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都暗自后悔當(dāng)初同意申明蕊來侯府，早知道不如送到她二伯家中，倒省不少麻煩。
    罷了，就權(quán)當(dāng)是為申家考慮。
    兩人一成親，便是又一根觸手牢牢的攀附上侯府。
    宋幼棠拒絕為申明蕊縫制嫁衣，回去的路上腳步輕快，感覺心情都好了幾分。
    張媽媽見她高興道：“今日還早，不如讓朱媽媽多做幾樣小菜，姨娘再回去挑一壺好酒溫著，等公子回來小酌一番？”
    和高寄一起喝酒……
    宋幼棠繡鞋一頓，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同他小酌了。
    想想高寄這幾日繁忙，喝點兒酒松快松快也好。
    于是回倚梅園她便挑了一壇三十年的花雕，張媽媽將酒液裝入鏤花的酒壺中，再將酒壺放在熱水中溫著。ＷwＷ.ΧＬwＥй.coΜ
    她們是宋姨娘的人，若宋姨娘能早日誕下小主子，地位自然更加穩(wěn)固，往后就算是院子里有了夫人，她們的日子也更好過一些。
    張媽媽笑瞇瞇想著，為著房間內(nèi)好看還特意搬了幾盆開得嬌艷的花進(jìn)來妝點。
    宋幼棠邊等邊忙活繡活兒，靈巧的手指穿針引線，布料便是她的畫卷，一朵朵花宛若真的一般綻放在料子上。
    繡到眼睛微微酸脹她停下歇息時問旁邊的宜春，“什么時辰了？”
    宜春看了一眼更漏道：“回姨娘，亥時一刻了。”
    飯菜早就涼了。
    “姨娘要不要用點飯？奴婢叫人熱兩個姨娘愛吃的菜？”
    她等了這許久都餓過了。
    “嗯。”
    她淡淡應(yīng)一聲，總得吃點兒東西墊墊。
    宜春讓兩個小丫頭進(jìn)來端她選的兩個菜出去。
    剛吃了幾口飯菜便聽得外面鬧哄哄的，急促的腳步聲被無限放大，似乎還有人悶哼聲。
    宋幼棠似有所感，丟下碗筷便匆忙出去，與背著高寄的長慶差點兒撞上。
    兩人一進(jìn)來宋幼棠便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兒，長慶背上的高寄發(fā)絲凌亂，無力的趴在長慶的背上。
    “姨娘！”
    長慶抬頭，臉上猶還帶血，高寄手搭的肩頭位置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宋幼棠身子微微一晃。
    她輕咬舌尖兒道：“將公子放到床上。”
    放下才能看傷到了何處。
    “張媽媽，速去請大夫！”
    她不知不覺聲音拔高幾乎是喊，聲線顫抖透著巨大的恐慌。
    “御醫(yī)跟著來了。”
    宋幼棠幫著長慶將高寄放下，半個身子都染紅了，帶血的臉色發(fā)白，人在還昏迷之中。
    “怎么不先包扎傷？”
    血太多，她一時都沒發(fā)現(xiàn)傷口在何處。
    長慶一抹臉上血哽咽道：“公子一定要先回府見您。”
    “他怕見不著您了……”
    這句話長慶幾乎是哭著說出的。
    “人見著了嗎？”
    一道喘著粗氣的老聲道。
    宋幼棠望去，一個身著官服胡須發(fā)白的御醫(yī)被兩個小童扶著著急往里而來。
    “大人，請一定……”
    “姨娘放心，老夫一定盡全力施救。現(xiàn)在請姨娘準(zhǔn)備熱水……”
    御醫(yī)說著他所需的東西，之后叫人都出去，只留他與兩個童子在里面。
    “姨娘，小的沒保護(hù)好公子，小的有罪。”
    長慶的身上也有數(shù)道傷口，他背著高寄一路狂奔失血甚多，此時臉色發(fā)白，嘴唇微微發(fā)紫，臉上虛汗與鮮血混在一處，不比高寄好到哪里去。
    “快去治傷。”
    她柔聲道，“我該多謝你。”
    長慶被扶著下去治傷，屋內(nèi)的血腥味兒卻久聚不散。
    宋幼棠看著海棠屏風(fēng)上倒映出的影子，她似乎能聽見大夫的小刀沒入高寄血肉的聲音。
    宋幼棠額間生汗，貝齒緊咬。
    “棠棠……”
    “棠棠……”
    虛弱的聲音透過屏風(fēng)傳出。
    繡鞋入踏風(fēng)一般眨眼到高寄床畔。
    大夫見高寄和她滿手鮮血卻忍不住跺腳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兒女情長的！你是要人不要命了？”
    高寄費力的微微抬起手，宋幼棠上前握著高寄的手，又刻意往前挪動，不讓自己擋著御醫(yī)治傷。
    “棠棠……”
    “奴婢在，公子。”
    宋幼棠將他的手摸上她的臉，素日抱她、摟她、為她畫眉點唇、游走她每一寸肌膚的手此時卻虛弱無力，若非她扶著連她的臉都碰不到。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
    “回來真好。”
    高寄聲音虛弱，卻對她擠出個笑。
    “我就想回來見你。”
    治傷耽擱時間，他怕自己等不到，最后一眼都見不到她。
    “奴婢一直都在呢。”
    宋幼棠忍淚道：“先治傷，公子若累了就先歇會兒。”
    “奴婢會在這里守著公子。”
    高寄看向自己脫掉的衣裳中的荷包，宋幼棠會意撿起荷包打開。
    里面是一把鑰匙，還有一份高寄親手所寫，逐宋幼棠出府的手書，上面蓋著高寄的私印。
    鎖在里面的財物，足夠宋幼棠一生衣食無憂。
    而她是高寄的通房，他有權(quán)處置宋幼棠的去留，他死后，宋幼棠可以秉此手書離開宣平侯府，過她的輕快日子。
    這是高寄給她最好的安排。
    這個男人，什么都給她想好了。
    宋幼棠泣不成聲。
    高寄最嚴(yán)重的一道傷口險險擦著心口而過，若偏半分直中心口高寄便絕無生還可能。
    肩胛、手臂上挖出三道帶鉤的暗器，紅色的肉還掛在鉤子上，看得宋幼棠雙眸發(fā)紅，眼淚沒有知覺的往下落。
    有宋幼棠在身側(cè)，虛弱至極的高寄終于還是沒撐住再次昏睡過去。
    宋幼棠握著他的手，木然的聽著血肉被剜，又?jǐn)鄶嗬m(xù)續(xù)擦拭傷口上藥包扎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好似她的眼淚都流干了，終于耳邊聽得御醫(yī)一句：“好了。”
    她轉(zhuǎn)頭，脖子有些發(fā)僵。
    御醫(yī)退出外面，宋幼棠小心放下高寄的手隨他到外間。
    “大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但今后恐會落下心口疼的毛病，還請姨娘多多為大人將養(yǎng)。”
    御醫(yī)又囑咐養(yǎng)傷需注意之事后便道：“需得回宮復(fù)命，便不待大人醒了。”
    宋幼棠福身道：“多謝大人為公子治傷。”
    “這都是陛下的恩典。”
    御醫(yī)笑著道：“高大人此次立下大功，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