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布朗先生就拿出紙筆來，直接根據這里的實際情況擬下了初步的意向型協議。</br>
雖說是意向型的，還是寫的很全面，最可貴的是，他把和段天達成的一致想法中最關鍵的精髓——關于開發幅度、開發深度的問題寫得很詳盡。</br>
他知道，段天在這件事上的態度是明確的，這里開發可以，但絕不可以影響這里的平衡，絕不可以因為錢，因為人心不足而使這里的平衡遭到創傷！</br>
實際計算下來，除了原來的棉毛手工織品的加工，新增加的訂單不過幾百萬，還不到織品合同的一成。</br>
但布朗先生非常看重這份訂單，用他的話說，"這不僅是一份訂單，更是一個人，一個有良心商人的合作；更看重的不是訂單，而是簽署訂單的人！"</br>
然后他就要回去了，這次出來，應該是收獲異常豐厚。</br>
段天沒想回去，既然來了，就要看看小婉去，她就躺在距離這里不遠的江邊，能從她身邊經過卻不看一眼嗎？</br>
段天做不到。</br>
當他說出請布朗先生先回去時，遭到了拒絕。</br>
"段天先生，不管你去看的是什么人，我也不能就這樣帶著人回去的！我還是陪你去看看的好，因為我覺得，和你在一起，給我帶來的不光是精神上的愉悅，更是個人品質的鍛煉和提高！"</br>
無奈，段天只得帶著他們來到了小婉長眠的地方。</br>
經過了這段時間，這里一定早已變化了很多，當初的鮮花和綠草，已經不再那樣繁華似錦了吧？</br>
懷著忐忑和悲痛的心情，大家看到了這片林子。</br>
布朗等人跟在后面，都不聲不響地，這里的環境就讓人悲從中來，有種很凄慘肅穆的感覺。</br>
來到林子的邊緣處，段天制止了所有人，搖頭道："各位，我一個人過去，好嗎？我不想更多人打擾她！"</br>
布朗很明事理，忙讓自己人站定，問道："我能知道這里的人的名字嗎？能讓段天先生您這么尊重的人，絕對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有沒有知道的資格？"</br>
都問到這個份兒上了，再不說就有些不尊重，段天只得告訴了他。</br>
"她是司馬小婉。"</br>
"司馬小婉？司馬總裁？真的是她嗎？"布朗驚訝異常。</br>
段天想起來了，布朗能和自己合作，完全是因為小婉；他怎么會不知道她？連連點頭道："是的，她就是小婉..."</br>
"你們，是什么關系？"</br>
"愛人，她是我的愛人，我曾經最愛的人，如果她現在還在的話，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br>
段天說著，已經有些哽咽，布朗忙道："不要悲傷了，司馬總裁躺在這里等著你去看，但不是等著你悲傷地去看！你一定要把最高興的事兒都告訴她，能做到嗎？"</br>
段天點點頭，看向了周心融，問道："周總，你，能和我一起看看小婉嗎？"</br>
周心融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br>
"按理說，我也應該到司馬總裁墓前鞠躬行禮的，但我知道你不希望那樣，我就在這里給她鞠個躬，告訴她我來這里看她了！"</br>
語氣真誠，話語平實，說完他一躬到底，保持躬身的姿勢有十秒鐘之久，才慢慢起身，看著樹林深處，恭敬地道："司馬總裁，我是布朗小子！很遺憾，再您最后的時刻沒能陪在您身邊，不過這不重要，您的性格，您的為人，您的氣質永遠在我心中，您永遠都活在我的心里！"</br>
他的幾個手下應該也知道司馬小婉這個人，聽了布朗的話幾乎同時鞠躬行禮，都懷著一份無比的崇敬。</br>
然后布朗道："司馬總裁，我們不敢打擾您，段天先生看您去了，我們先行告退，您保重！"</br>
就像拜訪一位健在的老友般，幾個人告辭離開，回到了車里；他們知道，剩下的時間不是自己的，是屬于段天的。</br>
小七更識趣，躬身行禮后，也離開了。</br>
段天帶著周心融，一路撥開草叢進到林中。</br>
這里沒有想象中的破敗，相反一派無比繁榮，每一棵樹，每一株草，都這么井然有序；墓碑前，仍舊擺放著一大束花，好像和當初的那束已經不同了。</br>
旁邊的地面還是這樣的整潔，每一塊磚，每一塊石都在堅持著自己的使命。</br>
在遠處看向這里，是一種心情，充滿著想念和悲痛，那時的感覺，很難受；向這里靠近時，悲痛隨之增加，卻有著一種迫切，想快速接近，想立刻看到這里。</br>
但看到后，這種迫切的心情再次得到升華，他已經站不住了，幾步跑到墓碑前，雙腿直接跪了下來，扶著墓碑的兩側，頭頂在了這束花上。</br>
開始的第一個字，還能說出來，"小——"</br>
到了第二個字，語調就有了大變化，帶著一股無比的悲痛把這個字噴出來的，"婉——"</br>
然后，就沒有第三個字了，有的只是哽咽、抽泣和更劇烈的悲痛，身體更劇烈的顫抖。</br>
"我來看你了！"</br>
一聲悲痛欲絕的長呼，段天終于哭著喊了出來！</br>
"我來看你了——"</br>
"我來看你了——"</br>
遠處山谷傳來了呼聲，一聲接著一聲，仿佛永遠不會消失。</br>
然后段天又沒有了動靜，緊緊地抱著墓碑。</br>
此時無聲勝有聲，喊出來一句后，司馬小婉就能聽到，再喊，她會不高興的；段天也喊不出來了，淚水順著花束流下來，還有的滴落在地上，被泥土直接吸收，拿去給她看了。</br>
周心融在后面看著，也無法再看下去了，從段天抱住墓碑的那一刻起，淚水就不停地流著；現在段天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都沒有去勸解和安慰的心情。</br>
這不是可以勸的，這是愛，自己有生以來看到的最深，最真切的愛；這樣的愛，沒有到過這個現場的人，是無法體會到的，也知道親身經歷過這里，才知道愛，竟能達到這樣的深度。</br>
她遠遠地沖著司馬小婉長眠的位置鞠了一個躬，心里暗暗祈禱道："司馬阿姨，我來看你了！"</br>
剛鞠躬，段天就找她了，大聲道："融兒，過來，來！"</br>
她急忙小跑著來到段天身邊。</br>
段天慢慢起來，后退了兩步后跪在了地上。</br>
"小婉，今天來看你的不光是我自己，還用融兒；融兒，你是知道的，但有一點，這一點是我沒法和你解釋的，我也同樣的愛著她，并且從今天開始，我要像以前對你那樣的對她，更要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小婉，在你的墓前和你說這些，你會生氣嗎？我認為不會的，你放心，你沒有完成事業，我會繼續下去的；讓融兒和你說句話吧！"</br>
他不知道自己說些什么，恭敬地磕了一個頭，繼續說道："小婉，夫妻之間都不磕頭的；但我們不同，這里有尊重，有道歉，有感謝，也有希望；你聽著呢是吧？我永遠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其實，你并沒有死！"</br>
然后示意周心融說幾句話。</br>
沒想到周心融也跪下來，恭敬地磕了個頭，說道："小婉阿姨，我來看你了！"</br>
然后又磕了一個，道："阿姨，您會怪我嗎？我覺得您不能，因為您的脾氣，您的性格我了解，您也希望有個人能像您那樣愛著段天，給他溫暖，給他一個幸福的家，是吧？我會盡力的，請您放心！"</br>
段天起身，仔細地把墓前的這一大束花整理一番，道："小婉，你就安安靜靜地休息吧，我們不打擾了，我也不想每年都來看你，知道為什么嗎？"</br>
突然又變了一個人似的，大聲哭道："因為我看到你，就不愿意離開，就要和你在一起！"</br>
然后抱住墓碑痛哭，再也不肯起來。</br>
這是周心融看到的，段天最為激烈反應的一次，她看不下去了，又不能解勸，便慢慢來到旁邊，看著郁郁蔥蔥的草木，心里的感慨再次升起，半蹲下來看著一株水草出神。</br>
放眼望去，這樣的水草很多，非常多，一大片一大片的；有的已經干枯，卻有的剛剛生長出嫩芽。</br>
段天還在痛哭，她卻被水草吸引住，不由起身慢慢走向更遠處。</br>
小婉阿姨躺在這里，一定能看到這些水草，一定和它們聊天，告訴它們她的經歷吧？這些水草一定也聽了她的故事，才會表現出強勁的生長力吧？</br>
看著看著，她不由得淚如雨下。</br>
段天終于哭得沒有了眼淚，沒有了聲音，才起身依依不舍地離開這里，發現周心融已經走出了很遠。</br>
加快些腳步追上來，抓住她的手，道："融兒，我們回去吧，小婉要睡了..."</br>
周心融突然轉過來，蹲在地上哭了起來。</br>
段天慢慢從她手里取下這株水草，不顧地上的潮濕坐在她身邊，靜靜地等著。</br>
當兩個人回到車子里后，布朗看到了這株水草，不由問道："這個，能給我嗎？我要把它帶回去！因為我通過它看到了一份愛情，一份不渝的愛情！"</br>
然后從段天手里接過去，鄭重地放進背包，說道："我要把它裝裱起來，因為這是愛情的象征，是一種無窮力量的象征！"（未完待續）</br>