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樣?
何以隨這才拿起瓶身看了一眼, 確實是一模一樣。他買的時候還特意上網(wǎng)查閱了資料,的確是這個牌子的驅(qū)蚊水最有效果,就是味道會稍微重一點。
不過用在宋清然身上, 混合著她身上的馨香,好像也并不難聞。
他尷尬地咳了一聲,沉吟片刻, 很高明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這附近有一家超市是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 要不要去逛逛?”
宋清然詫異,抬眼就被撞上他的目光, “要買什么嗎?”
“不是說要給我煮面?”
凌晨兩點,路上行人稀少, 四周安靜詭異。男人的聲音性感迷離,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慵懶美感,宋清然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沉醉。
驟然,惡趣味又再度涌了上來。
“何醫(yī)生, 吃宵夜可不是好習慣,特別容易發(fā)胖。再過兩年, 等到同學聚會的時候, 你頂著發(fā)福臃腫的身材去, 多少女同學的少女心要破碎啊。到時候肯定到處都是玻璃渣, 直接沒地下腳了。”
她說完沒忍住直接放聲大笑,古靈精怪的,像個不知饜足的小精靈。
“我有空的時候會經(jīng)常健身鍛煉, 所以你說的臃腫身材,就目前而言, 不太可能發(fā)生在我身上。”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感覺是挺認真的, 但是眼里分明顯露出幾分玩味的笑意。宋清然低頭想了一下, 好像是這樣的,他穿襯衫的時候,還會有明顯的曲線,臂上的肌肉感覺也挺結(jié)實的。
她又看了眼時間,突然有些后悔說那句話了。好晚了,再吃碗面怎么也三點了,真是造孽啊。
“那我明早給你煮好嗎?你今晚就住隨朔家,反正你都照顧他兒子那么久了,住幾晚又咋了?”
說到隨朔,何以隨順嘴問了一句,“他有沒有煩你?”
“沒有啊。”
對,沒有,每天也就幾十張照片轟炸吧。
何以隨松了口氣,“那就好,他就是閑的,人來瘋,你不用搭理他。”
聽完他對隨朔的評價,宋清然倒是認真想了一番,“也沒有,搞藝術(shù)的不都這樣嗎?”
“不過他拍的照片我都好喜歡,手機里內(nèi)存不夠,我直接全都保存下來上傳到小企鵝上。”
她和隨朔剛開始聊天的時候,她以為他就是個無所事事,只知道紙醉金迷的富家子弟。可后來深交之后,她才知道,其實不是的。
隨朔跟何以隨簡直可以說是如出一轍,在對待自己喜歡的事情上,會付出超乎常人的精力。他會為了拍到好看的日出,凌晨四點就起來;會為了拍到更為自然清晰的日落爬到山頂上安營扎寨;會為了拍到好看的雪景甘愿去溫度零下的地方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問他不會覺得很辛苦嗎?
隨朔說,因為熱愛,所以值得。
他說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美景值得我們?nèi)ヮI(lǐng)略,也有太多美好的事物只是曇花一現(xiàn),但這恰恰也是它令無數(shù)人向往癡迷的原因。最好的儲存罐自然就是我們的眼睛無疑,相機拍到的其實和我們親眼所見依舊相差甚遠。
但總有人造了船卻搭不上船。
而這也正是攝影存在的意義,發(fā)現(xiàn)美,記錄美,傳遞美。
何以隨耐心地聽完宋清然的這番話,對于他倆的相談甚歡,他并沒有感到多奇怪。因為宋清然是一個從來都不會掃興的人,和她聊天,無論聊什么都只會讓人覺得舒心放松。
意識到話題跑遠了,宋清然輕輕地扯了下他的衣角,正色道:“你先說可以嗎?”她又問了一遍。
何以隨笑著點頭,她總是會有一些莫名的執(zhí)著。明明都是些再輕巧不過的細微小事 ,卻也總能很容易地牽扯到他的心。
“可以。”
好像她一笑,他就忍不住答應她。
她不笑,他更想答應她。
因為想看她笑。
何以隨看著宋清然進了門才轉(zhuǎn)身上了樓,鑰匙剛插進門口,就聽到隨便在里面用爪子刨門的聲音。
開門后,隨便看到是他,再一次敗興而歸,還不忘回頭對著他罵罵咧咧了幾句。他笑了下,也沒理它,走去客房拿了套睡衣。
他出來之前在家的時候就已經(jīng)洗過澡了,在書房看了會兒資料,看入迷了,墻上的掛鐘‘鐺’的響了一聲,他才注意到已經(jīng)十二點了。
他今天下班回來,才換了鞋子就接到了他母親的電話,又哭又鬧的,鬧得何以隨頭疼。他父親給他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打一次他就拉黑一次,他換號碼繼續(xù)打,他也就硬剛著繼續(xù)拉黑。
合上資料,揉了下眉心和太陽穴那里就準備回房睡覺,坐在床頭,關(guān)燈的時候瞥到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他拿起來隨手點開宋清然的微信。
他想和她說話,想聽聽她的聲音。
話在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本來還可以用隨便當借口,結(jié)果隨朔那個多管閑事的前幾天找了個鐘點工。
現(xiàn)在倒好,他都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和宋清然聊天了。
這個點,好像也只能說晚安了吧。
可是,突然來句晚安會不會很奇怪。
為什么宋清然和他聊天的時候就那么自然呢?
思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點了她的頭像,想看看她的朋友圈。點進去就看到她最新發(fā)了一張照片,照片里出現(xiàn)了一只手,虎口那里有顆很小的痣。
何以隨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林一達。
可是,這是她的私事。
他負氣般的把手機放回去繼續(xù)充電,翻來覆去半個多小時就是睡不著,他拿過手機,又看了一遍朋友圈,就看到向茉在下面評論。
【今晚必須通宵達旦,不醉不歸。】
很好,看了之后,徹底渾身清醒了。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就是睡不著。最后實在忍不住,直接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主要是都那么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好在小姑娘聽話,老老實實地就跟著他回家了。
他笑了下,把換下來的衣服掛了起來,掀開被子準備睡覺,褲腳那里傳來垂感,他低頭一看,大掌一把把隨便提了起來。
盯著它質(zhì)問道:“你干什么?”
小貓咪兩只眼睛幽怨地瞪著他,何以隨不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東西,嫌棄地把它提到客廳的貓窩里。
“快睡。”
一向安靜的小貓咪立馬就炸毛了,對著何以隨就是‘喵喵喵’地喵個不停。
何以隨被它氣笑了,壓著它的頭警告道:“不準擾民。”
抬起爪子對著何以隨就是一爪,然后就跑去刨陽臺的門。他走過去把它提過來,“這么喜歡她啊?”
他摸了下它的頭,為了防止它擾民,還是給它喂了根貓條。
何以隨看它吃得津津有味,食指點了下它的頭,“隨便,有眼光啊,比你那個腦殘又缺德的爹會挑人。”
隨便吃完也就安靜下來了,自己跑到貓窩里睡起來了。
他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手,也沒回房間,而是一個人走到了陽臺那里。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黑,小區(qū)里還亮著幾盞稀稀拉拉的路燈。
不可避免地,兒時的那段封存已久的回憶再一次涌了上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恰巧這時睡衣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他疲憊地拿起來一看。
是宋清然。
宋清然本來洗漱完就要睡了,發(fā)現(xiàn)陽臺的窗子沒關(guān)。新買的亞克力展示臺到了,她想著今天閑著也是閑著,干脆給家來個大掃除。
弄完這一切后她總是會習慣性地把窗子全部打開,每次看到陽臺上掛著洗干凈的衣服和整潔亮堂的家。在陽光的照耀下,會讓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她走過去正要關(guān)窗子的時候習慣性地抬頭看,結(jié)果就看到了何以隨。
自從知道樓上有貓咪后,宋清然每次都會習慣性地往上看,如果只有貓咪獨自待在家的話,不關(guān)窗對于貓來說是很致命的。
他雙手撐著欄桿,眼睛看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給何以隨打了電話。
“你睡不著嗎?”
那邊陷入了沉默,四周安靜,耳邊傳來一陣風聲,宋清然有些分不清這是窗外的風,還是觸摸過他臉龐的風。
良久,他才開口,“嗯。”
“何以隨。”她柔聲喚他。
“你回房間躺下,我給你講故事吧?”
意識到她這是又把他當小孩子了,可他也沒有出聲,只是聽話地照做。
“好了。”
宋清然從書柜里拿出那本書,小六月被她抱在懷里,她又回到房間,也掀開被子躺下。
而后,一貫軟糯的聲音響起,“在沙漠、巖石、雪地上行走了很長的時間以后,小王子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條大路。所有的大路都是通往人住的地方。小王子說,你們好……”
“于是,他躺在草叢中哭泣起來。”
一段故事念完,小六月在她懷里安睡,耳邊傳來何以隨平穩(wěn)的呼吸聲。
期間何以隨打斷了她一次,他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喜歡玫瑰嗎?”
“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吧。”
“你也喜歡嗎?”他繼續(xù)追問道。
宋清然沉思片刻,給出了答案。
“當然喜歡啊,不過我更偏愛白玫瑰,總覺得它的靈魂要更純粹些。”
她沒急著掛電話,只是把手里的書放到床頭柜上。因為怕吵到小六月,也怕吵醒好不容易安睡的人,她動作幅度很小,聲音很輕。
睡意全無。
早晨的陽光灑了進來,粒粒灰塵在光線中飛揚。宋清然送走何以隨之后,擼了下小六月,就又回房間睡了個回籠覺。
不行,擼貓的快樂都不能讓她保持清醒了。
昨晚折騰太晚了,年紀大了,真的是熬不住了。不知道何以隨為什么精力永遠這么旺盛,明明工作那么辛苦,大多數(shù)時間看起來還是容光煥發(fā)的,眼袋處的烏青也絲毫不影響他的朝氣。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中秋節(jié)那天,在電影院里,熒幕里的何以隨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身旁的何以隨牽起了她的手。
‘愛能克服遠距離,多遠都要在一起……’
刺耳的來電鈴聲,驚擾了她的美夢,宋清然嘟囔了幾句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喂,宋老師。”
電話那頭的宋老師一聽她的聲音,就知道自家閨女肯定是還在床上躺尸等著太陽曬屁股呢。
“你啊你,整天就知道睡睡睡,有那時間去相親不好嗎?”
宋清然聽得頭疼,她家阿瑪大人這是又來了,這才消停了幾天啊,又開始了。
“哎喲,我的爹地啊,咱不說不提這茬了嗎?您怎么還不學好了呢?都開始不講信用了,我是不是要送你去老年大學進修啊?”
“滾滾滾。”
這死丫頭又開始拿他開涮了,宋老師也懶得再跟她廢話了,“我聽你王阿姨說,今天陽光福利院那群孩子要體檢,你過去幫幫忙。整天就知道待在家里混吃等死,不像話,趕緊起來收拾一下就快去。”
陽光刺眼,宋清然抬手擋了一下,“宋老師,您早這么開門見山,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到那兒了。”
掛了電話,下床走到陽臺那里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太陽當空照,溫暖的陽光打在身上,忍不住感慨,“真是在做白日夢啊!”
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板上,炎炎夏日里,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她徑直朝衣柜走去,拿了條背帶褲給自己換上,又給自己扎了個朝氣蓬勃的馬尾。走到冰箱那里,拿出今早買的新鮮西瓜,給自己榨了杯西瓜汁。
夏天嘛,當然是和夢中情瓜最配啦。
這西瓜是今早去超市采購面條和蔬菜的時候買的,一口喝下去,又冰又甜,簡直不要太爽。
她又想到今早的事情,臉頰不由得一燙,她把面從廚房端出來的時候,滾燙的湯汁灑了一點,手指瞬間就被燙紅了。
何以隨看到后握著她的手腕就放進池子里沖冷水,想到這里,指腹不由自主地跟著摸了一下手腕那里。
室內(nèi)靜默,宋清然幽幽地開口,“才不是白日做夢。”
就算是,那也是夢中人主動勾引的好嗎?
一杯冰鎮(zhèn)的西瓜汁下肚,整個人也就清醒過來了。她背了個白色帆布包,想了想,又跑到客廳的零食櫥柜那里抓了一大把糖果。
又看到旁邊的巧克力,想了想,還是全拿上了。
算了,忍痛割愛吧。
說來有點搞笑,這個零食櫥柜還是因為那兩包螺螄粉買的呢。唐糖從云南旅游回來之后,問她怎么平白無故地買了個零食展示柜啊?
她當時正在寫教案,頭都沒抬,直接開口道:“因為家里養(yǎng)了頭豬。”
說到唐糖,宋清然也是無語,這瘋丫頭這幾天不知道又瘋哪里去,有好幾天沒見她了。
宋清然到公交車站的時候,正好開走了,她看了眼時間。從這兒到陽光福利院是要坐6號線,她還得再等十五分鐘。
她低頭一看,背帶褲加帆布鞋,正好和共享電動車很搭。從這兒騎過去,頂多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
今天唯一的失誤就是沒戴帽子,宋清然停好車,感覺自己都快被這大太陽給融化了,跟冰淇淋似的。
說到冰淇淋,這分鐘,她真的好想吃個冰淇淋消暑啊。
宋老師每個月都會資助這個福利院,后來發(fā)現(xiàn)隔壁的王阿姨也是這個福利院的資助者。王阿姨沒孩子,所以把所有的母愛都用到了這群孩子身上。
兩個老人,一個教書,一個育人,本就是鄰居,一來二去關(guān)系就更好了。
宋清然因為宋老師的緣故,經(jīng)常來這里做志愿者。本來人就長得溫柔和善,說話的聲調(diào)也是軟軟的,又會哄小孩子。每次她一來,這里的小孩子都特別高興。
這不,宋清然才到門口,就被一群小孩子團團圍住。
院長看到她,笑著朝她走過來。
“好啦,孩子們,你們先過去旁邊玩好嗎?但是不要到處跑,等會醫(yī)院的叔叔阿姨就要過來給你們做體檢了,我跟你們?nèi)蝗话⒁陶f會兒話。”
這里的孩子一貫懂事,院長話音剛落,他們就聽話地走開了。
“院長。”
院長親昵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然然,有段時間沒見了,宋老師最近還好嗎?”
院長是宋清然很尊敬的一個人,世界上的善良分為很多種,有的人是追求名利的偽善,也有的人是但求心安的本善,還有的人則是無欲無求的純善。
大多數(shù)人應該都只是第二種,她和宋老師也不例外。可院長不一樣,她的善良,至純質(zhì)樸。
“我爸他很好,今天還罵我好吃懶做來著。”
院長佯裝嗔怒,“宋老師要求也太嚴格了,就你這閨女,別人疼還來不及呢。他居然還舍得罵,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過,然然啊,這次又得麻煩你了。”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些孩子是比其他有父母的孩子要聽話得多。只是再聽話,他也只是孩子,看到穿白大褂的人手持著針,也會害怕。
這也是為什么宋清然幾乎每次都會來的原因,不管怎么說,她比較會拿捏小孩子的心思。她在,總是會更好些。
宋清然也笑,周身時不時傳來孩子嬉鬧的陣陣笑聲。她隨口問,“院長,這次的體檢是哪個醫(yī)院,還是上次那個愛康醫(yī)院嗎?”
院長搖頭,臉上笑意更深,“這次呀,是市醫(yī)院的人。”
“市醫(yī)院?”宋清然驚呼出聲。
“對,就是市醫(yī)院。”
哪有那么巧的,就算是市醫(yī)院應該也不可能是何以隨親自過來啊。他那么忙,這就一個體檢,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著也不需要他一個外科副主任親自帶人過來吧。
院長還在說,“還是國家政策好啊,所有的體檢費用都不用我們自理,還會按照名額給予補助。回去和宋老師說,不用像之前一樣每個月都寄錢過來。現(xiàn)在政策好了,國家有補助的,你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大家都不容易。”
陳浩安說這個世界好奇怪,總是不知道別人在想什么。
是啊,這個世界真的好奇怪。
有人在拼命索取,有人卻竭力回報。
“院長。”
宋清然和院長一同望向聲音的源頭,就看到一群身著白大褂的人站在門口。
而為首的人,正是何以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