意。”</br> 來不及拒絕,他已經離開。</br> 第二天起床,盛思夏感覺牙齒好了很多,沒想到昨晚睡得那么好,也沒機會打擾傅亦琛。</br> 她洗漱完,穿衣打扮好,從冰箱里拿出昨天沒吃的粥,熱到微溫,當做早餐。</br> 去公司的路上,她翻看手機,先回復了秦銳的消息,再回到傅亦琛的對話框,他問她今天早上情況怎樣。</br> 她簡短回復:已經沒事了。</br> 來到公司,萬幸沒有遲到,她第一時間來到老周的辦公室,敲敲門,向他銷假。</br> “來得正好,”老周招手讓她進去,將一個文件袋交給她,“把這個拿著,傅亦琛的專訪任務交給你了。”</br> “這是什么?”不對,她問的不應該是,這個任務憑什么就交給她了?</br> “我之前整理的采訪提綱,”老周忽然諱莫如深地微笑,“不過,你大概也不需要這個,憑你對他的了解來吧,有問題,可以隨時找我。”</br> 盛思夏一頭霧水。</br> 在她的追問下,老周才解釋說,昨天下午的采訪只進行了三分之一,傅亦琛臨時有事,只說下次再約。</br> 昨天盛思夏請假不在,傅亦琛秘書又開始打官腔,總之,就是不能確定時間。</br> 老周是個人精,大致看出些門道,他總算知道為什么一直以來傅亦琛的專訪都少之又少,這個燙手山芋,他得趕緊轉手。</br> 沒人比盛思夏更合適。</br> 盡管他暫時沒看出,這個小實習生和乾宇集團總裁到底是什么關系,在傳媒界多年,他未曾聽說傅亦琛有女友的傳聞。</br> 不該問的,他不多問,東西交給她,還客客氣氣地開門送她出去。</br> 盛思夏皺眉盯著文件發呆,正在犯愁,手機進來一條短信:盛小姐您好,我是傅總的秘書姚展,已幫您看好一套西京路的公寓,下班后我在御典傳媒樓下接您。”</br>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特殊情況,更得早一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