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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去蜀中,因趙長卿有個誥命身份，鏢頭趙五叔十分高興，建議大家走官道，中途歇在驛站,自漢水取水路南下?？傊烦倘绾巫叻ㄊ窍奈耐w五叔商量的,趙長卿只知道下了車，接著換了船，在船上，她一直暈暈沉沉，無他,兩輩子頭一遭坐船,她暈船了。
    跟趙長卿出來的人,暈船的真不在少數(shù)，還好夏文懂醫(yī)術(shù)，開了暈船的藥，每日給她針灸，還叫人買了一種新鮮的子姜，趙長卿吃過方好了些。
    夏文笑，“你這暈船并不嚴(yán)重，多坐坐船就好了?！蹦軌蛟倩丶亦l(xiāng)，夏文眉間盡是喜悅。
    趙長卿有了精神，問夏文，“你會游泳不？”
    “咱們縣就臨著河，游泳有什么稀奇的?！毕奈呐d致勃勃，“到時我?guī)闳デ喑巧?，山上有松鼠、山雞、野兔、獐狍，還有各樣藥草，還有一樣別處都沒有的東西，你知道是什么不？”
    “有什么東西別處沒有的？我不信。就是許多南面兒的東西，邊城也都有的，以前我還在太爺?shù)膭e院里見過孔雀，開屏?xí)r可漂亮了?！比藗冎恢系鄱挤比A，覺著邊城在西北離著蠻人近便是苦地，其實邊城什么都有，如今戰(zhàn)時不比先前，那也是鼎鼎繁華的地界兒。
    夏文道，“貓熊，你見過？”
    趙長卿雖沒見過，也是知道的，道，“就是一種圓圓滾滾的東西，是不？我在畫上見過，書上說貓熊喜歡吃竹子的。難不成竟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毕奈睦L聲繪色的比劃著講給妻子聽，“兩個大黑眼圈兒，胖滾滾的，走路搖搖擺擺，笨乎乎的，天天抱著竹子啃。竹子尋常沒東西吃，不然憑狗熊那慢騰勁兒，哪里搶得過別的動物。”
    夏文還學(xué)著貓熊抱著竹子的模樣，逗得趙長卿直笑，“難不成，蜀中家家養(yǎng)貓熊？”
    夏文笑得肚子疼，半晌方忍了笑道，“可不是么，家家都養(yǎng)，一養(yǎng)養(yǎng)好幾窩?！?br/>     趙長卿最是聰明，看夏文這鬼樣子就知是笑話她，嗔道，“你又哄我?！?br/>     夏文笑道，“我的奶奶，那東西不能吃不能喝，又做不得活，反是一天到晚的要啃竹子，養(yǎng)他做甚？貓熊都是在山里，我以前在山上念書時遇到過?！?br/>     趙長卿問，“你怎么在山上念書？咱家又不在山上?！?br/>     夏文笑，“山上道觀清靜，氣侯也好，尤其暑天，若住在山上，半絲暑氣皆無。咱們青城縣也有小小官學(xué)，官學(xué)就在山上。我中了秀才后依舊喜歡去山上念書，也是在山上遇著阿讓的。”
    趙長卿道，“你跟我說說家里的事吧，老太太、二叔，還有兩位姑媽?！?br/>     夏文溫聲道，“夏家在當(dāng)?shù)匾菜阌行┟?，整個青城縣，半數(shù)上的人都姓夏，都是同族。咱們夏家在青城住了近千年，還有在成都府的，只是族大人多，許多也不記得。咱們這支是旁支，屬于六房，到父親這里，更是旁支的旁支。族長家的二伯在帝都做著大理寺少卿，算是闔族最高的官了。二伯年紀(jì)也有五十幾歲，年紀(jì)不小了。咱們家人口簡單，祖母生了父親、二叔、大姑媽、小姑媽三個，二叔家里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妹妹們都嫁了人，弟弟年紀(jì)比小玉還小，叫夏敬，正是念書的年紀(jì)。大姑媽命就苦一些，早年嫁的本縣阮家，姑丈早早過逝，后來嫁了趙家，生下表妹后，趙家姑丈也過逝了。姑媽帶著表妹又嫁了峨嵋孫家，孫家男人不留神跌了一跤，就此沒醒過來。姑媽就帶著表妹回了娘家過日子?！?br/>     趙長卿道，“姑媽實在命苦?！?br/>     “是啊?！毕奈牡?，“先時父親在縣里說得上話，還弄了間鋪子給姑媽，日子過得也還使得。小姑媽嫁的是成都府付家子弟，小姑丈在帝都做過三年翰林，不耐煩做官，便辭官回了老家。小姑媽生了三個兒子，都在念書。當(dāng)初在成都府打點父親的官司，小姑丈沒少幫忙。咱家的宅子跟岳父的宅子差不離，老宅是三進(jìn)，后來又買了鄰家兩進(jìn)的宅子，那兩進(jìn)原是給祖母、姑媽住，三進(jìn)的自家住，打通了，住在一處，熱鬧些。”
    趙長卿看夏文這話頗是言不由衷，便道，“咱倆是什么人，你有事可不許瞞我。再說，這轉(zhuǎn)眼就到家，你不與我說，難道我不會自己聽、自己看？這世上，百人百脾性，你與我具體說說長輩們的脾性，我心里有數(shù)，彼此就好相處?！?br/>     夏文干笑兩聲，先辯白一句，“我哪里會瞞你呢，這不是還沒說到么。”
    趙長卿只管聽他說來，夏文道，“祖母快六十的人了，對孫子孫女的也和氣，尤其喜歡二叔家的敬弟。就是老人家年紀(jì)大了，便有些別個脾氣。”
    趙長卿見夏文吱吱唔唔，便問，“到底是什么別個脾氣，你倒說個明白?！?br/>     “喜歡吹牛。”夏文低聲道，“祖母有些傲氣，你只管拍她馬屁，她就高興的?！?br/>     這脾氣可真是……
    “我知道了。”趙長卿道，“祖父老人家是什么時候過身的？”
    “小姑媽小時候祖父就過逝了，祖母拉扯著父親、二叔、兩位姑媽長大。”夏文笑，“我以前就尋思過，祖母的傲氣，大約是父親中了舉人，二叔也是秀才的原因，老人家頗是以此為榮。后來家里出了事，祖母把積年攢的體己都給了我，叫我去打點父親的官司。當(dāng)初要不是祖母攔著，宅子也得賣了?！?br/>     趙長卿笑，“難怪公公提起祖母總是思念的模樣?！?br/>     夏文溫聲道，“人皆是如此，有優(yōu)點，自然有缺點。以往我總嫌祖母偏心二叔家，后來想想，父親之前有舉人功名在身，咱家日子比二叔家強(qiáng)一些是有的。都是祖母的兒子，哪個兒子過得差些，做母親的自然會擔(dān)心哪一個。其實也不用計較太多?！?br/>     趙長卿笑，“二叔做什么營生？”
    夏文道，“二叔是秀才功名，有分家的田產(chǎn)，縣里也有兩處店鋪?！?br/>     趙長卿問，“咱家可還有產(chǎn)業(yè)？”
    夏文嘆，“當(dāng)初父親的事，都是去成都府打點，家里的田產(chǎn)、鋪子都賣了，連母親的嫁妝也不剩什么。要不是有阿讓和小姑丈幫忙，還不知要怎么著呢?！?br/>     趙長卿笑，“日子都是慢慢過的，少年窮不算窮。咱們一條心的過日子，不怕過不好。”
    夏文笑，“是。”
    夏文又與趙長卿商量，“前些天，父親說了叫我念書準(zhǔn)備明年秋闈的事?！?br/>     趙長卿道，“你的意思呢？”
    “我是想開藥堂的，就像咱們在邊城一樣，一起坐診，多好?！毕奈膰@口氣，“只是父親說的也在理，長卿，當(dāng)時家里遭官司時，真是上頭一句話，咱們一家子都心肝膽顫。若無功名靠山，恐怕平安二字都難。”
    趙長卿倒沒有一直要夏文做大夫的意思，夏家先時頗經(jīng)磨難，夏文身為家中長子，能有如今的心境已算心胸寬闊了。趙長卿道，“不為良醫(yī)，便為良相。張仲景還做過長沙太守，也沒耽擱他一代醫(yī)圣之名。不管你想怎么著，我都跟著你、伴著你?，F(xiàn)今讀書人，大多是考科舉考功名，有考不上的，做大夫的也多。你并非不能科舉之人，想考科舉就考。阿寧能中秀才，還多虧你給他押題，我看你在這上頭很有天分?！?br/>     夏文心里暖暖的，道，“不敢說有天分，是有規(guī)律可徇?！?br/>     趙長卿笑，“安心吧，日子不就是這樣慢慢過的嗎？”
    夏文握住趙長卿的手，是啊，日子就是這樣慢慢過的。
    在到青城縣之前，趙長卿將夏家上下三代都打聽了清楚，連帶著夏文外家都問的一清二楚。
    及至青城縣，早有仆從在縣門口望著，見著這一行威風(fēng)的車馬隊，真不似赦罪歸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夏家這是錦衣還鄉(xiāng)呢。其實車馬都是在碼頭租的，這年頭兒，人們都要個面兒，本就是赦罪歸鄉(xiāng)，若再一幅貧苦交加、破衣爛衫的樣子，定要被人小瞧的。
    兩個男仆見了禮，激動的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老爺、太太、大爺、二爺都是錦衣簇簇，還有兩位公子，這樣的干凈俊俏，尤其其中一個，相貌品格簡直難以形容，這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吧。另外十?dāng)?shù)個錦衣大漢，皆身壯體健，彪悍的很。
    兩個男仆激動的請安，一個說，“自接到大老爺?shù)男艃?，老太太每日差小的來城門守著，二老爺、姑太太都盼著大老爺、大太太、大爺、二爺、三姑娘回來呢。”夏玉在堂姐妹中排行第三，故此都叫她三姑娘。
    另一個說，“家里老爺知道姑太太、姑爺、表少爺、姑娘平安，心里高興的緊，著小的在這兒侯著。姑太太、姑爺歇了乏，還請過去相見?！边@是夏太太的娘家男仆。
    夏老爺點點頭，夏文指著趙長寧、蘇白道，“這是兩位內(nèi)弟，你們叫趙大爺、蘇大爺就是了?！?br/>     兩人又給趙長寧、蘇白見了禮，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往老宅趕去。夏家在青城縣是大族，路上便有相熟的族人同夏家父子說話，于是，走走停停，原本不遠(yuǎn)的路倒走了大半個時辰。
    夏玉同趙長卿同車，七月風(fēng)軟，夏玉卷起車窗竹簾，笑道，“嫂子看，咱們巴蜀人都是大大方方的，女眷出門并無妨礙，就是出門要打扮的精細(xì)些，不然，誰家小女娘若是邋遢了，要給人笑話的?！?br/>     趙長卿淺笑，“這里的風(fēng)真暖，要是在邊城，都該預(yù)備厚衣裳了。”路上有許多賣花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怪道蜀人皮膚細(xì)膩呢。
    夏玉笑，“是啊?！?br/>     街道兩旁是各式各樣的店鋪，街上人也不少，有穿紅戴綠、皮膚嬌嫩的小女娘結(jié)伴游玩，還有男女青年一道出來的，他們的車隊引得路人駐足，認(rèn)識的紛紛打著招呼，夏玉還從車窗里與人擺手。
    及至到了夏家老宅，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已腰桿筆直的待在門口，夏老爺見到自己老娘眼淚都下來了，連忙下馬，撲過去就要跪，老太太一把扶住自己兒子，眼淚刷刷的流，想細(xì)看清兒子的臉卻都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嘴上卻是笑的，“好，好，回來就好。”
    夏二老爺也是眼眶微紅，還有夏二太太帶著兒子夏敬，夏姑媽帶著女兒趙蓮，都高興的很。
    女眷都是坐車，且在后面，好在趙長卿夏玉腿腳靈便，下了車瞧一眼趙長寧、蘇白，就趕往夏太太身畔，扶著夏太太也過去了。夏姑媽一見大嫂身邊站著個俏生生的小媳婦，頓時笑道，“這是文哥兒媳婦吧？唉喲，生的也真是俊俏，這肉皮兒細(xì)的，不似西北那沿子的人，倒似咱們蜀人?！?br/>     趙長卿深覺好笑，難道夏家姑媽以為西北是大漠不成？如同夏姑媽認(rèn)出趙長卿，趙長卿也認(rèn)出夏姑媽，無他，眉眼同夏老太太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夏太太笑，“媳婦頭一遭回來，外頭不是說話的地方。老太太，咱們還是屋里說話吧?！?br/>     夏老太太一時悲喜忘情，此方道，“很是很是，屋里去屋里去?！?br/>     一家子這才進(jìn)屋，夏文交待永福與小廝平安看著卸東西，又對鏢頭趙五叔道，“五叔一路護(hù)送，委實辛苦，還請先去客房歇息?！?br/>     趙五叔笑，“我們看著卸了東西再歇吧。”
    夏文客氣幾句，便先去堂屋一家子團(tuán)聚去了。
    一家子見禮后，夏文又引薦了趙長寧、蘇白二人，夏老太太瞧著趙長寧、蘇白皆是干凈俊俏的男孩子，一個挺拔，一個俊秀，又聽說一個是秀才，一個是舉人，夏老太太那叫一個熱情，她老人家就喜歡會念書的孩子，笑道，“都是出息的孩子，快坐快坐，比你們姐夫還出息。你們姐夫原也是會念書的人，就是運道不濟(jì)，家里忽遭了難，耽擱了他的前程……”說著紅了眼眶。
    夏文笑勸道，“若不是去著邊城，我也見不著媳婦，得不了這么大的福氣?！?br/>     夏二太太笑道，“阿文出去這一趟，行事越發(fā)的有章法了，人也會說話?！遍L房這一家真不像發(fā)配西北邊城的，先不說趙長卿一身的錦繡，這也不稀奇，新媳婦頭一遭回老家，原就要盛妝打扮?？删褪窍奶⑾挠衲概畠蓚€，頭上插戴的都是金首飾，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綢衣羅裙。爺們兒三個俱都一身體面，可見真是娶了個好媳婦。
    夏太太笑，“這原是實心話?！?br/>     夏姑媽張羅著拿鮮果茶點給趙長寧、蘇白吃，還當(dāng)他們是小孩兒呢。
    因有趙長寧蘇白在，他們是親家來人，夏老太太極是客氣，大家說了一巡話，夏老太太對夏太太道，“我接了你們要回來的信兒，高興的三天沒睡覺，這宅子重又收拾了一遍，以前什么樣，現(xiàn)在還什么樣。孫媳婦和阿文的屋子依舊在東廂，我想著，孫媳婦肯定有陪嫁過來，只是打掃了一下，余者你們小夫妻自己收拾吧。阿玉跟我在后頭住，同蓮姐兒做個伴兒。阿武住你們東耳房便好，西廂是給兩位親家哥兒預(yù)備的，還有送你們回來的同族兄弟，南邊一溜兒屋子，只是委屈兩人一間了。”
    趙長寧笑，“我們來的人多，都不是外人，哪里說到委屈了。老太太千萬莫如此，叫我心里不安?！?br/>     夏老太太笑的慈愛，“你們這千里迢迢的過來，又是這樣的年紀(jì)，我一見就心疼。讓你們姐夫帶你們?nèi)バ恍?，晚上咱們一道吃飯，你們也嘗嘗咱們蜀中的風(fēng)味兒。”
    大家說了幾句話，夏老太太便讓兒孫們自去休息。
    夏老爺夏太太帶著兒子媳婦的告退，夏太太對趙長卿道，“先去你們屋吧，也歇一歇?！庇指L子道，“好生看顧阿寧阿白，他們小?！?br/>     趙長寧實在牙酸，又不好表露什么。在外頭，他還是極懂規(guī)矩的。蘇白面含微笑，風(fēng)度翩翩，將本宅的幾個丫環(huán)看得臉上微熱。
    夏文趙長卿先去了西廂，見預(yù)備的還周全，趙長卿道，“一會兒我叫紅兒過來，她是個伶俐的，有什么事你們只管吩咐她?！?br/>     趙長寧道，“知道了，姐，你跟姐夫去歇著吧?！?br/>     趙長卿一笑，夏文道，“寧弟、阿白，若有什么事，我跟你們姐姐就住對面，直接過來就是?！钡降讍铝藥拙?，方攜趙長卿回自己屋去了。
    以往夏老爺雖只是在縣衙當(dāng)差，可見當(dāng)初還是有一份家業(yè)的，夏家這院子相當(dāng)寬敞。正房一溜六間的屋子，東西廂俱是五間，寬敞的很。尤其屋里只有幾件家俱而無擺設(shè)時，便更寬敞了。
    夏文都有些不好意思，道，“先時的東西，值錢的都賣了，就剩下這些笨重物件兒?！边@是沒來得及賣的，案子便結(jié)了。
    趙長卿摸摸一張條案，細(xì)看竟還是紫檀的，笑道，“無妨，擺設(shè)什么的咱們都帶了來?！壁w長卿原是不想帶太多東西的，還是凌氏有見識，說她道，“你就是十萬兩銀子揣身上，別人見不著，就會小瞧你。家俱不帶倒罷了，太粗笨，也沉重，衣裳帳幔、玩器擺設(shè)、胭脂水粉……這些都妥妥的帶上，拉他二三十車去，不叫人小瞧。”于是，連帶親戚朋友送的，還有趙長卿自己的東西，真的裝了二十幾車，夏文的也有兩車，余下的是夏老爺、夏太太、夏武、夏玉，還有丫環(huán)小廝的東西。
    如今東廂就有五間，很夠擺放。
    趙長卿笑，“咱們各屋都看看?！?br/>     五間屋子，有兩間是夏文的書房和會客的地方，另外三間是起居所用。房前種著芭蕉，綠油油的葉子寬闊舒展，看出來有些年頭了。永福已經(jīng)命人將東西抬到了屋子外頭，先驗過外頭封條，同小丫環(huán)一箱一箱的打開，每開一箱，先把東西對著單子如數(shù)點過搬進(jìn)去擺好，再開第二箱。除了玩器擺設(shè)，另外簾櫳帳幔、被褥鋪蓋、茶盅茶具、香盒妝鏡、胭脂水粉、盂盆巾帕等一一換了新的。有些暫且用不到的，便匯起來放在幾個箱子里，密密的鎖起來放好。還有些尺寸不對要做新的，都一一記錄下來。
    趙長卿素來規(guī)矩如此，樣樣清楚。
    不過大半個時辰，永福便帶著紫兒、綠兒、香兒都收拾好了。綠兒香兒都是新選上來的丫環(huán)，原是趙家莊子上的閨女，當(dāng)時趙長卿有意要給家里添人，莊子上送了四個丫環(huán)兩個小廝，丫環(huán)都是按顏色取的色兒，四人分別的是綠兒、朱兒、丹兒、香兒；其中朱兒跟了夏太太，丹兒服侍夏玉，綠兒、香兒便在趙長卿屋里學(xué)著服侍，如今多是做些粗使活計。小廝是平安、平貴，平安在夏文身邊，平貴跟了夏武。
    趙長寧帶了小廝永壽過來，蘇白也帶了隨從永康。
    夏文都不禁贊道，“永福真是能干?！?br/>     永福微身一福，紫兒端來新沏的香茶，趙長卿道，“你們也下去歇歇吧。永福記著，這個月大家辛苦了，多發(fā)一月月錢?！?br/>     紫兒露出喜色，忙行過禮，同永福退下了。
    夏文自在的坐在榻上，笑，“還是這樣擺設(shè)舒坦，跟咱們原來的屋子一樣?！?br/>     趙長卿笑，“我也這樣覺著?！?br/>     夫妻兩個說起些私密話來。
    后頭夏姑媽守在夏老太太身邊，咋舌道，“唉喲，我聽丫環(huán)說，文哥兒媳婦可是不得了，光嫁妝都拉了二十幾車回來。母親算算，這得多少臺。金的玉的銀的銅的，能叫人閃瞎了眼。就這，聽文哥兒媳婦的下人說，許多大家俱笨重，都沒帶回來呢。文哥兒當(dāng)真是好運道，娶了這樣的媳婦。”
    夏老太太笑，“那孩子原就是個有福的?！逼鋵嵁?dāng)初她接了信還不大敢相信，那會兒兒子背井離鄉(xiāng)的，身上還帶著罪，孫子身上雖無罪責(zé)，卻是受兒子的連累，身上的秀才功名都沒了。人家六品武官家的千金怎么會肯嫁呢？她還尋思了好久，如今真正見了趙長卿，饒是夏老太太也得說生得模樣秀麗，舉止也端莊大方，很是不錯。
    夏姑媽咂摸著嘴里的滋味兒，道，“還是六品恭人呢。娘，你說以后我見了侄媳婦，要不要行禮問安哪？”
    夏老太太皺眉，“她就是做了一品夫人，也是咱家媳婦，你這是什么自輕自賤的話，叫人聽到笑話！”
    夏姑媽笑，“我就是覺著稀奇，文哥兒還是秀才呢，他媳婦就是六品誥命了。文哥兒可得爭氣，不然就給媳婦落下了?！?br/>     夏老太太微微不喜，道，“文哥兒的前程在后頭呢。女人到底得靠男人，這才有底氣。”
    夏姑媽忙恭維起母親來，把母親哄的眉開眼笑。
    就是住在后鄰的夏二老爺家，夏二太太也有一番感嘆，“剛咱們從前門走，你見沒？”
    夏二老爺沒明白，“什么？”
    夏二太太兩眼晶亮，道，“文哥兒媳婦拉來的東西。我的天哪，幾十輛大車的東西，一直排到胡同口，排到了街上去，大哥大嫂這可發(fā)了一筆?！?br/>     夏二老爺斥道，“混賬話，難道大哥是去享福的不成？這把年紀(jì)受了許多罪，如今好容易平安回來了，就是有些東西，也多是文哥兒媳婦的嫁妝！看什么看，沒的小家子氣！”
    “搬東西那般熱鬧，我又不瞎，還不能順便看一眼了?！毕亩溃半y道我不知大哥受了苦，哎，如今給文哥兒娶了個好媳婦，也算苦盡甘來了。”夏大老爺是舉人出身，以往在衙門當(dāng)差，一家子都跟著受益。話里話外雖有幾分酸氣，夏二太太也實盼著長房一家回來呢。
    “一會兒你過去瞧瞧，今天來的人多，拿些銀子多買些酒肉，別薄待了親家，也叫老太太省省心?！?br/>     夏二太太道，“我知道。”
    傍晚，趙長卿提早去了夏太太那里，請教家里的規(guī)矩。夏太太道，“咱家是書香門第，你本就是個懂禮的，你與文哥兒早過了大禮，只是頭一遭回老家見家中長輩。這才是咱們一家子，待后兒我還得帶你到族中走動。你是新媳婦，沒人為難你，就跟咱們在邊城時一樣就行了。”
    趙長卿道，“我記得了。頭一遭見長輩，先時婆婆叫我預(yù)備的針線，我預(yù)備好了。婆婆幫我看看，可還妥當(dāng)？”
    知道要來蜀中時，趙長卿已請教過夏太太，這都是之前在邊城偷空做的，都是做的鞋子，料子是上好的，針腳細(xì)密，老太太是一雙寶藍(lán)的軟鞋，鞋面上繡的是壽桃。給夏二叔的鞋上頭繡的是翠竹，凌二太太的是并蒂蓮花。給夏姑媽的是一雙繡梅花的軟鞋。趙長卿剛進(jìn)門時，夏太太也得過趙長卿的針線，夏太太也得贊兒媳婦的針線，笑道，“你這雙手，靈巧如意?！?br/>     趙長卿笑，“婆婆喜歡我，自然看我什么都好。”又捧過一個匣子，道，“二叔家的敬弟，聽相公說是個愛念書的，我想著，備一份文房四寶就好。倒是蓮表妹，我叫丫環(huán)尋了兩幅鐲子，還沒拿定主意?！崩镱^一幅繅絲金鐲，一幅纏枝蓮花的銀鐲?！碑?dāng)時她給夏玉的是一對累絲點紅寶石的蝴蝶步搖，這兩樣，都沒有越過夏玉去。
    夏太太道，“這幅纏枝蓮花的就好，還對蓮姐兒的名字，吉利?！?br/>     趙長卿便明白了，將下頭的一個小箱子推到夏太太跟前，打開來，里頭都是銀首飾和小銀錁子，趙長卿道，“咱家可有誰呢，上頭是公公婆婆，下頭是弟弟妹妹。婆婆也不要推辭，這是我跟相公商量過的。咱們在邊城三年，乍一回家，少不了要在外各處走動。相公明年要秋舉，前程就在眼前了，若因此許小事叫人小瞧了咱們，咱們縱使不以為意，叫老太太知道了難免傷感。就是家里爺們兒，都是做大事的，不必因瑣事叫他們操心。婆婆待我女孩兒一般，您也知道我的性子，將來相公有了錦繡前程，什么好日子沒有呢？就是咱家，如今也是正經(jīng)的舉人之家，無非是剛回來，事事紛雜，婆婆暫且顧不到這些小事，我方替婆婆想著了。您要是多想，就是我的不是了。”
    夏太太真心覺著，自己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事就是給兒子娶了個好媳婦。夏太太感懷道，“你們的孝心，我怎能不知呢？只是也用不了這么多，我手里也存了幾個，要是不夠，我厚著臉皮也會跟你們開口的。”
    趙長卿柔聲道，“婆婆存的，是給二弟的聘禮、妹妹的嫁妝。這些也就看著體面些，其實沒有多少，婆婆留著賞人。我也是臨來蜀中前才想起來叫丫環(huán)拿去給銀匠打的，先時忙亂的一團(tuán)，我一時給忘了，還是永福給我提了醒，我才想起來。我那里也留了一些，想著給相公出門時用，咱們家的爺們兒，出門必是體體面面的。妹妹剛回來，先時認(rèn)識的小姐妹們也得走動。這些日子，相公車船上都在背書，用功的很，些許小事，不讓他分心。”
    夏太太感慨，“文哥兒將來沒出息，都對不住你?！?br/>     趙長卿笑，“相公有志向，咱們一家子一條心的過日子，我就知足。我心里盼相公好，只是有些話也只能跟婆婆說，相公本就是長子，肩上擔(dān)子重些。前程的事，我見相公用功，反是存在心里不敢多說，不然倒叫相公存了心事?！?br/>     趙長卿本就是自己的長媳，又這般懂事，婆媳兩個關(guān)系沒有不融洽的，兩人說著話，不由便說深了，“這話我只與你說，你心里有個數(shù)。咱家人不算多，你二叔是分出去自己過的，就在咱們后頭，三進(jìn)的院子，你二嬸有些掐尖兒要強(qiáng)，卻也不是不講理，她說什么，愛聽的聽幾句，不愛聽的當(dāng)沒聽到就是。再有就是老太太，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哄著些，嘴甜些，你是孫子媳婦，無礙的。你小姑媽嫁的成都府，那是再和氣不過的人，只是現(xiàn)在離得遠(yuǎn)，一時見不著，待你見著就知道了。再有便是你大姑媽了，命苦，膝下沒個小子，脾氣也古怪，最愛銀白之物。她是咱家的大姑太太，奉承著就是?！?br/>     趙長卿皆一一應(yīng)了。
    婆媳兩個說了許多話，到了時間差不多，夏太太就帶著趙長卿去了夏老太太屋里。夏老太太笑，“今天你們都歇一日，孫媳婦頭一遭回來，明兒去神仙宮里卜個好日子，咱們擺幾桌酒，請一請族里人，也得認(rèn)一認(rèn)族里的親戚。明天早上給家里祖宗上了香，去族長那里，在族譜上添上孫媳婦的名字?！边@都是現(xiàn)成要干的事，夏太太皆應(yīng)了，道，“又勞母親為我們操心?！?br/>     夏老太太嘆，“說這個做什么，你跟著老大去西北吃了幾年沙子，也是咱們夏家有功之臣。”
    夏太太謙道，“都是媳婦該過的。”
    夏老太太問，“大忠和他媳婦呢，當(dāng)初他們跟著一道去的西北，怎么沒見他們？”夏家也算小富之家。長房破了產(chǎn)，也沒叫他們光著身子去西北，安排了忠心仆從路上服侍。
    夏太太嘆道，“一路千里之遙，路上老爺還病了幾回，大忠跟他媳婦水土不服，在路上病故了。”夏家是帶了些銀子在身上的，之所以后來頗為困宭，就是因南人不服西北水土，一家子輪流生病，夏文雖通醫(yī)術(shù)，買藥也花了不少銀子。
    夏老太太亦跟著一嘆，說起忠仆的好處來。
    一時丫環(huán)捧上茶，趙長卿連忙起身，先雙手捧了一盞奉予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笑，“你是新媳婦，咱們雖是書香大族，也沒那些刻薄規(guī)矩，只管坐下吃茶?！?br/>     趙長卿笑，“時常聽婆婆、相公說起老太太的慈愛，我奉一盞茶，也是應(yīng)該的?！?br/>     夏老太太笑，“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你這說話行事，倒叫我想起你婆婆當(dāng)年了?！?br/>     夏姑媽笑，“我看侄媳婦比大嫂當(dāng)年還能?！?br/>     趙長卿笑，“姑媽偏愛我們做晚輩的，實在抬舉我了。”
    夏姑媽笑，“一看就是念過書的人，說話文氣，也會說話?！?br/>     夏老太太道，“什么書不書的，女人家，識得幾個字，不做睜眼瞎便罷了。如今那個姓王的老夫子，天天教著一群女孩子念書，越發(fā)不成體統(tǒng)，這世道，竟不如前朝時清凈了?！?br/>     “誰說不是呢?！毕墓脣屝?，“侄媳婦，你說是不是？”
    趙長卿倒是聽過不少婦人懷念前朝女人出門蒙頭蓋臉的貞烈年代，只是，說這話的人是夏老太太與夏姑媽，趙長卿便覺著好笑了。夏姑媽三嫁的人，還敢說前朝，這種婦人若是擱前朝，早沉井了！趙長卿微微笑道，“我可活了幾歲，也沒什么見識，哪里知道是還是不是。老太太怎么教我，我怎么跟著學(xué)就對了?！?br/>     夏姑媽嘖嘖笑，“瞧瞧這小嘴兒，可真會說話。”
    夏太太道，“姑太太別打趣我這媳婦了，她是個實在人?！?br/>     夏姑媽笑，“要不說我這侄媳婦能做六品恭人，就是伶俐?！?br/>     趙長卿便不說話了。
    趙長卿不說話，夏老太太便開始講古，“咱們夏家，那自大鳳朝時就是有名望的人家，大鳳朝時，咱家出了兩侯一公，顯赫的就不必提了。整個大鳳朝說起來，誰不知道青城夏家！就是在前朝，那啥宰相、尚書的，也有好幾個！后來前朝亂了，今朝太｜祖皇帝打天下，還往咱家借過糧！如今族中還有太｜祖皇帝賜的匾！”
    哪怕趙長卿自認(rèn)沒什么政治智慧的人，聽夏老太太這話，心下覺著如今夏家沒什么顯赫人物真不稀奇，家族教育完全是二百五，見了皇上先說你家祖宗往俺家借過糧，就是示恩也沒這種示法，難道皇帝會感激你借給過他祖宗糧食！
    趙長卿只管含笑聽了，她其實心里明白，無非是看她身上有個六品恭人的誥命，怕她拿大罷了。憑趙長卿如今的道行，她真不把這些放在眼里，夏老太太說，她只管聽，夏姑媽那些陰陽怪氣的話，她也只管聽。到了晚飯時，給老太太布一筷子菜便可以坐下用飯了。反正她是新媳婦，靦腆些也正常。
    至于趙蓮滿口贊她首飾好看，趙長卿微微一笑，羞道，“多謝妹妹夸獎。”然后就裝傻。
    用過飯后，大家坐著吃茶，趙蓮又贊趙長卿身上的玉佩好，趙長卿仍是微微一笑，羞道，“多謝妹妹夸獎?！崩^續(xù)裝傻，倒把趙蓮憋出一肚子內(nèi)傷來。
    夏玉直憋笑，趙長卿依舊正兒八經(jīng)的坐著吃茶，陪著夏老太太說些閑話，一時夏老太太累了，大家便散了。
    夏文很有些擔(dān)心妻子，到了屋里問她，“飯吃的可還合口？”
    趙長卿聞他身上有酒氣，知是吃了酒，先要了醒酒湯來給夏文吃了，笑道，“我看你平日里晚上吃的素，老太太屋里的菜，個個放辣子，好辣?！?br/>     夏文看趙長卿嘴巴都辣的紅紅的，遞了盞蜜水給她，笑道，“明兒我跟廚下說一聲，叫他們每餐做幾個不辣的。蜀中地氣潮濕，以前沒辣子時吃的是茱萸，那個又麻又辣，自從咱們這里種起辣子來，便多是吃辣子了。祖母尤其嗜辣，我因習(xí)醫(yī)，傍晚多是吃的素?！?br/>     夏文問，“余者沒別的事吧？”
    趙長卿笑瞇瞇地，“沒事，就是聽老太太說了些咱們家族以前舊事，蓮妹妹總是夸我首飾好看，倒夸得我不好意思。”
    夏文緊張的問，“你沒給她吧？”
    趙長卿笑，“看你說的，表妹這樣和氣，我給了她一對玉牌玩兒。”
    夏文連連嘆氣，“怪我沒提前跟你說。你是頭一遭見阿蓮，不知她的脾氣。那丫頭素來就是不開眼，阿玉小她三歲，自小就要讓著她，什么好東西就要先讓她挑。時常干丟臉的事，你不要理她。”
    趙長卿嗔道，“看你這小氣的表哥，我看表妹并不是那樣人，她年紀(jì)小，我又是剛來的，覺著新鮮罷了?！?br/>     夏文接著就給趙長卿舉例，說了不少趙蓮小時候的討厭事，夏文道，“也不知跟誰學(xué)的，天生財迷。剛懂事就各處溜達(dá)，有她看上的東西，非要到手不可。祖母憐她是個沒爹的，姑媽也命苦，只有她這一個，便也慣著她。有一回阿玉過生辰，舅舅家送了她一幅金頭面，其實就是小孩子家的小花釵、小步搖之類，阿蓮見了死活就要，阿玉不給她，她就哭天哭地，祖母還罵了阿玉一頓，說阿玉小氣。姑媽也哭天抹淚的，最后還是母親照著給她打了一套才罷。這種事就多了，以前還總是翻我的屋子，王老先生賞我套文房四寶，我珍惜的很，平日里用都舍不得用，她大字不識一個，我不過出去會友，她便拿走了。把我氣得了不得?！?br/>     趙長卿點點頭，“該氣。你堂堂一個大男人，比她大個七八歲，就這樣被人從屋里拿走心愛的東西，你屋里看屋子的小子丫環(huán)是干什么的。虧你還有臉說?！?br/>     聽妻子這般說，夏文便又不覺丟臉了，道，“后來我又要回來了?！?br/>     趙長卿覺著稀罕，“你竟還能要回來？”自來出嫁女在娘家便有獨特的地位，何況夏姑媽這種親娘尚在的。有夏老太太瞧著，親孫女也得讓著外孫女。夏文這做孫子的，自然也要讓著。
    說到少時趣事，夏文也覺好笑，道，“我那會兒年紀(jì)也小，她不給，氣得我打了她兩下子，她就給了?！?br/>     趙長卿忍俊不禁，“你這事干的，寄住在家里的表妹，說是她不對，你打她，你也占不到便宜。”
    夏文道，“可不是么。姑媽找父親說理，父親打了我一頓，還跪了一夜祠堂。那會兒我早就忍她很久了，姑媽一道住著，原是親戚，要和和美｜美的才好?？晒脣尶傁胧率聣耗赣H和二嬸子一頭，二嬸子那般掐尖兒好強(qiáng)的人都拿她沒轍。其實有祖母看著，父親二叔是親兄長，誰會刻薄姑媽呢？阿蓮的年紀(jì)，比阿玉還大，總是欺負(fù)阿玉，母親也常生氣。那時我想著，拼著一頓打也得給她好看，后來果然老實了，再不敢到我屋里亂晃?！?br/>     趙長卿瞇著眼睛看他，“這些事，你早不與我說。”
    夏文笑的心虛，“我這不是一時忘了嘛?！?br/>     趙長卿似笑非笑地，“說吧，害我損失了一對玉牌，你要怎么賠？”
    夏文頗會調(diào)情，“小生一無所有，唯以身相許罷了?！壁w長卿“撲哧”笑了，夏文摟她在懷里，問，“真給阿蓮敲去了玉牌？”先前都只顧著急，如今細(xì)想，他家媳婦可不是那笨的。阿蓮沒見過世面，一門心思老財迷，跟他媳婦沒的比。他不信，他媳婦能給阿蓮糊弄了去。他自問不是小氣的人，可今天他媳婦頭一遭來老家，不能叫人當(dāng)了冤大頭。
    “贊我的人多了，難道個個贊我，我都要把身上的東西給了人？”趙長卿嗔道，“倒是你，什么都不與我說，還有臉問我好不好？”
    這回，夏文沒有半分隱瞞，將家里的人與趙長卿說了一遍。
    兩人說了半日話，丫環(huán)進(jìn)來服侍洗漱。
    趙長卿問，“怎么這半日才打來熱水？”
    永福道，“姑太太那邊要沐浴，熱水先供了那邊，奴婢看丹兒也去打水，就讓她先了，故此耽擱了些時候。”
    趙長卿不解，“不是兩處廚房嗎？”老太太院里一個，這院子一個，都是各用各的。
    永福便不說話了。趙長卿道，“你去問問平安、平貴，五叔那邊人多，可預(yù)備妥當(dāng)了？不要說梳洗的水，男人們吃了酒，醒酒湯預(yù)備了沒有？屋里茶水可有？”平貴是夏武的小廝，因人手緊，如今借來照顧趙五叔一行人。
    夏文覺著不妥，道，“我去瞧瞧吧。”
    趙長卿攔了道，“外頭冷，你難道就沒吃酒，老實在屋里呆著，別著了風(fēng)?！?br/>     夏文笑，“多披件厚衣裳就是，咱們這里暖和，哪里就著了風(fēng)呢。”
    趙長卿便取的斗篷服侍夏文穿了，道，“你親去瞧瞧也好，趙五叔說是走鏢的，也是同族長輩，這一路上，多虧了他盡心。讓永福跟你過去，她是個穩(wěn)妥人，有什么要安排的，你看一下，讓永福去安排?！?br/>     夏文笑，“好?！?br/>     作者有話要說：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