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帳頂上明艷的海棠花,心中卻對冒著風雪而來的老者身影揮之不去。
她知道世道殘酷,人心丑惡,但沒想到世上有人會自私到這種地步。
萬人血肉活命錢,盡數成就他的黃金臺和紙醉金迷。
這天下,真是污濁不堪。
翌日天一亮白紫英便回了自己家,宋幼棠起身的時候豚兒已經在床前等了小半個時辰了。
宋幼棠和高寄幾乎整日都在忙,如今鮮少陪伴豚兒,宋幼棠如今睜眼一看發現豚兒似乎又長高了一些,并且似乎變懂事了。
“母親。”
豚兒道:“豚兒想您。”
宋幼棠聽得心中一軟,一伸手豚兒便蹬掉鞋子就著宋幼棠的力氣上了床,進了宋幼棠暖呼呼的被子中。
豚兒被照料得很好,像白白胖胖,越過今年他就三歲了。
這段時間宋幼棠和高寄沒怎么陪他,因此現在膩宋幼棠得緊。
張媽媽上了早膳都過來叫了兩次他都不肯起床。
他膩著宋幼棠,張媽媽卻膽顫心驚的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傷到了宋幼棠腹中的孩子。
小孩子不懂事,沒個輕重。
宋幼棠惦記著今天有正事兒,略等豚兒再賴了會兒之后便將他哄了起來。
熟料起床之后豚兒卻悶著不再說話,等宋幼棠穿戴好之后走出來便正好看到豚兒落下一滴淚。
而他的衣擺已經濕了一團,顯然已經哭了一會兒了。
明羽和張媽媽忙著伺候宋幼棠也沒注意到他在偷偷哭。
此時三人見了俱是一怔。
宋幼棠心像是被一根針刺了一下,她忙過去,原本想要蹲著和他說話但身子已經顯懷蹲是不能了。
明羽給她搬了個繡凳,宋幼棠便和豚兒面對面坐著。
“怎么了?小豚兒怎么哭了?”
宋幼棠軟聲哄著,又拿出手絹給豚兒拭淚。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宋幼棠哄了一會兒豚兒便道:“母親是不是又要把豚兒放在家里?”
他抬起頭,肉嘟嘟的小臉兒上兩道淚痕格外清晰。
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滿含依賴的看著宋幼棠道:“孩兒想母親。”
為人母了便最是聽不得這些話,宋幼棠眼圈兒也跟著紅了。
她心中愧疚不已。
“母親答應豚兒,等今日忙過了明日便留在家中陪伴豚兒好不好?陪豚兒做游戲,吃飯,睡覺……好不好?”
小人兒自是聽懂了宋幼棠今日無法陪伴他的意思,當即又哭起來。
見得他哭,身后得張媽媽心中也難受。
但宋幼棠又不似其他貴婦只為玩樂,雖然她不知道夫人和白姑娘在做什么,但也知道絕不是在閑玩。
誰家的夫人閑玩兒能似宋幼棠這般累?
小豚兒跳下繡凳蹬著小短腿兒便跑了。
張媽媽見狀趕緊追去。
宋幼棠看著豚兒小小的背影頓時覺得心如刀絞。
“等小公子大點兒了就會明白夫人的難處。”
明羽安慰到。ωωω.ΧしεωēN.CoM
“自從回京之后,我和夫君虧欠豚兒良多。”
宋幼棠邊說邊搖頭。
但有些事若他們都不去做,整個京師便無人去做了。
宋幼棠擦了淚,吃過早膳之后便帶著明羽出門了。
明羽怕今天宋幼棠要去施粥的地方找高寄,臨走的時候便包了幾塊點心帶走。
白紫英已經在家門口等著宋幼棠了。
等她的馬車一到她便上了馬車,宋幼棠一摸她的手有些冷便將自己的手爐給她道:“今日這么冷,你怎么也不帶個手爐?”
白紫英嘆氣道:“我昨晚幾乎一夜無眠,想著那么小的孩子活生生的饑寒交迫的死在我眼前我就難受。我想我若是能省下一點兒炭火便能讓他們取暖一時的暖。”
宋幼棠聽著心中難受,將自個兒的手覆在白紫英的手上試圖讓她快點暖和起來。
“剛才我已命人去看過了,高寄和五皇子已經在施粥了。我們先過去等著,應該一個時辰左右便有人來了。”
“你定的地方在何處?”
白紫英抿唇道:“落英閣。”
落英閣在京師很出名,但它出名是因為位置,落英閣一面臨水,一面又有一片櫻花林,春日櫻花開時落英繽紛美不勝收。
但白紫英今日選擇落英閣則是因為落英閣樓臨街道,最高的樓臺可以看到城門口。
高寄和莊晏施粥的場景她們可見。
光是聽人描述難免會心存懷疑,她們也不會覺得不過是施粥而已,豈能和東宮之位扯上干系?
只有親眼見過她們才會鄭重的告訴家中大人,并且親眼看過她們也無需再派人去打探消息浪費時間。
如今多拖一日流民們便增一分危險。
他們耽誤不起。
宋幼棠和白紫英在最高處看得重重屋舍過后的城門口一角,密密麻麻的全是排隊領粥的人。
寒風吹得宋幼棠輕輕咳嗽了幾聲,白紫英連忙幫她攏緊了披風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爐,見依然暖和才放心。
“你懷著身子本不用來,在府中安心養胎等我的消息便是,何苦來走這一趟?”
宋幼棠道:“當日便是我們同心協力,今日我豈能讓你獨自應付那么多人?”
“只不過大半日的時間,沒事兒,我若是乏了便在后面歇息便是,你不用擔心我。”
話音剛落明羽看著樓下道:“那輛馬車是宣平侯府的?”
一提到宣平侯便首要想起魏錦珠。
老夫人新喪,她照理不能參加宴飲又怎會來此?
兩人朝閣下看去,但見魏錦珠的馬車雖然停下來,但是她卻未曾下車,從她車上下來的是另一個婦人。
似知道有人在看她,魏錦珠探出頭來朝她們看來。
魏錦珠的小腹微微突起,竟是有孕了。
目光短暫的交匯,片刻之后又從馬車里鉆出來一人,卻是魏錦珠的幼弟。
小小男孩兒看向宋幼棠的目光卻有些嚇人。
“人走了。”
白紫英輕聲提醒,宋幼棠這才回過神來。
“走吧,人到了一部分了。”
宋幼棠和白紫英下樓,二樓已是一片脂粉香味兒,被燒的暖呼呼炭盆烘得越發香甜。
“諸位,”白紫英笑道:“為感謝諸位上次慷慨解囊,今天特地在此宴請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