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被狠狠一扯。
她跑向他,繡著玉蘭的袖子如蝶翅般張開,將高寄溫柔的納入懷抱。
懷中人身姿挺拔,容貌俊秀,總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之下,好似臂膀能為她撐起一片晴空。
但此時宋幼棠卻覺得高寄好似易碎的脆弱瓷人,她甚至不敢用力。
“我從未因對母親心懷怨恨。”
高寄道:“在我眼中,她是世上最好的母親。”
他喜歡的、尊敬的母親,被世人稱為壽昌余孽。他自己所喜歡,所驕傲的成為她子,成為世人惡意揣測和傷害他的利器。
宋幼棠久久抱著高寄,時間長得仿佛成了一座塑像。
急促的腳步聲朝倚梅園而來,紅葉見得來人往里看了一眼后抬腳迎上,伸手一攔對方道:“跑這么急做什么?”
紅葉皺眉,“公子和姨娘現在不便打擾。”
“出大事兒了!”
長慶急得滿頭是汗,“快讓我進去!”
長慶平日雖性子跳脫但辦事還算穩重得力,很得公子歡心,不然也不會留在身邊這么久。
紅葉當即讓開身子讓長慶直入倚梅園。
他刻意放重了腳步,宋幼棠聽到腳步聲松開高寄轉身將高寄遮擋住,看著迎面走來的長慶道:“何事?”
長慶握劍抱拳,艱難道:“詆毀公子那人……死了。”
宋幼棠倏忽睜大眼,雙手不由握緊,“怎么死的?”
“匕首穿胸而過。”
“小的仔細尋找過兇手并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駕車回來那人就一直丟在馬車上,手腳捆住,嘴堵住,他才護送公子回來。
方才回去一看,那人已經氣絕。
那必然就是他送公子回院這段時間被殺!
“將尸體藏好,別聲張。”
宋幼棠皺眉,“一定小心,萬不可走漏消息。”
長慶領命急匆匆而去。
高寄已經恢復入場,方才脆弱似無依浮萍一般的眸子中幽深如深海。
“來不及了。”
高寄平靜的眸子對上她的,“既動手殺人,就有連環計策,斷不會給我們喘息之機。”
“可……”
宋幼棠咬唇,“若這人死的消息走漏,公子難免要背負殺人滅口的名聲。長慶動作很快的,公子且等等。”
她著急的模樣卻惹得高寄笑起來,他眸光溫柔如春日的陽光懶洋洋的將她籠罩。
“棠棠,你在真好。”
他說著起身,宋幼棠伸手將他扶起。
高寄道:“走吧,門口該來人了。”
風吹卷過他的月白的衣袍與她的裙角卷在一處。
天邊,淡月如霧。M.XζéwéN.℃ōΜ
如高寄所料,侯府大門已經鬧了起來。
來了一對老夫夫妻,一個瘦弱的婦人和兩個一個三歲、一個兩歲的孩子。
三人帶著兩個孩子在門口哭著求大公子將兒子、丈夫還給他們,兩個小孩兒不明所以,看著大門哭也跟著哭。
不一會兒功夫已經圍了一圈兒的人看熱鬧,今日高寄車駕被人當眾潑糞一事已經傳開。
三人上門哭著要人,高寄便是恃權凌弱的惡人。
長慶滿頭大汗的來回跑了幾次,這次跑到兩人面前道:“尸體已經藏好了,他們決計找不到人。”
宋幼棠心中微松道:“公子等會讓無需多言,此時讓奴婢這種婦人出面或更好。到了前邊兒奴婢便說人已經放了,等后半夜再讓長慶將尸體丟到河里或者是草木灌叢里,裝作是被搶劫財物而亡。”
人走動著,廊下燈籠之光明明暗暗,使得宋幼棠有些看不清高寄臉上的表情。
他淡淡“嗯”了一聲,走了幾步之后又問長慶尸體藏哪兒了?
有了一次失誤長慶道:“燈下黑,小的將尸體藏在了大門往前的假山洞子里。絕對誰也想不到!”
高寄“哦”了一聲對宋幼棠道:“你回去。”
宋幼棠搖頭,“奴婢說過與公子風雨同舟,不過一場下作的構陷,沒什么可怕的。”
她眸中閃過一絲堅定,氣勢也陡然凌厲起來,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兒。
高寄悶笑兩聲,握住她的小手而后不輕不重的捏了捏,叮囑道:“若發生沖突便躲在我身后。”
被人買通,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
前頭已經鬧成了一鍋粥,侯府護院手持棍棒擋住門口,哭聲越過烏壓壓的人頭四散飄開。
高寄將宋幼棠擋在身后,在跨出門檻時將她的小手松開。
一身月白衣裳的矜貴公子宛若皎皎月華從門內而出,他眉眼清俊,氣質清貴,卻帶尋常貴公子沒有的威壓。
哭天喊地的三人有一瞬停頓。
外院管事見他來了忙道:“大公子,他們來尋人,說是您扣了他們的家人。”
“壽昌余孽!還我兒子來!”
“還我丈夫!”
“嗚嗚——爹爹爹爹!”
……
又是吵成一團。
宋幼棠眉心微皺,腳上前半步問長慶到,“他們的底細可知?”
長慶后退兩步同宋幼棠道:“方才聽他們和圍觀認識他們的人所說,他們家三個兒子,前頭兩個都死在我朝與壽昌對戰的戰場上,今日鬧事的是他家的小兒子。”
這便更棘手了。
從高寄身后看出去,那對老夫婦看高寄眼神中的恨意不似假裝。
幕后之人心思縝密,那人是千挑萬選的。
一家三子,兩子死于壽昌戰場,這樣的人家對壽昌血脈和遺民帶著天大敵意。再由他們上門吵鬧,事情鬧到也經得起查。
世人還得稱贊他們家忠心。
“你們所尋之人姓甚名誰?”
高寄不怒自威,三人出奇的安靜下來。
“我夫名許鵬,今日傍晚于鬧市被你所擒!”年輕婦人雙目堅定,“請速速將我夫放出!”
兩個孩子一左一右抱著她的腰身,怯怯的看向高寄。
高寄眼神一掃,他們嚇得登時又哭起來。
“你夫許鵬,今日意圖謀害朝廷命官,抓捕符合我朝律法。”
“呸!不要臉的東西!”
“我兒子說破你身世,看破你的狼子野心,你怕他宣揚便將他私自扣押!”
老婦顫顫巍巍指著高寄道:“說!”
她聲音哽咽,“我的兒子,是不是叫你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